秋山奏躺在床上, 松田阵平在床侧的木地板上打了地铺。
其实秋山奏不介意和对方一起在床上睡的,反正这张床还算大,足够躺两个人。
不过他这么说了以后, 松田阵平直接把枕头砸向他的脑袋,“赶紧睡觉!”
他有点生气了。
秋山奏判断道。
但他这次真的冤枉!他没有别的意思, 就只是单纯地担心松田阵平在地上会睡不好。
然而好像被误会在图谋不轨。
两人终于收拾好躺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松田阵平看上去很累, 沾上枕头不久呼吸就变沉了。脸庞上笼罩着静谧的月光,柔软的黑发因为重力陷在枕头里,微微遮挡了眉眼。
秋山奏不忍心吵醒他,决定把计划往后推一推。
他不需要睡觉,所以只是在床上闭着眼, 感受着其他备用体那里发生的事情。
因为无聊, 再加上不希望琴酒来蓝橙酒这边搅局,所以这两天马甲黑泽瞬又开始缠着琴酒了,闹得后者非常头疼。
打又打不过, 骂又骂不听,只能被弟弟牵着鼻子走。
用非正常手段疼爱哥哥已经变成马甲黑泽瞬的日常任务了。
每当秋山奏郁闷时, 总能从琴酒日渐阴郁的表情中汲取快乐。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秋山奏便起床了。窗外下着大雪,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干枯枝头凝结着花一般的冰霜。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松田阵平还在睡着,秋山奏小心地从他身边绕出去, 到厨房做早餐。
虽然套着樱桃白兰地马甲时一直是生活九级残废的模样, 但其实秋山奏本人很会做饭,这一点放在蓝橙酒身上也未加掩饰, 在组织研究所的时候, 他就经常给雪莉做便当。
说起这个, 他有必要找个时间单独和雪莉见一面。
不过不用着急。
感觉松田警官不像会挑食的样子,秋山奏就打算随便做一点。打开冰箱,里面放着几根德式香肠——秋山奏看了下,有两根已经过期了。还有两瓶牛奶,已经过期半个月了。鸡蛋倒是还新鲜。
所以松田警官平常到底都是怎么生活的啊?
秋山奏蹙眉叹了口气。
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实在让人担心,这样下去可是很难长命百岁的。
他把过期的食材统一收拾到垃圾袋里,因为还不到收垃圾的日子,只能先堆放在厨房。然后出门重新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回来。
一来一去,已经快到七点了。
估摸着人快睡醒了,秋山奏加快了动作。他煎了两根香肠、一些蘑菇、两份蛋饼,再烤了两片吐司面包搭配番茄酱,最后泡了一杯红茶和一杯咖啡。
把东西摆上餐桌时,松田阵平起床了,他懒洋洋地倚着卧室门框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卷发被压得乱七八糟。
“早上好。”秋山奏笑了下。
“你起得好早。”松田阵平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头发。
昨天晚上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很久都没这么舒服地一觉睡到天明过了,甚至于早上的时候他都是被早饭的味道香醒的。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明明春是病人,结果却让对方一大早起来做早饭。
他的想法似乎被春识破了,黑发男人轻笑着,灰色眼睛温柔地望着他,“没关系,我睡不着。你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你怎么那么看着我?”
“……不,你……今天没穿和服。”松田阵平说。
黑发男人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衬衫西装裤,这种装扮让他想起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候九生春树还在搜查一课做警察,就经常是这样的打扮。
“因为来得突然,没带换洗的衣服,所以借用了你的,还好我们身材差不多。”只是九生春树因为病弱的debuff清瘦些许,衣服略显松垮,“抱歉,没有跟你商量一下。”
“没关系,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你先吃吧,我去洗把脸。”
秋山奏等着松田阵平去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他目光里刚睡醒时的猫似的茫然消失了,重新变得明亮。
他拉开椅子落座,桌上盘子里的香肠已经被人切好了,红茶和咖啡也都凉到刚刚好的温度。
而对面的人一直没动筷子,安静地托腮看着自己。
注意到松田阵平的视线,秋山奏歪了下脑袋,“怎么了?不尝尝看吗?”
“……嗯。”
只是他这个样子,让松田阵平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被养起来的要小心照看的金贵东西。
松田阵平是很想和春像普通友人一样相处的,不过对方的目光、言行总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人抱着不一样的心思,而且到现在已经不加掩饰。
……偏偏他没办法拒绝,哪怕知道这人可能会得寸进尺。
因为不忍心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再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叉起一块蛋饼放进嘴里。
“怎么样?”对面的人盯着他的唇瓣。
“很好吃。”
黑发男人这才满意地也拿起餐叉。
虽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秋山奏还是会担心会不会不合松田阵平的口味。直到看着对方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还有些意犹未尽,番茄酱沾了一点在唇边。
松田阵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放下红茶杯,才注意到九生春树眸含笑意。两人面对面坐着,他拿着一张餐巾纸起身,上半身越过餐桌。
那张极为漂亮的脸在松田阵平眼前慢慢放大。
他意识到什么,用手抹了下唇角。
九生春树的动作顿住,转而有些遗憾地把餐巾纸递给他。
松田阵平在警视厅那边请了假,两人倒是不着急要去做什么。吃完饭,他们一起收拾出被炉,坐在起居室看电影。
松田阵平很想知道九生春树消失的这两年到底是在干什么,可是对方没有要提及这些的意思,他也只好忍住。
总不能再让人逃开。
春的身体太让人担心,放在眼下他好歹能随时知道情况。
窗外的雪一直没有停的趋势,秋山奏建议道:“我们一起去寺庙祈福怎么样?马上就要新年了,正好可以在寺庙跨年,一起敲钟。”
松田阵平同意了他的提议,两人当天下午就跑到了深山老林里的老庙中。这里人少,即便是跨年当天,也不会出现人挤人的现象。
山里比平原要冷得多,九生春树却还是穿着单薄的一身白色和服。站在白雪皑皑的空地上,若非那一头黑色长发几乎要和天地融为一体。
松田阵平皱紧眉头给他披上大衣,围上围巾。
“不想去医院还不注意身体。”
秋山奏看了看松田阵平同样单薄的一身黑西装,也不满地说:“你呢?给我戴围巾怎么不知道也给自己围一条。”围巾很长,秋山奏调整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半围在松田阵平脖子上,“这样我们就都能暖和点了。”
这么一来,两人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呼出的白色雾气也混杂在一起,和鸟鸣声一道远去。
四下无人——哦,除了一个提前报备过要来监视的小公安——秋山奏觉得这正是试探的好时机。
他看着松田阵平,对方别扭地把围巾取下,拉开距离。
“我不冷,你自己围着吧。”
他已经放弃让春收敛那过于灼烫的目光了,反正附近也没有别人。
然后他很快察觉到不太对。
两人本来都在寺庙后院赏雪,那里正对着一座山,山头覆满白雪煞是好看。因为有些冷,九生春树提议两人回房间取暖,晚上再去听寺里的和尚讲经。
不过松田阵平走了几步后,却发现没人跟上来。
他回头看去。
黑发男人半弓着腰,一只手按在唇间,黑色的长发一部分垂在身前,一部分在后背蜿蜒。他眉心死死皱起,注意到松田阵平的目光,他抬了抬眼皮。
“我没……咳咳……”
松田阵平赶忙踩着雪回去,他站在九生春树身侧,让男人能靠着他省些力气,一只手越过蜿蜒的黑发,揽住他另一边肩膀。
雪地上滴落下点点血迹,是从九生春树指缝漏下去的。
“你怎么样?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九生春树按住松田阵平的手。
秋山奏调整呼吸,露出那种痛到不行却强忍着的神态,“……不用,马上就好。”
他观察着松田阵平的表情,轻笑,“……你在担心我吗?”
“你先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房休息。”松田阵平皱眉说。
“不用。”九生春树依然拒绝了,好像没什么比眼前这个问题更重要的事。他慢慢直起身子,向前一步,逼得松田阵平后退抵上一棵树的树干。
山里的树生得粗壮,一棵树有两人环抱那么粗。
因为突然的撞击,树干上扑簌簌下了一场小雪,落了人满身满头。
“你在担心我吗?”他执着地问。
秋山奏感觉到松田阵平连扶他都不敢用力,像是怕不小心弄疼他,即使被逼得抵上树干也没有做出激烈的动作反抗,甚至连呼吸也都小心克制着。
他甚至还空出手来把他乱掉的围巾重新围好。
他的珍重从动作间毫无保留地泄露,让秋山奏终于确认,对松田阵平来说,九生春树确实是重要的。
现在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家伙该死地相信科学。
但是看松田阵平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属于秋山奏的那部分又开始恶趣味。他想听松田阵平亲口承认他很在乎九生春树。
他抓住松田阵平的手腕,用温柔而引导性的语气说:“松田警官,我想听你的心里话。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觉得我恶心……”
“没有。”松田阵平这次反驳得很快。
他看着对方额头因为忍痛而溢出薄薄一层汗水,但那双眼依旧执拗地看着他。像是怕他担心,唇角还挂着浅笑。
他叹了口气,“我当然会担心你,这有什么好问的?”
他都有些闹不懂对方了,明明早就说过他是他最珍视的朋友之一,为什么还要反复确认?
脑海里出现明明还是单身却好像很懂恋爱的同事的名言:“爱情就是让人永远患得患失。”
他赶紧把脑海里的形象摇出去。
“你的问题问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九生春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担心外面风大又冷,会吹得他更难受。
黑发男人听到答案后,满足地把脑袋抵上他的肩膀。松田阵平拍着他的背给人顺气,听到他压抑的声音混杂着难耐的喘息与低咳轻轻响起。
“如果我能恢复健康就好了,这样……咳……就还有漫长的一生……能和你一起度过……”
松田阵平给他拍背的手忽然顿住,他有些不敢去想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意思。
什么叫恢复健康才有漫长的一生……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而怀里的人似无所觉,轻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要是真的活那么久,也会给你造成困扰吧……因为你也会遇到的……真正想共度余生的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