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说完这句话以后才意识到不妥。
在组织卧底时间久了, 为了避免自己说话时不小心透露不该透露的信息,再加上加密通话也算是一种组织文化,所以他不知不觉养成了说话云里雾里的谜语人习惯。
刚刚这句话虽然说不上有特别深刻的隐含信息, 但直接这么听的话也很容易被误解。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希望秋山奏全身心地信任他,然而听上去倒像是一种威胁。
波本缓了缓神色,准备换个说法安抚一下秋山奏, 但是对方马上点了点头。纤长的眼睫毛在他手心轻轻刷了两下。
“如果是波本的话,可以哦。”
波本:“……你是笨蛋吗?”
这种一听就很有问题的话不要这么轻易答应下来啊!
他落在对方白皙脖颈处的手指微微收拢, 秋山奏察觉到呼吸不畅,想动弹一下又忍下来, 过了一会儿, 力度松开, 后面的声音郁闷里夹杂着几丝恼怒, “难受的话就说啊!”
秋山奏委屈,“你没有让我说话……”
波本好难搞哦。
不是他说叫他听话的吗?还说什么把身体和灵魂都交出去。哪怕只是在扮演马甲,他点头之前也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最终还是至少相信了安室透作为一名公安的职业操守。
不过从另一种角度来说, 完全听话的人设演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差不多能当成休假, 所以接受也没关系。总之,把脑子全部丢掉就行了。
安室透吐出一口长气,告诫自己,“算了。”
他松开遮挡住对方眼睛的手, 按住椅背微微俯身, 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进对方耳中, “既然如此, 你的身体从今天起由我掌控, 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再受伤。”
注视着黑衣青年慢慢点头, 安室透神色复杂地起身。
总有种自己半个身子都跨进违法犯罪行列的错觉。
“……可以睁眼了。”
在他允许之前,对方一直维持着闭眼的动作——倒也不必听话到这种程度。
睫毛轻颤,眼皮掀开,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睛眨了眨,抬起来看向安室透。
金发青年顺应内心的想法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温和,“相信我。”
我会把你带去阳光下。
……
流浪狗小白需要打疫苗,安室透怕樱桃一个人在家会觉得无聊,就叫上他一起。
自从那晚的谈话后,樱桃变得比之前更乖。基本处于一种完全把自己交给他的状态。除去非常让人省心之外,有时候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比如说在宠物医院,某小白不想打针准备逃窜的时候——
黑衣青年一声冷哼,帽檐下的眼睛露出轻蔑目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果然……只有我才有资格留在透的身边。”
安室透:“……”
孩子中二病又犯了。
但是效果意外的好。
小白不知道是怎么理解了樱桃的意思,想要逃跑的爪子顿住,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护士面前。
护士惊讶,“啊啦,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家伙呢。”
安室透复杂的目光在小白和樱桃之间交换了下,“……可能是他哥哥教的好?”
护士感慨,“它还有哥哥吗?真不错。”
晚上的时候,给小白起名字又成了一个问题。
“眉毛太郎。”秋山奏口气温柔地建议,手上比划着,“你看它的眉毛——”
小白确实长着一双过分明显的眉毛,此刻高高地扬起,下面的嘴巴“嗷呜”了一声表示愤怒。
安室透给它揉了两下脑袋以示安抚,“乖,刚刚打针辛苦你了。”
秋山奏继续拱火,“哼,眉毛太郎!”
安室透按了按太阳穴,“樱桃,不许说话。”然后他去把气到乱跑的小白追回来。
最终小白的名字被确定为安室哈罗。
其实后来被允许说话的时候,秋山奏还认真地建议过安室太郎、秋山太郎,以及安室秋山太郎。
导致安室透沉默很久,问他:“为什么你对太郎这么执着?”
“不觉得这个名字非常昭和风吗?”秋山奏严肃地回答。
“你居然还知道昭和吗?”安室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还是决定道:“是他的名字,还是让他自己来选吧。”
秋山奏很想用“你居然指望一条狗给自己起名字”这句话吐槽回去,但是这不是樱桃能说出的话,他费了好大劲才艰难地一字一字塞回喉咙。然后扣着连帽衫的帽子抱起手臂看波本打算怎么办。
波本拿出差点被小白撞到的吉他,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身上的气质也完全柔和放松下来。
有一会儿,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察觉到他身上的情绪由怀念逐渐转为悲伤,秋山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安室透愣了下,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被深深压下去,陷成一团浑浊不清的黑暗,“……抱歉,想起一些事。”
秋山奏也不指望波本会主动说自己在想什么,他紧靠着波本身边坐下,把自己的体温传达给对方。
虽然他的身体是凉的,但冷也是一种温度。
总好过孤独。
安室透笑了笑,动手弹了一首曲子,他说这是自己学到的第一首曲子。
安室哈罗的名字最终根据这首曲子中小白喜爱的特定音节确定了下来。
第二天,得到新名字的安室哈罗仰着脑袋在秋山奏面前耀武扬威地路过。秋山奏沉默许久,往它的餐盘里加了一把芹菜。
安室透看见了他的动作,神色复杂——总觉得最近波本的表情丰富了许多,果然是有稍微变得更亲近的缘故吧。
秋山奏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挑食不好。”
安室哈罗不喜欢芹菜。
安室透往秋山奏的盘子里加了一点胡萝卜。
樱桃不喜欢胡萝卜。
秋山奏:“!”
他感到伤心,“你果然更喜欢安室哈罗。”
安室透:“……吃饭吧。”
吃完早饭,放下筷子的秋山奏提出建议,“波本,我要改名为安室奏。”
“咳咳——!”在喝水的安室透被呛到脸颊微红,他抽出餐巾纸擦干嘴角,看着秋山奏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纠结到像是内急的人站在厕所门前却发现没有男女厕所标识一样,总之就是一种不知道说什么的状态。
半晌,他憋出一句话,“你没必要什么地方都跟哈罗比的……他只是一只狗而已。”
话说出口以后倒是变得流畅了,他像是找回了思路,背对着窗外漫漫的浅橙色晨霞,紫灰色的眼底波动着莹润的光芒。他温柔地说:“但你是我的朋友。我让你把身体和灵魂交给我,是希望你信任我。我们是平等的。”
出现了意外收获,秋山奏顺着他的话得寸进尺,“朋友的话……是不是表示,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安室透又是一愣,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他花了几秒钟才调整好表情,神色变得郑重。
“不会。我向你承诺——永远不会放弃你。”
他的语气又带上安抚性的意味,同时夹杂着强烈的不容辩驳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不要害怕。我说过,相信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想。”
黑衣青年缓缓地眨了眨眼,然后漂亮的水雾朦胧的红色眼睛微微弯起。他轻轻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口气一转,“所以成为朋友的我们可以一起洗澡了吗?”
金发青年一怔,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咬牙切齿:“都说了多少遍,好朋友也不会一起洗澡!给我把这件事从大脑中删除!”
秋山奏脸色深沉地托起下巴。
真抱歉,唯有这件能给我带来乐趣的事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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