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事情对雨子奏来说也快得令人心惊, 仿佛上一秒她还在温暖氤氲的汤池里埋着身体吹泡泡,水雾一破,她便站在了此处。
箱子里还剩最后一朵了。一朵樱花。
在最终的命运即将在她面前揭开面纱时, 只是捏起一朵樱花也让她指尖一阵震颤。
诸伏景光当时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一件发生在白雪之上的凶杀案,很快被更凶险的连环凶杀案的消息压了下去。
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的破案人实在无法激起网友们的兴趣。
直到雨子奏在背后做了一把推手。
严格来说, 这件事是由黑风衣推进的。雨子奏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名义上是她助手的家伙每天吃吃喝喝,过得太舒适,一把将他提溜在电脑前, 逼他想方设法自然地让组织看到这条新闻。
黑风衣一边嘀咕着“你的怪力是遗传boss吗?”, 一边劈里啪啦敲着键盘一顿输出。
当天晚上, 黑泽瞬假扮的“琴酒”就收到了调查这个神秘男人的任务。
计划到这里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只要雨子奏易容成苏格兰被抓,眼馋死而复生之谜的组织boss就有很大可能将她带去总部。
就算他不想, 黑泽瞬也会想办法让他想。
雨子奏把那朵樱花缠上树枝。银色的月华从花瓣滴落,慢慢变成了一朵朵雪花。
又下雪了。
无论是雨子,还是黑泽瞬,或者是那个隐于背后的、没有名姓的幽魂,都即将迎来他们的终局。
……
跪地痛哭的犯人被警察带走之后,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还未从凶杀案上移开, 诸伏景光悄悄地离开了人群。
环顾四周, 他没有看到雨子的身影——如果她站在那里, 就会像一朵黑色的罂粟开在烟雾朦胧的雨地, 很难不被人注意。不过目光忽然一顿时, 他和一双相似的眼睛对上了。
滑雪场商店的后方, 被砖墙和树林隔开的一方小小天地,诸伏景光见到了朝他走来的哥哥。
诸伏景光没有取下口罩,但防风镜被推到了额头上,露出的眼睛温柔莹润,“哥哥,到了固定的滑雪时节吗?”
诸伏高明微微一叹气,目光从弟弟藏在口罩下的脸庞上细细划过,“有几年没来过了,生疏了不少。”
一阵寂静的沉默后,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这样,明年这个时候,我来陪哥哥滑雪吧。”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含着笑的眼睛,也勾起唇角,“希望你的技术没有退步。”
山上的风大,两人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树林里积的落雪扑簌簌被风吹得乱舞。发生了凶杀案,游客们似乎也没了继续滑雪的心情,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诸伏景光将帽子又往下压了压。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的动作蹙起眉头,“你可以不用来见我。”他冷静地说:“我能够等到最后再知晓,你的安全比一切都重要。”
哥哥好像以为我是为了见他才出现的。
诸伏景光和哥哥并肩行走着,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诸伏高明看了他一眼,露出沉思的表情——这表情让诸伏景光忽然有种又被哥哥看透了的感觉。
两人走出滑雪场的时候看到了树枝上绑着的白色围巾。诸伏高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上前将它解下来,淡淡地说:“真像一只关不住的兔子,不知道又跑去哪里了。”
诸伏景光猜测道:“大概是去泡温泉了。在享受这方面,她一向不会委屈自己。”
“你果然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看到哥哥冷静睿智的目光,诸伏景光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套。他在暗处看到了哥哥和雨子虽然有些亲昵,但绝对是普通朋友范畴的互动,所以大脑已经有了结论:哥哥和雨子是认识的。
但哥哥并没有看到他和雨子走在一起,哪怕有所猜测也不能确定,因而才有了这番试探。
哥哥到底是怎么和雨子认识的?
诸伏高明将白色围巾收起来,兄弟俩静静地走在离开滑雪场的路上。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声音。
诸伏景光看了眼身侧的哥哥,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哥哥高。那时候他把零介绍给了哥哥认识。
现在,他好像要比哥哥高一点点了。至于年纪,却更小了。
诸伏景光笑了下,惹来哥哥淡淡的无奈,“又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在哥哥面前,诸伏景光不自觉带上了抱怨的口吻,“哥哥见到我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诸伏高明沉默着抿了下嘴唇,向弟弟解释道:“十几天前,我因为一些事去了东京。在一条临街的咖啡馆,我看到了你的背影。然而等我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我不可能认错你的背影,所以从那时起,我就隐隐察觉到你依然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我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与你见面。”
十几天前在东京?
诸伏景光勾起唇角:“哥哥肯定弄错了,我这段时间都没有去过东京。”
诸伏高明惊讶地挑了下眉,随即摇摇头:“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那就是你。”
见哥哥这么笃定,诸伏景光也严肃了几分,“如果哥哥确定没认错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易容。
有人易容成了他的样子在东京活动。
难道是贝尔摩得?诸伏景光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一抬眸,诸伏景光注意到哥哥越来越凝重的神色,顿时心里一凛,“怎么了?”
“景光,你目前所面临的状况,缺乏信息的我无法直接进行分析。我能做的只有尽量给你提供我所知道的情报。”
“什么?”
“这一点我不确定你是否早就知晓,”诸伏高明顿了下,“雨子,她是一位易容高手。”
诸伏景光没能控制住表情,一时间,隔着口罩也能看出他快要飞出来的惊讶。
等等,如果雨子也会易容的话。
那十几天前在东京出没的“诸伏景光”是她?那段时间她确实恰好不在别墅。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易容成诸伏景光……或者说,苏格兰。
一个猜测骤然没入诸伏景光心间,他的脸色猛然变得惨白惨白,似乎和周围的雪融为了一体。
什么都不知道的诸伏高明看到弟弟的脸色,也猜到事情恐怕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他叫住了急急转身,似乎要扑进雪林深处的弟弟。
唉,平时看着稳重,遇到事情便喜欢一意孤行,这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
哥哥,还有什么事?”诸伏景光小心地隐藏起焦急。他真恨不得变成一只鸟,只要盘旋几圈,就能马上找到那朵长在雾里的罂粟。
他急切的心神很快又被哥哥扔出的下一条消息惊得颤了颤。
“你有没有察觉到,她没有心跳了?”
如果不是诸伏高明神情严肃,语气冷静,诸伏景光一定会以为这是哥哥在和他闹着玩。
“没有心跳?……这是什么意思?”
诸伏高明的声音被山里带着雪意的冷风吹得零零散散,“字面意思。我第一次给她戴围巾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在第二次给她戴围巾时特意确认了一遍。我感觉不到她脉搏的跳动。”
男人蹙了蹙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确实还在呼吸行走。但我想,对一个活人来说,没有心跳绝不是什么好事。”
纷乱的思绪让诸伏景光失去了言语,恍然间,他意识到哥哥正深深地看着他。
“我不在你们所在的领域,能做的事太有限了,但是景光,你或许可以帮她。保护民众,也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他把手里的围巾交到弟弟手中。
“如果再见到她,帮我把这条围巾送给她吧。它现在是属于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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