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湖,湖水碧波荡漾,画舫驶过,船后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王辰举起他的玉佩,对着船外的光线看了又看,又无比爱惜的摩挲了两下。
“这山高水远的,真是谢谢师弟了。”
岑祖渊抿了一口茶,闻此将茶杯放下,不解的出声询问,“既然此枚玉佩对师兄如此重要,那师兄又为何要将它寄存在雾灵山下的人家里?”
“哎”,王辰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下山后才开始琢磨起这件事,你说我万一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这魔族这么凶悍,说不定哪天我就尸骨无存了。”
岑祖渊立马眉头紧锁的正色道,“师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当然是心里话,我想着留下点什么东西,到时候尸骨无存了,你们也好在山上给我立个衣冠冢,不然后世的朝明宗弟子们该如何凭吊我这个朝明宗的大英雄?”
“师兄!”岑祖渊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好好地说什么生死这种不吉利的话!”
一旁的苏橙还是头一次见岑祖渊这么严肃和生气,不禁缩了缩脖子,扭头看风景去了。
“那师兄现在又为何非要我把这枚玉佩带来呢?”岑祖渊按下心中隐隐的不安,生怕从师兄的嘴里再蹦出些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却不料王辰面上一喜,十分开心地开口说道,“当然是要去认亲。”
“认亲?”岑祖渊面露疑惑。
“这枚玉佩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现在我找到了我父亲,自然是要去拿这枚玉佩去认亲。”
王辰说这话时,脸上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喜悦之情,但岑祖渊却总觉得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曾听师父提起过,他们都是被家人所抛弃的孩子。
但见师兄那么高兴的样子,他也不忍心戳破真相,只好背地里去会一会师兄口中那所谓的“父亲”。
“既然师兄已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师弟自然替师兄感到开心,只是不知……他们可否已经做好了接纳你的准备?”
岑祖渊略带担忧的看向王辰,王辰冲他呲牙一笑,“师弟放心,我家人都很和蔼,到时候我安排大家见一面。”
“好,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师兄认亲和家人团聚之后,又该作何打算?”
岑祖渊谨慎地开口试探着,他有些担心怕师兄迷恋世俗,怕他到时候就不愿意随他一起回朝明宗了。
“师弟哪里的话”,王辰摩挲了两下玉佩又将它小心的收回袖子里,“我是朝明宗的人自然是要回到朝明宗去。”
“那就好……”岑祖渊放心的点了点头,不过他想,若是师兄如果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的话,他也一定会尊重和支持师兄的选择的。
两人刚刚沉默下来,王辰的视线又回到了苏橙的身上。
“这位姑娘倒是可爱的有趣,但是整天跟在祖渊身边嘛”,王辰的话拐了个弯儿,“未免也太无趣了……”
“不如我一会儿带你好好逛逛这朝明城如何?”王辰一脸期许的看着苏橙,苏橙刚要点头应“好”,却生生的刹住了车,向岑祖渊投去征询的目光。
“你当人人都如你一样,成天只会给自己寻些乐子”,岑祖渊一脸不悦的喝道,“魔族大乱,是你叫我来朝明城协助你除魔的,可没说让我来陪你游玩。”
“这……”王辰有些尴尬,“没事师弟,你忙你的,我邀请的是苏橙姑娘。”
岑祖渊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人是我带来的,我务必要确保她的安全,她只能跟在我的身边。”
王辰一脸诧异的看着岑祖渊,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说他无趣而生气,还是因为他要带苏橙姑娘出去玩而生气。反正师弟这性子自己是惹不起的,“唉……我想起自己还有要事,我先去忙了,师弟你们玩你们玩……”
王辰说完,走到船头,看了眼离画舫还有几米之远的石桥,纵身一跃便蜻蜓点水般的跃到桥上,末了还朝苏橙和岑祖渊挥了挥手,便欢快的转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王道长好身手”,苏橙由衷的赞叹道。
岑祖渊也起身,负手望着湖面,湖面上有几只白鹭正在戏水,湖边的垂柳倒映在湖面上,岸边有人往湖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投着石子,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我真的很无趣吗?”
“啊?”苏橙正一口咬着手中的糕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岑祖渊转过身看向苏橙,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很无趣吗?”
苏橙一口将嘴里的糕点咽下,“没……没有吧,其实还好,嗯……就是话少了点……”
岑祖渊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苏橙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那你喜欢话多的吗?”岑祖渊说完,耳尖红的像滴血一样。
“啊……”苏橙此刻觉得自己的耳尖也红了,这一世的岑祖渊似乎和往世有些不一样……
苏橙微愣,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当二人沉默之际,岑祖渊开口打破了僵局。
“你想去朝明城内再转转吗?”岑祖渊开口缓解着尴尬,他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好呀!”苏橙不甚在意刚刚的小插曲,她看着岑祖渊略微尴尬的样子将他之前问的话回答道,“话多话少,那要看是什么人说的。”
“哦?”岑祖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若是岑道长,话多话少,我都欢喜。”苏橙说完对岑祖渊展颜一笑。
岑祖渊此刻只觉得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埋进了一颗种子,此刻正叫嚣着要破土而出。
“只要你不厌烦我就好”,岑祖渊想起被同门排挤诽谤的日子,神情又有些落寞,他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厌烦你呢?”苏橙认真的解释着,“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找你很久了。”
“嗯?有多久?”岑祖渊收起落寞的神情,饱含期待的问。
“几生几世那么久吧。”苏橙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一下。
“呵”,岑祖渊噗嗤一下乐了,“你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我说真的”,苏橙对岑祖渊的嘲笑表示不满。
此时太阳已经西沉,远山埋了一半的日光,另外一半的日光将昏黄的光晕全洒在了苏橙和岑祖渊的身上。
金光闪闪的湖面上依旧泛着层层的涟漪,两只白鹭还在水中你追我赶的戏耍着,桥上面是车水马龙,岸边有房屋正升起袅袅的炊烟,这市井人间一派祥和,但古旧的青石板路和长满青苔的老石桥,却无一不在诉说着,时间在它们身上刻画下的痕迹。
“你知道几生几世有多久吗?”
苏橙看着岑祖渊,仿佛透过他便看到了这几生几世的光阴。
忽的,岑祖渊一向冰冰冷冷的心开始渐渐瓦解,内心里埋下的种子开始在他内心松软的土地上破土而出,渐渐生芽。
尽管苏橙的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匪夷所思,但岑祖渊的内心里却对此深信不疑,他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话虽然难辨真假,但他却仍仿佛重逢般的呓语道,“久等了。”
两人相对而立,日落的余晖将周围的景色如水墨画般的晕染开来,这一幕仿佛失散多年的恋人重逢般的温馨。
岑祖渊这一句“久等了”,瞬间抵消了苏橙这数百年间所有的等待和辛酸。
“久等了”,岑祖渊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来晚了。”
苏橙看着岑祖渊满脸的歉意,好像一个做错事情乞求原谅的孩童,若她不说出原谅的话,他便不罢休一般。
“不晚”,苏橙认真道,“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来与不来,我都会等你,一厢情愿也好,自作多情也罢,只要是你,我多久都等。
最后一句话,苏橙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的内心里却无比的笃定。
岑祖渊用脑海中残存的理智唤醒了自己,他现在肩负了太多的责任,魔族未清,苍生有难,他又怎可就此耽于情爱。
可若真如眼前人所说的那样,他便不忍心让她在等了……
苏橙似乎看出了岑祖渊内心的挣扎,她缓缓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既然等了你那么久,便不在意再多等你这一时。”
岑祖渊珍重的向她点头,说了句“好”,虽然前尘往事随着奈何桥上的那碗孟婆汤已悉数忘尽。但他打见她第一眼起,便觉得彼此之间有着名为“缘分”的东西在相互羁绊。
忽然他的心蓦地抽痛了一下,原来是那棵名为“苏橙”的种子,不但登堂入室的种进了他的心里发了芽,还生了根,那细小的根须紧紧的汲取着他内心的养分,不断地生根发芽,攻城略地。岑祖渊知道,总有一天他的心将彻底沦陷。
落日将最后一点余晖抛洒殆尽,船夫撑着画舫在湖面上转了一个圈,有微风拂过,吹得两个人都清醒了些,想起彼此刚刚说的话,便都烧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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