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荼收回毫无焦距的目光,缓缓说道:“我就是要所有人知道,得罪我,得罪我身边的人,究竟是什么下场,叛逃?呵,我琅琊城从今日起便是以诛杀叛逃为己任。我不相信代投大哥都已经死亡……等这吧。我真的就是想身边人都活得好好的,就这么难么?”

    夜色更深了。

    步光凝望着夜空半晌,嘴唇轻轻颤抖着,但是终归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过了许久,他默然地低下头,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此刻的夜风,似是又急了几分。

    ……

    朝露如珠,晨鸟欢腾,旭日虽然仅在远方露出一丝红霞,破败的扈渎城中却已充满了一日的生机。

    阳光温柔地照射下来,照耀着这个风云跌宕的世界,照耀着那显眼的孤坟,张荼正呆呆地坐在坟前,心中空落落的,哪怕是这温暖的旭日,也似是透着无边悲戚。

    待回到建邺城之时,已经是日落西山,而张荼让苏定秦放出的话语,赞扬有之,认可理解有之,谩骂依旧不可或缺,对于这种情形,张荼了然于心,却是不觉得诧异,若是没有谩骂之人,张荼才觉得奇怪了。

    又是一个夜幕,今日或许会有很多人无眠,对于扈渎城的猜测有着越来越多的信息,毕竟有着太多的人在死亡的前夕将讯息发给了未曾在扈渎城的亲人,他们要一个公平,或者要一个交代。

    同时张荼要一个交代更是如同一个深水炸弹一般,在这个刚刚度过生离死别的妖祸之后吸引了足够的眼球。这一场战争,从来没有胜负,人族只是在妖族的侵扰之下,努力地活着而已。

    张荼作为最亮眼的几个人族翘楚,行为可谓是可圈可点。战江城,守镇江,定建邺,援扈渎,一切都是在向着美好的方向而去,可是在确定了那个被张荼称之为蝎子的女子死亡之后,一切都变了。

    不仅仅是张荼觉得委屈,只要是同理心的思考,都会觉得委屈,自己不管不顾地拼杀在第一线,可是却是惨遭自己人的背刺,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沦为了白眼狼一般的人,眼睁睁错过了救援自己所珍视之人的时间。

    这个世间,是多么会开玩笑。

    不过,让人心惊的是,张荼通告的下一半,那便是若二城给不出交代,他便是以手中长枪亲自讨回来一个公道。

    这个公道,便是踏平二城中十个有能力组织刺杀的家族或势力,尽皆抹平,鸡犬不留为蝎子殉葬!

    此刻建邺城口,一身红衣的子矜早已经在水心的陪伴下,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张荼的归来。她一直知道张荼的桃花运比较旺盛,甚至自己也是知道许多,也帮助他点评过不少所谓的红颜知己。

    可是这一刻,子矜却是感到无比的满足。这颠沛流离的时代,生死难料的时代。有着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总好过,自己的那个妈宝男的前男友要好吧。

    再说了,他除了琅琊,第一个就去的江城,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日落西山,此时的建邺城中,太多的人无心睡眠,张独鹿正在跟着自己的老爷子加班加点地搜集着证据,根据定秦传回来的消息,如今的张荼已经确定踏足了s级境界,至少在如今暴露出来的人中,仅仅只有张荼一人踏足,自己的大哥步光尚且差了半步,若是真的发狂,他不知道建邺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同样的张家老爷子张守心亦是明白其中的关碍,此刻的也是在加急地处理着所有的情报,如今虽说以独鹿与张荼的关系不会波及张家,但是他不忍心这个热血的少年郎搅到如今这么大的风波之中。

    张荼等人已经遥遥望见了灯火通明的建邺城。步光和苏定秦与张荼并肩站着,从归来到如今,张荼一直低垂着头,没有人可以看清他的神情,与此同时步光和定秦也是难以兴奋的起来。

    虽然平安归来之后,本是足够喜悦的,可是扈渎城中的种种,以及张荼的生命,和诸多城池强者的声援,让他们觉得此事愈演愈烈,渐渐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一个搞不好甚至可能引起两个阶层的敌视和间隙。

    其实这不过是二人的杞人忧天罢了,毕竟如今的声援强者家族之中依旧是有着太多的凡俗,他们只是想自保而已,他们不想自己流血的同时还要流泪。他们不想面临着被自己所守护之人高高举起的屠刀。

    不是畏惧,而是不愿。

    一行人远赴数千里但是却没有丝毫因为熬夜而显得疲惫,事实上,以他们的修为道行,就算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也不会有大碍,但是此刻几人脸色尽是疲惫之色,毕竟有时候精神上的疲倦要远远超过肉体上的劳累。

    距离在时间流逝之中一闪而过,看到城门口翘首以盼的人儿,张荼面上勉力堆出一些笑意。虽然被轮回火炙烤,但是身体内所蕴含的旺盛生命力在不断地滋养着身躯和灵识,让张荼的身躯在不断地恢复之中。

    旺盛的生命之火不断的在跳动,战斗力依旧保持在顶峰之中,让张荼的心中浩荡着一股凌厉的战意,恨不得……恨不得……

    但是,他知道目前不是这么做的时候,一路上沉默且冷静地思考让他那个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站在护城河的木桥之上,看着水中那发丝花白的自己,张荼默默无言。这一次的扈渎城之行,让他明白了太多太多,也再一次明白了失去的滋味,心中也是空荡荡的。力量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力量,在这时代,狗屁都不是。不仅仅要有力量,更要有一颗狠厉的心。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人心的了解和认知,至少可以在这个时代游刃有余,可是此时他才发现,名、利、权、情、爱、恨、仇到底是何物。

    自己东奔西走,不断驰援,可是换回来的却是自己所守护之人的背刺。不仅仅如此,甚至因为为了守护这些人而永远失去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这一份的真挚情感。此刻心中有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不想幼稚的发誓,不想喝出豪言壮语,心痛唯有自知,他在默默反思,他在冷静反省。

    自己毕竟多少有些少年得志的猖狂和张扬,对于这人世间的认知,还是太过于表面和肤浅。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名利交织出一面巨网,笼罩着整个滚滚红尘,没有人可以躲避和置身事外。

    可是这就代表着他需要隐忍和逃避么?不,怎么会,这不是他所想要的生活和世界,这也不应该是他的生活和世界,忍气吞声万事和为贵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如今要做的,是反思,需要更加地老练,甚至可以说是老辣,让以往的稚嫩变得成熟,让昔日的棱角稍有些光滑。

    要在失去中汲取经验,要在悔恨中不断地成长,直到不再去失去,不再去悔恨!

    张荼看着护城河里的倒影,一时间思绪飞扬,整个人都有些痴了。这时候满脸担忧的子矜走了过来,自从看到了朱红他们的直播之后,她的心就没有一刻放了下来。

    “你还好么?还在想蝎子姐姐?”

    “在反省而已。”

    子矜盯着护城河中的倒影,斟酌着说道:“有些事儿,更多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不说多了,就是我们这二十多年的生命力,在旧时代里,我们不是经历那么多的日夜折磨么?那些日子,你都忘了么?而且我们轻狂的时候,肆意挥霍的时候,你忘记了么?如今我们是有了一定的能力,但是我们也经历过了很多惨痛教训,不是么?能力只是一部分,我们要清楚地知道如何来发挥自己的能力,我们要有应对疾风骤雨的高明手段。”

    听到这些话语,张荼扭头看向子矜,说道:“这不像你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顿时,子矜的脸颊直接涨红,但是犹豫片刻后,依旧说道:“我想说的是,我会陪着你,我不是要取代什么,我想说你身边还有人,我希望你振作,因为我还需要你的保护,琅琊城还需要你的保护,你不能倒下!”

    张荼顿时笑了起来,伸手揉乱了子矜的发丝,在子矜的嗔怪之中任由她把手抱在怀中,跟随着拉扯进城而去。

    “诸位,走,我请你们喝酒!不过步光买单!”

    “好啊,没问题,你跟步光谁买单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不是我就行。”

    “就是步光大哥财大气粗,不差这点。”

    听到张荼的话语,知道他的心情至少不再一直压抑,纷纷应和着,没有什么比得上一醉解千愁来得痛快。

    ……

    如今的秦风终于可以驭器而行,这让张荼一行人的速度提高了不少,在渡过南渎江之后,便是进入一片绵绵无尽的荒原山林之中。自从人妖二界开始融合之后,地星之上便是出现了大块的原始状态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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