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同这两人作践算什么事。

    霜鹂鼓鼓脸,起身,拂开身上的雪。又快着步子奔到池子前,跪在雪地上,用雪水洗了下伤口。

    一番下来,她的手已经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

    她在外面呆了快一个时辰,身上定然都是风寒气。这风寒气不能再带进去,否则殿下怕是更难好了。她耐着性子在屋外活动了半刻钟,等到额头冒出了微小的汗珠,再细心将手焐热之后,最后才回到殷予怀所在的房间。

    门“吱呀”一声,她看向屋里面昏睡的人。

    手放到殷予怀的额头上,还是烧得厉害。没办法,她不仅丢了钱财,还没弄到药,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换着浸了凉水的帕子。

    屋里的事情做完了,她索性就没有动,只是守在床边,掐着时间换帕子。

    天渐渐黑了下来,鹅毛大的雪覆盖了满是青苔的台阶,霜鹂轻轻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地雪色。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声。

    霜鹂眼眸微动,立刻奔到床边。她原本以为殿下是醒了,凑近了才发现,原来只是在梦魇中发出了声响。

    霜鹂伸出手,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那么热了?

    霜鹂一只手感受着殷予怀额头的温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是不热了,但怎么,怎么,还有些凉了?

    不好。

    霜鹂忙从一旁的柜子里寻出尚算干净的床褥,细心压好四角。被子盖了一层又一层,看见那张霜白的脸终于多了些人气时,霜鹂松了口气。待到一切都做好,原本呢喃的殷予怀也安静下来了。

    霜鹂眨眨眼,看着殷予怀的脸,轻轻地垂眸。

    其实现在一切都很乱,但是,从前她倒也不知道。

    原来,殿下这般的人,也是会梦魇的。

    她小心翼翼牵住了他的手,心砰砰跳着,害怕他下一秒便醒来,看见她这幅奇怪的模样。

    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自从失忆以来,她遇见过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没有让她想起来分毫过往的事情。

    但只要在殿下身边,她脑海里总会闪过一些“热闹”的画面。

    这种熟悉感,让她有了久违的心安。

    失忆以后,她的世界空白一片。

    她最初是因为报恩入宫,如今亦是因为报恩留在殿下身边。

    都是报恩,都是恩情,但好像,这两次报恩,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霜鹂轻轻握紧了殷予怀的手,这份空白,在殿下向她看过来的那一刻,悄然,被涂抹上了色彩。

    她觉得,她从前,一定是见过殿下的。

    她有些认真地想。

    毕竟,也只有像殿下这般仙姿玉貌的人,才会教人在全然失忆之后,还能记得过往的只言片语吧。

    她真的好想知道,她从前是何人,身上又发生了何事。

    她是否还有亲人,爹爹娘亲都在何方,她失踪了快一年了,有寻过她吗?

    她一边握着殷予怀的手感知体温,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他是否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松开手时,霜鹂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背过身,抱住膝,霜鹂将头埋进□□,轻轻地吸气,呼气。急促的心跳声让她忽略不了自己的异样,像是做了坏事,下一秒便要被抓一样。

    霜鹂守了一夜。

    殷予怀身子热了又冷,冷了又热,霜鹂折腾了半宿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身体也不太好,能够熬到天微微亮,才睡过去,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就倚靠在床边,靠着木板,手探进被褥下,牵着殷予怀的手。

    原本是为了探知体温,后来迷糊之中睡着了,也就忘了拿出来了。

    天微微亮了,顺着薄薄的窗户纸,透出微弱的光。

    外面,鹅毛大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待到破晓时,也终于也停了下来。一日一夜的雪飘着,地上的雪,也变成了厚厚的一层。

    房间内,殷予怀躺在床榻上,身上堆了四五层被子。霜鹂躺在床阶的木板上,歪着头睡着了。她侧身睡在床沿边,守这殷予怀。即使姿势格外难受,但她的睡相很不错,眼眸平静地下垂着,如樱的唇掩住贝齿,手牵着殷予怀的手,即使在睡梦中,都未放开。

    殷予怀缓缓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抬眸就看见了侧睡在他床下,守着他的霜鹂。

    他的指尖一动,突然像是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眼眸怔了一双,殷予怀看向霜鹂那节露出来的皓腕。

    所以,是她的手?

    霜鹂显然睡熟了,殷予怀沉默地将手收回来,默默地看着床榻下的霜鹂。

    “咳咳——”殷予怀尽力掩住了,但是咳嗽声还是惊醒了霜鹂,霜鹂陡然睁眼,直起身子,恰好了殷予怀的眸对上。

    “殿,殿下!”霜鹂有些慌乱,恍惚间觉得她应该又忘了什么东西。

    直到手慌乱从被褥中抽出的时候,才猛地红了脸,她支支吾吾,突然有些说不出话。

    殷予怀:“嗯?”他浑身没有什么力气,时不时还咳嗽两声。

    霜鹂忙起身,整理好床褥,又往殷予怀背后垫上枕头。

    她下意识想要去探一探殷予怀的体温,看一晚上过去,烧如何了。

    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殷予怀那双绀青色的眼眸含笑地看着她。她手一滞住,还是红着脸说道:“我只是,只是想看看,烧退了没”

    “嗯,那你看吧。”

    殷予怀闭上眼,语气很轻也很乖,整个人懒懒依在竹枕上,衣衫松散,露出雪白的一片。

    霜鹂眨了眨眼,脸直刷刷地红透了。

    她忐忑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触碰到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比殷予怀的脸要烫多了。

    过了许久。

    霜鹂未动,殷予怀也没催。

    只是轻声温和问了一句:“好了吗?”

    霜鹂如梦初醒,陡然放下手:“好,好了。”像是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霜鹂忙解释道:“我是说,殿下,殿下的身体比昨日好了些,额头没那么烫了。”

    殷予怀没有说话,淡淡睁开眼,给自己把起脉来。

    过了半刻钟,轻微的咳嗽声惊醒正目不转睛看着殷予怀的霜鹂,她听见殷予怀清清淡淡地说了句:“嗯,好像是好了。”

    这话像是对霜鹂说的,又不像是对霜鹂说的。霜鹂眨着眼,突然看见他向她望了过来:“谢谢霜鹂了,昨日如若没有霜鹂照料,孤可能就生死未卜了。”他语气虽然很清淡,但是眼眸却十分温柔,霜鹂一下子心恍若洒满了细碎的星光。

    她好像从未被人这般需要过。

    霜鹂轻轻眨着眼,她本就不太擅言辞,从前怕顶替的事情露馅,她连话都很少说。如今面对殷予怀,她不明白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也难以张口表述什么。

    她正犹豫着回复一两句的时候,就看见殷予怀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一下慌了,不是说好了吗,连忙起身,将手放到他额头上时,殷予怀陡然睁开眼:“为何没走?”

    霜鹂的手就那样垂在他的脖颈间,她的眸,被他轻轻地看着。

    她吞咽了几次,觉得那套对书青大人所言的对殿下的“爱慕”说辞,在这里应该,实在,不太合适。但报恩这种事情,又如何能够当着恩人的面说?她犹豫着,殷予怀也就默默等待着。

    最后霜鹂眨了眨眼,将手探上了殷予怀的额头,强装镇定道:“霜鹂是殿下的通房,那就是殿下的人,留下来照顾殿下,本就是应该的。”

    殷予怀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怎么阻止霜鹂的动作,轻轻地闭上眼:“书青同孤是儿时玩伴,故而孤能恳求他一声。但如今孤被锁进了这废院,孤便是什么人都接触不到了。他们都跑了个干净,连从小同孤一同长大的小侍都没有留在孤的身边,霜鹂,这不是个好选择”

    他声音很轻,听着很淡,无限的孤寂感和失落就这样透了出来。

    霜鹂心开始抑制不住地疼,像是被细碎的针一下一下地扎。

    微凉的指尖从殷予怀的脸上拿开,背过身缓缓垂下头。

    眼眸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一滴又一滴地落到衣襟上,她压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假装收拾着房间。

    听见背后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转头偷看时,殷予怀正闭着眼,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烟火气,松散的衣衫也掩不住清贵的风姿。

    霜鹂握紧拳,忙推门向外去。

    殿下如今虽然醒了,烧也退了,但是身子经不起折腾。她还是得去弄些药来,万一,今天已经换了人当值,她身上,身上也还有一个能换药的东西

    她握紧胸前的玉坠,细心关好门,缓缓向前走去。昨日那只被弄伤的手,还能看见狰狞的血痕,简陋包住的布也染了血色,但霜鹂只是想着殷予怀那张明明失意却不愿表露丝毫悲伤的脸,眼眸中的泪珠顺着脸颊轻轻滑下。

    不知何时,雪竟然又开始下了。

    鹅毛大的雪不一会儿便布满了霜鹂的长发,她轻轻抖动,雪便像是寻找另一个归宿一般,轻轻地向着地面而去。

    她紧紧握住胸前上好的玉坠,眼眸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殷予怀眸中淡淡的失意所代替,她慎重地,缓缓上前,敲响了木门。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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