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因为小姐觉得,  废院中发生的一切,是霜鹂,而不是梁鹂吗?

    青鸾怔了一瞬,  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因为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若小姐将废院中发生的一切,  归为是殷予怀负了霜鹂,是殷予怀背叛了同霜鹂的承诺。

    而小姐觉得,  霜鹂不是梁鹂。

    可,  如若霜鹂不是梁鹂,那殷予怀爱上了霜鹂,何尝不是背叛了小姐?

    青鸾突然站起来,  像是在混沌之中,  突然寻到一条生路。

    她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如若小姐从未觉得殷予怀背叛了她,  那就说明,在小姐的内心深处,根本没有觉得,  梁鹂和霜鹂是两个人。

    青鸾手握紧,  她像是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如若在小姐内心深处,  根本没有觉得梁鹂和霜鹂是两个人,  那小姐如今嘴上否认的一切,  归根到底,只是小姐不愿意承认。

    小姐,在抗拒这个认知。

    甚至,  在极端的抗拒下,  小姐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所以在小姐的口中,梁鹂和霜鹂不是一个人。

    但实际上,在小姐的心中,  小姐也从未将梁鹂和霜鹂分割开。

    青鸾一瞬间明白了太多东西,她甚至转身就想去寻人。但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红鹦已经离开了幽州,去了汴京。

    青鸾止住脚步,手不住地互相抚摸着。一瞬间获得的巨大的信息量,让她有些安静不下来。

    此时,夜已经深了,青鸾望向门的方向时,突然看见了殷予怀的身影。

    他似乎只是为了提醒她早些去睡,含着笑挥了挥手,便又关上了门。

    青鸾一边向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如若适才她所想的一切都是对的,那小姐和殷予怀之间,似乎终于不再是一个死局了。

    只是,还是需要一个破局的点。

    青鸾蹙眉,这个点,她暂时没有想到。

    又或者说,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殷予怀关上门后,轻着步子,走到了软榻旁。

    他尽量轻地将人抱起,殷予怀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了床上。整个过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待到将轻薄的被子为梁鹂盖上时,他轻轻松了口气。

    没有吵醒鹂鹂就好。

    他没有再在床上多停留,起身,去一一吹灭了蜡烛。

    吹灭最后一根蜡烛后,屋子内瞬间暗了下来。今夜月光也很暗,窗户又关了,屋子内几乎是漆黑一片。

    但这对于殷予怀来说,却是格外熟悉的环境。

    那半年之中,他一直处于这样茫茫一片黑的世界。

    如今,虽然只有一些很微弱,甚至不能算作亮的光,他也能清晰地看见屋内的摆设。避开容易发出声音的东西,殷予怀脚步很轻地到了床边。

    他轻轻地掀开了另一床被子,睡到了床上。

    黑暗中,他温柔地看着梁鹂的脸,轻启唇。

    在这一刹那,他将一切的欢喜,说给了无边的夜色。

    在殷予怀闭上眼的那一瞬,梁鹂轻轻睁开了眼。

    黑暗中,她能看见的,其实只有茫茫一片。但是她知道,殷予怀就在她身旁。

    她能听见,他跃动的心跳和灼热的呼吸。

    梁鹂有些睡不着了,她静静地将自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在她移动身子的那一瞬间,一道很温柔的夹杂着睡意的声音响起:“鹂鹂,你醒了吗?”

    不等梁鹂说话,殷予怀已经摸了摸她的头。

    “殷予怀。”梁鹂回了一声,算是应了殷予怀那句话。

    殷予怀的手轻轻抚摸着梁鹂的长发,他下意识轻声哄着她:“乖”

    梁鹂望向殷予怀,或许是黑暗中呆久了,她也能慢慢看见殷予怀的轮廓了。她试着伸出手,学着殷予怀抚摸她的头一样,摸了摸殷予怀的头。

    黑暗中,传来了殷予怀低沉的笑声。

    梁鹂轻声问道:“殷予怀,这样,你会开心吗?”

    “会的。”殷予怀含笑,轻轻将人搂住,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和鹂鹂有关的一切,在下都会开心的。”

    “真的吗?如若有一天,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梁鹂垂着眸问道。

    殷予怀静静将人搂紧:“不会的,这世间,哪怕所有人都是错的,鹂鹂都不是错的。”

    “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梁鹂淡淡地看着殷予怀,这一遍,他问得很认真。她其实没有觉得她会做错什么事情,一定意义上,她心中的想法,同殷予怀适才所说的话,是一样的。

    她口中的错,是站在殷予怀的角度,或者是世人的角度,她是错的。

    梁鹂静静地等着殷予怀的回答。

    但殷予怀只是轻笑了一声,随后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鹂鹂,无论你做错了什么,在下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梁鹂没有再说话,她不惊讶殷予怀这个回答,但是听到的那一刻,她还是怔了一瞬。

    她好像,也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

    殷予怀见梁鹂不说话了,轻声道:“鹂鹂,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有在下。”

    “如若是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呢?”梁鹂其实真的没有执着要到一个答案,她只是好奇,殷予怀的回答。

    殷予怀思考了一瞬:“这世间,如若是在下不能解决的事情,大多都和鹂鹂有关。那即使在下解决不了,也会永远地,陪在鹂鹂身边。”

    “那事情不还是没有解决吗?”

    梁鹂的话,多少有些胡搅蛮缠,黑暗中,殷予怀捏了捏梁鹂的脸:“鹂鹂,你这是在欺负在下。”

    梁鹂怔了一瞬,随后不再说话。

    殷予怀,适才为她展现了,如若在她身上,他遇见了他解决不了的情况,他会怎么办。

    梁鹂望向殷予怀,声音也软了些:“殷予怀,你无赖。”

    “嗯,在下无奈。”殷予怀低声笑着,承认地很快:“不过,鹂鹂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在下。”

    梁鹂否认:“我没有。”

    殷予怀假装叹口气:“鹂鹂这不就是在不相信在下吗?”

    梁鹂诧异地望向殷予怀,刚刚那些情绪,这几番下来,也消失个干净,她还从未见过殷予怀如此无赖的一面。

    她转过身,不再理会殷予怀。

    殷予怀轻声笑笑,将人搂入怀中:“鹂鹂,在下错了,别生气嘛。”

    梁鹂低着声音:“我没生气。”

    “鹂鹂有。”殷予怀扣住梁鹂的手,即便是在夏日,殷予怀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梁鹂的手陡然被握住,身子下意识地颤了一瞬。

    但平日万事都顺着梁鹂的殷予怀,此时手反而悄悄用了力,他从背后抱着她,伏在她耳边,轻声道:“鹂鹂,在下冷。”

    夏日,还盖着被子。

    梁鹂对“冷”这个词,持很大的怀疑态度,但是殷予怀的手,的确是冰凉的。

    梁鹂转过身,看向殷予怀,重复了一遍:“殷予怀,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说话有些无赖。”

    殷予怀将人抱在怀中:“在下的问题,多谢鹂鹂体谅。”

    “我有说过要体谅你吗?”梁鹂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仔细分析殷予怀话的逻辑,那就是,没有逻辑。但是意外地,她的确不想纠结之前的事情了。

    不等梁鹂想清楚,殷予怀的手,已经慢慢地放到了梁鹂的脖颈旁。

    他没有再计较什么“体谅”或者“不体谅”,只是温柔而认真地看着鹂鹂。

    黑夜中,他的声音很轻,恍若奢|靡的梁乐,带着一种惑人的缥缈。

    梁鹂抬眸,望向殷予怀的那一刻,听见他轻声说:“鹂鹂,可以再体谅在下一下吗?”

    他含笑地请求,手已经缓缓抬起了她的脸。

    梁鹂怔了一瞬,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殷予怀的意图,显而易见。

    但很久很久之后,殷予怀都没有吻上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鹂鹂,似乎她不点头,她不出声,他就不会逾矩一分。

    即便有着欲望,他们相距得如此之近,即便一切水到渠成。

    但殷予怀依旧尊重着她的每一瞬的沉默。

    梁鹂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在她心中,这甚至是一种默许。

    但殷予怀最后,也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鹂鹂,睡吧。”

    被褥下,梁鹂的手僵了一瞬,但很快,殷予怀握住了她的手:“在下的胡言,鹂鹂不要放在心上。”

    他唇浅浅地抬起一下,随后也闭上了眼。

    恍惚中,梁鹂也睡着了。

    她睡得很熟,既没有想起从前在寨中发生的一切,也没有想起和殷予怀的那些纠缠。

    握住她的手,明明很冰凉。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隔日,第一次,梁鹂醒得比殷予怀还早。

    她昨日睡了太久,今天清晨就醒了,醒了,便不再想睡了。

    这也是第一次,梁鹂在清晨,能够看着熟睡中的殷予怀。

    但很快,即使是在梁鹂望过去的一瞬间,殷予怀已经开始慢慢苏醒。

    梁鹂怔了一瞬,殷予怀好像有些奇怪。

    她确信,在她苏醒的那一刻,殷予怀是还没有醒的。

    但是在她向他望过去的那一刻,他立刻有了苏醒的迹象。即便她在寨中的那两年,也从未警醒到如此地步。

    但,殷予怀

    梁鹂轻声开口:“殷予怀”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缓缓地与她十指相扣,待到一切都做完时,殷予怀才轻声道:“在下在的。”

    说话的时候,殷予怀已经抬起了眸。

    他的眸中仍然有困倦,但是清醒已经占了绝大多数。

    梁鹂没有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她直接问出来了:“殷予怀,你什么时候醒的?”

    殷予怀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随后轻声说:“鹂鹂看向在下的那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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