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到晚上,谢箐看完了沈懿在金柜留下的全部录像,但始终没发现异常。
沈懿总共去了四次厕所,一次和顾凌同去,三次单独,他步履平稳,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更没发生过肢体接触。
谢箐关上放映机,收拾好物品,背着书包出了门。
黄振义正在用开水泡茶,他笑着问谢箐:“小谢发现了什么没有?”
听话听音,黄振义明显知道她在做什么。
谢箐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黄振义道:“任亚光把带子拿家看去了,晚饭时打电话汇报过,沈懿在金柜没有异常。”
这就有一点无用功的意思了。
谢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许是我想多了。”
黄振义道:“干咱们这一行,想多是好事,就怕想不多。眼珠子熬得通红,赶紧回吧,早点休息。”
“好,黄大队再见。”谢箐往外走,刚到门口,刺耳的电话铃便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
黄振义已经进里屋去了,吩咐道,“小谢替我接一下。”
“好。”谢箐答应一声,赶紧拿起听筒,“你好,市局二大队。”
“箐箐?”电话那头传来黎可兴奋的声音,“箐箐,我告诉你,我们刚才看见范小山了,他在坝上抽了一颗烟,磨蹭好一会儿才走。”
谢箐提高了声音,“你们现在在哪里,范小山又去哪里了?”
黎可道:“我们就在污水处理厂附近,他五分钟前离开,往望江小区的方向去了。黄大队在吗,你帮我把情况汇报一下。”
黄振义出来了,“谁的电话,什么情况?”
谢箐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
黄振义摩挲着下巴上的硬胡茬儿,“你先让他们回来。”
谢箐道:“可可你听到了吧。”
黎可道:“收到,马上回。”
谢箐放下听筒时,黄振义还在沉思,她看一眼周围,除了几个值班的刑警,其他人都不在。
那么,自己要不要走呢?
谢箐琢磨片刻,到底留了下来——范小山出现在堤坝,并不能证明其是犯罪嫌疑人,黎可和李骥未必能说服黄大队,既然是她出的主意,就该留下来声援一下。
大约两三分钟后,黄振义给一组组长傅达发了条传呼,吩咐他马上组织组员来办公室一趟。
谢箐松了口气,挺好,黄振义采纳了。
黄振义道:“小谢,你们三个小家伙很可能立功了。”
谢箐谦虚道:“黄大队,抓着人才算呢。”
几个值班刑警也围了上来,“大队长,黄琦的案子有眉目了?”
“估摸着差不多。”黄振义从李骥的桌面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在里面找到范小山的资料,飞快地看了一遍。
一个老刑警瞥谢箐一眼,“黄大队,有证据了吗?”
黄振义道:“等人来齐了,我们就去找。”
谢箐彻底放了心,不声不响地往外走。
“小谢。”黄振义叫住她,“明天周日,可以睡懒觉,不忙着走,你跟我们一起去。”
谢箐赶紧拒绝:“不了不了,看一下午录像,早就困了,我得回去睡了。”
黄振义道:“如果搜出砖头,还要靠你们法医和技术室呢,走一趟吧。”
这个的确。
谢箐同意了。
“这要是成了,肩上的担子就轻一半了。”黄振义在办公桌上搭了半个屁股,“前面几个被害人家属来警局多少趟了,每次都觉得对不住人家。现在又多了个黄家,虽然是我本家,但不得不说,这家人太厉害了,脑袋仁都快被他们吵爆了。如果能破,我就给你们请功,请你们吃好吃的去,哈哈哈……”
几个值班刑警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个刑警说道:“大队长,这几个小家伙运气可真不赖啊。”
另一个也道:“可不是,那么多红色夏利车司机,三个小家伙一击即中,不容易!”
黄振义微微一笑,“说运气好也不算错。小谢的那套推理在国外叫心理侧写,专门针对连环杀手的,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但预测不准的时候居多。我国应用的少,但米国在这一块的研究和应用比较多,是吧,小谢。”
黄振义是退伍军人,但其对刑侦知识的掌控比较全面。
谢箐佩服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黄振义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小谢是我们二大队的福将啊。”
谢箐道:“黄大队过奖了。”
……
大约半小时后,一组成员到齐了。
傅达三十七八岁,年富力强,干劲儿也足,一进屋就问:“大队长,有线索了吗?”
黄振义站了起来,“有线索了。我们马上赶去望江小区,在各个交通要道布控,一旦发现燕c7569立刻向我汇报。”
一组的几个成员面面相觑,只有李骥和黎可明白,那就是范小山的车牌号。
杜准是个碎嘴子,“大队长,这谁的车啊,找到之后怎么办?”
黄振义道:“这是出租司机范小山的车,他有谋害黄琦的重大嫌疑。大家找到车后,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我会以临检的方式对其进行盘查。”
“哦……”傅达明白了,不正面出击,说明还未掌握确切证据,更进一步地说,就是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一旦失败,可能会失去所有证据。
黄振义看着傅达,“明白了吧,你给大家伙儿详细说说,说完就出发。”
“是。”傅达打了个立正,把接下来的安排细致地落实了下去。
……
十分钟后,黄振义带着谢箐、黎可、李骥上了一辆黑色桑塔纳,往临江路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在望江小区附近的建安路上停下了。
黎可打了个呵欠,问谢箐:“你觉得要等多久。”
黄振义开了口,“不好说,你们累了就眯一会儿,我盯着。”
“那怎么好意思呢?”黎可嘴硬,身体诚实,她小小地打个呵欠,踏踏实实地靠在了椅背上。
谢箐道:“谢谢大队长,确实困了,我眯一下。”闲着也闲着,睡一会儿比尬聊好。
黄振义道:“睡吧,我……”
“那辆车是不是?”李骥直起腰板,趴在方向盘上盯着正前方,“燕c7569,就是他就是他!”
黎可一下子弹了起来,“哪儿呢?”
“别激动。”谢箐按住她,“刚过去,朝望江小区大门去了。”
黄振义拿起车载对讲机,“傅达,嫌疑人从我这里过去了,很快就会在你那边露头。”
傅达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收到,一定密切关注。”三分钟后,他再次汇报,“看见了看见了,他往晋阳路去了,速度缓慢。”
“收到。”黄振义呼叫杜准,“立刻在晋阳路和富阳商业街交叉口设置临检的点,我马上过去。”
杜准回复:“收到。”
黄振义吩咐李骥,“走吧,从前面街口拐过去。”
……
三五分钟后,车子抵达杜准所在的路口。
杜准已经立好了临检的大牌子,几个刑警还拦了两辆私家车,正在问话。
李骥、黎可下去了,谢箐暂时不动。
黄振义呼叫傅达,“跟上来了吗?”
傅达道:“马上就到。”
“小谢不急着下来。”黄振义关上车门,夹着包站在路边。
范小山的车到了,杜准顺利地拦住了他。
二人交涉几句,范小山便下了车——这是个清秀斯文的年轻人,长脸、丹凤眼、薄唇,比李骥还要俊俏几分,中等身材,尽管不魁梧,但也绝对不瘦弱。
范小山从口袋里取出一包香烟递给杜准,“这么晚了还临检,辛苦了。”
“领导看着呢,可不敢收。”杜准把烟盒推开,打开车门,“车里有违禁品吗?”
范小山笑道,“咱是正经开出租的,黑天白天都开,搞违禁品干啥。城里最近有大事啊,咋还临检了呢?”
杜准在车里翻翻捡捡,“干你们这行消息不是很灵通吗?”
范小山道:“你是说锦华路那事儿?”
杜准从车里退出来,回头看黄振义一眼。
黄振义走了过去,“把后备箱打开。”
范小山迟疑了,“这位领导,咱就是开出租的,车上真的啥也没有。”
黄振义微微一笑,“你不敢开,是心虚吗?”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范小山连连摆手,“就是后备箱的东西有点多,我这就开,这就开。”
他拿下钥匙,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的东西确实不少,一包衣服,一双刷得干干净净的运动鞋,修车工具箱,小扫帚、抹布等。
就是没有砖头!
范小山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黄振义,神色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黄振义打开工具箱,工具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目了然。
杜准检查装衣服的包,同样一无所获。
李骥和黎可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范小山道:“这位领导,还要看吗?”
黄振义站在后备箱前,一时有些举棋不定,“你一个开出租车的,带着衣服鞋子干什么?”
范小山道:“不知道啥时候跑长途,就备了一手。”他的右手攀上后备箱盖准备往下按。
黄振义想阻止,却又不知为何阻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落了下去。
这时,谢箐到了,她打开后门,在椅子旁摸索一下,就把椅背放倒了。
范小山顿时急了,“诶,你谁呀,干啥!不许动我的车。”
黄振义脚下一动,拦住了他,“临检嘛,当然要查个仔细。”
范小山脸色煞白,脚下向后撤了一步,杜准拦在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谢箐趴在后座上扣了一会儿,从车座和后备箱之间找出一块黄色砖头,借着路灯灯光观察,可以清晰地看到砖头上有大片的黑色污迹,“黄大队,找到了,我这就带回技术室做化验。”
范小山面色死灰,目光呆滞,脚下也踉跄了一下。
杜准抓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上了手铐,“范小山,我们怀疑你跟几起谋杀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
……
经化验,砖头上的血确实属于几个被害人,黄琦、谷德成、闫丽芬、顾大强等。
范小山没有抵赖,痛痛快快地交代了,他不但杀了以上数人,还杀了三个流浪在外、智商不健全的人。
审讯室。
黄振义:“为什么杀人?”
范小山:“我只杀坏人。这是我小时候立下的志向,我实现了。我告诉你,我和我妈我妹不一样,我是好人,一个有理想的人。”
黄振义:“好人坏人,法律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范小山:“这位领导,你不能否认,这个世上就是有法律无法严惩的坏人。有我这样的人替天行道,不是很好吗?”
黄振义:“当然不好,你践踏了法律,侵犯了被害人的权利,本质上你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让你的孩子年幼失怙,哪里好了,你告诉我,哪里好了?”
范小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状若癫狂地喊道:“要不是你们这些败类抓了我,我又怎么会死,我的孩子又怎么会失怙?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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