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箐拨通了檀易的电话。
“小谢?”
“是我。”
“什么事?”
“我觉得赃款可能还在雷家……”
“……”
檀易没声音了。
谢箐忽然有点心虚, 想起了檀易怼李骥的话,“他们没有那个格局”,自己的格局会不会太大了?
“这个想法很好, 我快到了,到时候给你反馈。”檀易挂断了电话。
黄振义问道:“小谢有新想法?”
檀易道:“她说赃款可能还在雷家。”
“啊?”黄振义不大理解, “雷家收到十万拆迁款,买东买西花不少, 手里也就剩八万多,藏在凶案现场图什么呢?”
他完整的意思应该是:钱不算多,留在案发现场被警察带走岂不是人财两空?
檀易道:“如果我们找到钱, 钱就是雷炎等死者藏的, 那么杀人就不是图财, 而是害命, 雷光可以混淆视听, 不动声色地谋求雷家其他财产。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就可以在房屋归还后把这笔钱拿到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花。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敢把钱藏在自家, 一旦被搜到就是铁证。”
“卧槽!”黄振义爆了粗口, “还真是。这要是真找着了,小谢这丫头的‘小蝎子精’绰号只怕要做实了,这也太聪明了。”
檀易听到谢箐说那句话时, 也很想骂这么一句来着,但考虑到人家是女孩子, 又忍住了。
他替谢箐谦虚了一句, “还只是个想法而已, 找到了才算。”
“诶~”黄振义一摆手, “有这个想法就很厉害了,脑瓜儿转的很快,幸好小丫头是好人,哈哈哈……”
雷家。
傅达和分局李队等人都在,一干人正在院心热烈地探讨案情,试图分析有没有漏掉的潜在的嫌疑人。
檀易、黄振义进去后,大家立刻围了过来。
李玉森笑着说道,“黄支队、檀队来得正好,赶紧给咱们把把关,大家伙儿意见不统一,没有头绪啊。”
黄振义道:“凶手太狡猾,案子确实难办。”
“可不是?!”李玉森连连点头,“檀队说苗大春嫌疑大,可咱没证据啊,人家一没手伤,二来身高也不对。我们局的赵法医和韩法医把脚印反复研究好几遍,都说小法医的结论太牵强,找不到鞋,无法做比对,直接下结论还是不行的吧。”
他倒是毫不客气,直接就把檀易和谢箐否定了。
黄振义安抚地看了檀易一眼,“我同意老李的看法,但我觉得啊,到底谁是嫌疑人现在谁都说不准,大家还是要从雷家的亲朋好友重新摸排,把工作做细。侦查这玩意儿就没有捷径,大家说是不是?”
李玉森把右手往肚皮上一扣,“黄支队说的也是,行,那我们就按黄支队说的办。”
黄振义同他握握手,“再辛苦辛苦。”
“不辛苦,为老百姓服务。”李玉森耍了个贫嘴,朝自家同事一招手,“我们走吧。”
檀易对傅达说道:“目标比较多,你们配合李队一下。”
傅达应一声,带着市局的人也走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黄振义小声道:“老李就那样,咋咋呼呼,但心眼不坏,小檀别往心里去。”
檀易略一点头,“我知道,工作上意见不统一很正常,黄支队放心。”
“那就好。”黄振义在他肩上一拍,“你来的次数多,你说从哪儿找起?”
檀易不假思索,“厨房肯定没有。上房的柜子都很沉,柜子里面翻过了,如果有哪个地方会被遗忘,那就是东门房和两侧花坛。”
“我去花坛看看。”黄振义脚下一转,往花坛去了。
檀易则去了东门房。
花坛宽半米,长三米,砖和水泥砌成,结构一目了然,除了两尺多高的土壤能藏点儿东西,其他地方都不太可能。
十月份天气干燥,许久不曾浇水的花草已经处在了濒死边缘。
黄振义认真地观察了花土,其表面还残留着浇水时冲刷的自然印记,丝毫没有翻动的迹象。
他想了想,如果他是凶手,绝不会把钱藏在土里,还是东门房面大。
黄振义进了东门房。
檀易正在对着一屋子的破烂东西发呆。
“好家伙,真多啊。”黄振义笑了,“我家老头老太也这样,如果真藏这儿了,确实很安全,就是不好找。”
檀易没吭声,后退半步,目光在两米多高的旧物上来回逡巡片刻,最后落在了顶部。
顶部有只小炕桌,桌面上靠墙的地方倒放着一只黄铜色挂钟。
如果不是个头高,根本注意不到。
檀易带上手套,从一旁拿过来一把小凳子,踩上去,仔细观察片刻,忽的笑了,“真是绝了。”
黄振义问:“怎么绝了?”
檀易道:“人家还别了根头发呢。”他用双手夹着钟的两侧,小心翼翼地端了下来。
手上的重量让他确信,钱就在这里。
黄振义凑了过来,见上面薄薄地盖着一层浮土,浮土上没有任何指纹,摇了摇头,“不在这里吧。”
檀易把挂钟轻轻放在小柜子上,“就在里面。没有指印也许是因为死者孔春香有洁癖,凶手放钱时就是干净的。我一开门就会弄掉头发,所以就不开了,黄支队可以掂一掂重量。”
二人交换了位置。
黄振义戴上手套,“这种钟的里面确实有个不小的膛儿。”挂钟在前七八年很普遍,几乎家家有,他并都不陌生。
他按檀易的方式搬动了一下,“卧槽!你怎么一下子就能断定钱在这里呢?”
檀易道:“我和凶手的身高仿佛,思维习惯有相通之处。东门房基本上与案件无关,痕检员不会细翻,更不会注意上面。”
“卧槽!”黄振义又骂,“这人太可怕了,聪明得可怕。”
檀易解释道:“雷淼读的是财经大学,雷炎在废品公司做得顺风顺水,雷家人的智商都不差。”
黄振义道:“你和小谢也不差。”
他是真服了,明明一堆破箱子破柜破衣服,但人家看几眼就猜到在哪儿了。
檀易踩着凳子又放回去了,就在他把挂钟举起来,往原来的印子上瞄准时,忽然看见挂钟右侧直角处有半个芝麻粒大小的黑色印记。
于是,他把挂钟又举了起来。
太好了,下面还有。
他带着挂钟又缓缓下来了。
檀易道:“黄支队,这里可能是血迹,我车里有棉签,钥匙在我右边口袋里。”
黄振义精神一振,拿上钥匙就出去了,几分钟后,他带着两根湿棉签回来,在污渍处轻轻擦了几下。
血色丝丝缕缕地浸染了白色棉签头。
黄振义道:“这回妥妥的了。”
檀易把挂钟放回去,注意了头发的位置,没有动。
再把凳子上的鞋印擦掉,均匀地撒上一层花坛里的浮土……
二人带着棉签上了车。
黄振义问:“凶手这么小心,现场一个手印没有,一个真实的脚印没留下,怎会在那里留下死者的血迹呢。”
檀易挂上一档,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向前行驶。
他说道:“凶手带了两副手套,行凶后,他把带血的手套插在口袋里了。雷光没那么高,如果他是出谋划策者,他能想到把钱放这里,应该见过挂钟,那么挂钟可能在高处的边缘。所以凶手没踩凳子,直接托挂钟下来,手套打滑,他顺势抱一下,也许就能出现这种情况。”
黄振义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他再怎么胆大也避免不了紧张,留下破绽在所难免。”
……
很快,技术室在棉签上检验出四个人的血型,与雷家四口一一对应。
进行到这一步,就无须dna技术了,足以证明就是凶手把血蹭在挂钟上了。
即,钱并非为被害人所藏,而是凶手所藏。
案件看似有了进展,但警方只掌握了赃款的去处,依然没有实际证据指认凶手。
檀易和黄支队商议后,保持了原状,傅达、李大队等人继续摸排。
在他俩的运筹帷幄之下,干警们把焦点重新放在了雷胜身上。
演戏演全套,调查整整进行了八天。
十月十四日,雷胜被正式批捕,关进了看守所。
谢箐把雷家四口的遗体从冷冻柜里领出来,和雷光、雷淼等人做了交接。
虽然是亲人,但还是怕的。
雷淼哭得伤心,却也只是匆匆看一眼,就被苗小红拉到身后去了。
雷光挣扎着扑到地上,“噔噔噔”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劝道:“节哀,等案子判下来,雷胜会亲自向他们赔罪的。”
苗小红和雷淼一起,把雷光架回轮椅上。
雷光道:“小谢法医,真的是雷胜吗?我哥和我爹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那么做?你们会不会抓错人了?”
谢箐道:“放心吧,我们不会错抓任何好人。他身高符合,有雷家钥匙,雷家到处都是他的指纹,我们还在旧品回收找到了雷家价值千元的录音机,摊主已经录了口供,卖家就是他。”
雷光攥紧拳头,在轮椅上狠狠一砸,“这个狗东西,我要扒了他的皮。”
雷淼又大哭起来。
谢箐道:“好好给他们办后事吧,抽空再去分局把钥匙领了。”
雷光不解,“什么钥匙?”
谢箐道:“雷家的钥匙。”
雷光坐着打了一躬,“谢谢小谢法医,谢谢警察,谢谢你们。”
谢箐完成任务,从殡仪馆出来,上了警车。
李骥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他上当了吗?”
谢箐道:“由不得他不上当。”
李骥道:“为什么?”
谢箐道:“敢这么干的人都是赌徒。而且,他是个自负的人,确定这起罪恶是完美犯罪。在我们询问雷淼,雷炎父子有无丢失皮鞋时,他就释放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关于这一点,她是在确定雷光参与并谋划了犯罪之后得出的结论。
……
十月十九日,雷家被害人“三七”。
雷光和苗大春在东门房取钱时,被一拥而上的干警们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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