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会议室里一片喧哗声。
案件来得突然, 干警们不明就里,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哪里有了案子,是什么样的案子。
谢箐挨着黎可坐下, 黎可正要在她耳边说点什么, 檀易、黄振义就进来了。
这一次, 黄振义坐主位,檀易坐了次席。
谢箐明白, 这件案子,黄振义要亲自主导了。
也是,曹海生参与的案件,黄振义肯定也是参与者, 晁石案没破,责任心和好奇心都会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檀易把几份复印件放在会议桌上, 推给傅达, 傅达给大家分了分。
黄振义道:“我们下午去历山县, 历山县首富贲长富一家四口被杀, 案情与七年前的晁石案相似,大家先看看卷宗,心里有个底。”
大家答应一声, 纷纷翻看起来,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
谢箐拿到了一份, 她和黎可一起看。
曹海生当时只是复检了尸体, 法医提供的帮助有限, 所以这桩案子他只知道案由,对后续调查的具体情况不大了解。
谢箐细细地看了一遍。
晁石案, 案发日期是89年7月29日, 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凶手确定有两人, 他们剪开二楼北面卧室的纱窗,先杀了晁石的大儿子。
从大儿子的房间出来后,进入对面房间,杀害晁石的一双女儿。
在二楼主卧杀死晁石夫妇,最后下楼,他们连年迈的老夫妻都没有放过。
凶手翻遍了晁石家,楼上楼下犄角旮旯,留下大量的指纹和少许鞋印,以及少量泥土——因为地面条件不好,只有踩到点滴鲜血时,才会留下剐蹭的印记。
经比对,未在有案底的刑满释放人员中找到指纹。
经排查,此案没有目击证人。
89年至今,市局始终坚持比对该案主犯指纹,可嫌疑人似乎再也没有犯过案。
……
黄振义把新案子介绍了一遍。
三月三日早上七点,贲长富雇佣的保姆用钥匙打开门,发现贲长富夫妇被打死在一楼的卧室里,便报了案。
痕检人员勘验后,发现凶手没有走窗户,门锁也是完好的,但暗锁边缘多了许多新鲜的刮痕。
由此可以判断,凶手会开锁。
别墅内没有扭打的痕迹,死者均在睡梦中被打击头部而死,凶手势大力沉,下手干净利落。
从一楼杀到二楼,贲长富夫妻,、儿子儿媳,通通没有幸免。值得庆幸的是,贲长富的小女儿正上大学,不在家,未造成灭门惨剧。
在此案中,凶手人数未知,杀人手段一致,客厅上“劫富济贫”的四个字相似,凶手会开锁,未留下指纹和足迹,在反侦察能力上有明显提升。
另外,此案也可能是模仿晁石案,以此转移警方注意——当年的晁石案登过报,锤子和墙面上的字都被大肆渲染过。
这也是历山方面没有立刻向市局汇报,先独立调查,三天后才请求支援的原因。
黄振义说完,问檀易:“檀队,你有什么看法?”
檀易道:“从目前的已知条件来看,我们市局能起到的作用不大,看看现场再说吧。”
“檀队很清醒,这很好。”黄振义欣慰地笑笑,“不过,此案在当地已经引起轩然大波,老百姓人心惶惶,历山县警力不足,我们不出手是不可能的。”
“案情复杂,我们局又没有实地勘验过,我就不要大家的意见了。但我们可能要在历山盘旋几天,大家把换洗衣服准备准备,以免影响我们局的形象。”
“哈哈哈……”大家哄笑起来。
傅达道:“放心吧,时刻准备着,谁办公桌里没两套换洗衣服呢?”
黄振义笑道:“这倒是,咱们二大队的刑警真没有邋遢的。”
大家一边聊,一边出了办公室。
……
回到楼上,谢箐拿上大哥大,给谢宸打了个电话。
“大哥,忙着呢吗?”
“不忙,你说。”
“我下午去历山县,院子里买的花草料理不上了。”
“你放心,哥看着他们弄。”
“谢谢大哥。”
“客气啥,等你回来,大哥带你去咱俩的地盘上溜达溜达,到时候你帮哥规划规划。”
“好啊,这个我真能帮上忙。”
“那就说定了,你在外面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放心吧,替我问咱爸好。”
“咱爸就在旁边呢,他让你凡是不要强出头,知道吗?”
“好,替我谢谢爸。”
谢箐挂断了电话,对曹海生说道:“师父,我在卧龙湾买了房子,等搬了家,就能经常捎你上下班了。”
曹海生道:“你这傻孩子,咱们动不动就加班,动不动就出差,哪有那么多一起上下班,心意师父领了。还有,师父的房子也快下来了,四月初就能拿钥匙了。”
他的新房子离市局稍近一些,全程通公交,即便是骑车也近了许多。
谢箐喜道:“太好了师父,缺什么尽管告诉我。”
这是“缺钱你说话”的变相说法。
曹海生心里很感动,“先晾一晾,秋天再说。”
谢箐道:“师父,再有几天我就搬家了,到时候你去我家看看,又简便又好看,你要是信得着,到时候我帮您搞一搞。”
装修一直是曹海生的心病,不好好装吧,对不起新房子,好好装吧,口袋又真没钱,谢箐这番话简直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笑了起来,“师父信得着你,到时候你来帮师父把关。”
谢箐道:“那就说定了。”
……
下午,谢箐开车,带着檀易、黄振义、黎可一起赶往历山县。
去年出事的那段路还在修,山被削平不少,山路上的坑洼也不见了,好走不少,两辆车顺利抵达历山县局。
历山县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钱万山和刑警大队长刘杰早就候着了,大家略略寒暄两句,便赶往了案发地。
车子开往历山县东,几分钟后驶入名叫一个碧水蓝天的小区,拐几个弯后,在西南角的一座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别墅外拉了警戒线,外围有警察把守着。
钱万山介绍道:“这个楼盘就是贲长富开发的,因为此地离市区不远,附近的小学和初中都不错,他自己留了最安静最好的一栋,没成想,唉……”
谢箐四下看看,别墅前有几个花坛,其他地方都铺着青砖。
围墙不高,对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爬上爬下都没有问题。
李骥助跑两下,到墙根处时起跳,抓住围墙上沿,顺势一个引体向上,肩膀就探出去了。
左右观望几秒,他跳了下来,对黄振义说道:“外面是一片平房,墙下是条破烂的石板路。”
刘杰道:“对,外面是东水街道,有五百多住户,这个小区就占了一部分住户的宅基地。”
黄振义问道:“购买宅基地时,开放商和住户间闹过矛盾吗?”
刘杰道:“只有一家不愿意搬,是个在院子里住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不愿上楼,双方僵持一个月,贲长富无奈,给了他家两个一楼,补偿两万块,事情才解决了。我们也查过了,老人家的儿子和老人一起住,目前来看没有犯罪动机。”
外围没什么可看的,一行人进了别墅。
客厅沙发后的白墙上写着“劫富济贫”四个字,和晁石案的字迹确实有几成相似。
谢箐和檀易并肩而立,观察好几分钟,拍好照片后独自进入案发现场。
一楼卧室。
靠北墙的柜门被打开了大半,内衣、外衣、药品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
床靠在东墙上,距离窗户差不多一米。
床头上、用荞麦皮塞的枕头边缘,都有直径小于1—3的黑色血迹,这是凶手在击打死者头部时留下的。
谢箐抬头看看房顶和床头挨着的墙,对应的,那里有两道凶器快速扬起时飞溅出去的抛甩状血迹,与床形成了一定的夹角。
谢箐以手做锤,反复调整,依照血迹模拟了一下凶手作案时的站位和手段。
再走到另一侧,重复刚刚的动作。
黎可进来了,问道:“有发现吗?”
谢箐道:“暂时没有,你们呢?”
黎可摇了摇头,“你这完事儿了吗,我们去上面看看?”
谢箐点点头,取出照相机拍两张照片,和黎可一起上了二楼。
贲长富的儿子儿媳睡在二楼阳面主卧,先进一间起居室,再进卧室。
起居室里有个小型的家庭卡拉ok设备,电视机后的墙上挂着小夫妻的结婚照,男的虽不那么帅气,但阳光、淳朴,女的清纯秀美,笑容灿烂。
黎可不忍直视,飞快转过头,“太难受了,我一定得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谢箐又凝视两秒,这才步履沉重地去了卧室。
这里和一楼的情况差不多,东西被翻捡得乱七八糟,雪白的墙上,两道乌黑的抛甩状血迹触目惊心,形态、角度与一楼高度一致。
这说明凶手动手前不但踩过点儿,还可能专门训练过。
案子做得干净利落,市局的痕检和法医均无用武之地。
即便如此,大家也投入了全部的专注和努力,力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楼上楼下三百多平米,大家伙儿细致地篦了三遍,直到天黑才返回县局,在食堂简单吃口饭,便去了县局的大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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