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寻颐松开了他,眼神有些漂浮不定,随口忽悠了句:“再说吧!”就转身回到寨子里,另外四人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两人的举动多多少少都猜到了几分意思,云宛歌偷偷撇了一眼身旁的人,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吓得赶忙收回了目光,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的也转身进去了。

    南烛知诗眼神跟着她进去,疑惑道:“唉?她怎么了?”

    这话不知道是在问谁,所以都没人回答,其实念辰渊也不理解为什么她也走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都没抱呢……

    那黑风寨主还算是讲些义气,心情一好就留下几人在寨里暂宿一晚,但到底还是山匪老寨,能分出来的也就两个房间,床铺都是在土灶上的,所以也睡得下三个人。夜里,念辰渊定定的站在三个女孩子的房门外,犹豫了许久才轻轻的敲了敲门,正巧来开门的是云宛歌。

    他们都僵了一会儿,念辰渊才憋出一句:“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

    夜里的寨子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念辰渊拉着她走过有些曲折的山路,她隐隐约约的能听见低低的流水声,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念辰渊小心的拉着她“到了就知道了。”

    这个人总是能轻易地得到她的信任,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的,总感觉他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所以云宛歌很安心的跟着他走,不再过问。

    他带着她来到一条小溪前,她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嘘”的手势,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了溪边。忽然一点一点荧光从四周亮了起来,隐没的萤火虫们都渐渐飞起来,在夜色里清晰可见,像画一样梦幻极了。

    “刚来黑风寨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一片了,这些萤火虫都栖息在阴湿的地方,所以……就想着带你来看看。”念辰渊温和道。

    怎么会一下子就出现那么多萤火虫呢?这得花多少心思啊。

    云宛歌暖暖的笑着,痴迷的看着这一幕,好想永远的把这一幕深刻的记在脑海里……因为她总是知道这些很快就会消失的。

    见她重新笑起来,念辰渊念辰渊不由自主的也看着她笑起来,他们都在看着各自的风景。

    念辰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取出一块布,他小心的打开布料,里面裹着一块香糕,散发着淡淡的悠香,糕面上还有一朵桃花印着做点缀,单一又好看。许是刚做出来没多久就一直放在布里裹着,糕点还是热乎乎的。

    云宛歌愣住了,有些不确定的问:“是……给我的吗?”

    “嗯。”他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云宛歌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念辰渊见状,急了,就想要夺回来。

    云宛歌躲开他的手:“你给我的就是我的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说完,她就轻轻的咬了一口,不能说特别好吃,甚至有些过于甜腻。她仿佛看到一个人傻乎乎的到黑风寨借了厨房做了好多遍这种桃花糕,最后才从众多失败品中挑出来一个比较好看的用布小心包起来,云宛歌心口有些乏酸,这种不起不落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很好吃。”她看着他,笑着,微微眯了眼睛。

    “那你开心吗?”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

    “开心,非常开心……”

    一路上只有他一个人无时无刻的关心着她那些微妙的情绪,只有他所做一切只为了她一个人,所以怎么会不开心呢?这几天的不适都在这一晚化解开来,她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何不大大方方的,即使君心不似我心,即使知道了会爱而不得。

    她终是没有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以至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来历,不怪她傻,只是她拥有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少到只要感受到一丝善意就能给予别人无私的信任。

    但这一次,她可以永远的相信念辰渊,那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人。

    一波曲折后,他们终于从城西离开中蜀,一路往西域去。走了五日,越走就越近,但是那神剑却一直不作动响,让几人一时不知道往哪去了。

    云宛歌挑起话题随口问道:“知诗,你夺得神剑也有段时日了,竟然是件随身武器,理应起个名字,你想好它叫什么了吗?”

    南烛知诗看了看手里的剑,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道:“其实一开始就想好了,就叫它‘归路’吧,它从出世起就作为锁而来,本不应该流落人间,归路,归路,自有归途……”

    谢亦初撑起胳膊于胸前,赞赏道:“归路,好名字!好名字!不愧才女出身,霎是别有一番寓意!”

    这一番话是欣赏的意思,但出自谢亦初之口却听出了些嘲讽的意思,南烛知诗也不打算理他。

    一个喝得有些醉的老者倚在树上,见了人就喊道:“诶!几个年轻人!前面可不能再走啦!”

    李梦龙上前一步:“老先生,我们要去往西域,这前面一路不是往西域去的吗?”

    老者饮了一口酒,慵懒的叮咛道:“前面的确就是西域,但往前那条路是西域东边的紫竹林,常年无人过道,见你们是几个外来人才提醒一句。”

    谢亦初:“老头儿,见你说了那么多,到底那紫竹林发生了什么让大家都如此害怕?”

    老者:“多年来紫竹林时常会出现奇怪的障气,但凡在紫竹林遇到障气的人都走不出那里。据有些侥幸逃回来的人说,人们不是走不出那片竹林,而是……走不出自己的意念”

    云宛歌喜道:“这或许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呢!谢过老先生了!”

    几人拜别老者,继续往前走着。

    老者撇了眼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忧愁的念叨着:“唉~天要下雨咯!”

    越走不安的情绪就越浓,谷寻颐有些疑惑的问:“宛歌,你怎么知道神剑就在那里?明明‘归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宛歌笑了笑:“其实是我猜的。”

    “啊?”

    南烛知诗噗嗤一笑:“你个榆木脑袋,你忘啦?掌门说过神剑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归路’感应不到神剑的存在并不代表这神剑就真的不在这,反而‘归路’可能是受神剑所影响才没有动响,影响了‘归路’的应该就是这片紫竹林的障气,我想掌门和云大侠他们当年并没有来到这片紫竹林。”

    转眼,几人就进了紫竹林,如名字一般,这里的竹子都是淡紫色的,没有人的气息。

    谷寻颐:“这剑灵倒是顽皮,搞这么个意念幻境,人人都有所求贪念,想从幻境中醒来也太为难人了”

    云宛歌:“欲望有很多深,沉睡得就有多深,通常一般人都是能被叫醒或者自己醒的,只有贪念太重罪恶极深的人才会被自己的意念永远困在这里。”

    南烛知诗:“那这剑灵也不算多坏嘛”

    李梦龙拦住了大家再往前走,直盯着前方:“你们看。”

    前方起了一阵迷雾,像是会走似的,诡异的向他们这边蔓延过来。

    念辰渊抓住云宛歌的手,将她往后拉了拉,皱起了眉:“小心点,都别走散了。”

    几人团在一起,紧张的看着迷雾越来越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眼前的白雾慢慢的靠近眼底迷了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另一番风景。

    南烛知诗站在一座药铺前,门顶立着‘南烛’二字,四周人来人往,繁荣至极,这时有人从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身,市场卖菜的徐二婶笑道:“南烛丫头回来啦!怎么在外面愣着呢,还不快回你家铺子里去,一会儿你爹可得凶你啦!”

    说着,徐二婶拉着她往药铺里去,一边走一边喊着:“哎哟!南烛大夫你家丫头回来啦!”

    跨入门槛,她看到她的父亲还是坐在左边的位置给人看诊把脉,她父亲仍是印象中严厉又刻板的模样,仍是心口不一的训她:“回来就回来了!嚷嚷什么!扰了人清净!”

    坐着看病的陈叔取笑道:“刚你还不念叨着小丫头到处走不着家嘛?嗐,你就是嘴硬!”

    “爹……”她已经好久没再念叫这个字了。

    “回来了就洗洗手先进去吃饭,休息好了再出来帮忙”

    “诶,好”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红了眼眶。

    能回到这时候,真好。这时候她父亲还没生病,她还没欠下巨款,药铺也没卖掉。她的父亲医好了邻近方圆十里的所有人,但是最终医不了自己。南烛家世代为医,她却医不了自己的父亲。

    她知道这是幻境,但是她想自私一点,就这一次。

    李梦龙徘徊在那面熟悉的墙后面,他已经猜到这面墙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一幅画面,站了良久,最后还是越过了那堵墙去直面内心的深处。

    墙的那边是户有钱人家的院子,主人家的小姐端庄的坐在亭子里,那姑娘跟他一般的文雅,虽不至难见的美人但也有几分温雅的清秀。

    听见动静,她站起身来正好与前来的李梦龙四目相对。

    “你来啦”

    “嗯,我来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今天比以前晚了许多”

    “有些事,耽误了一会儿”

    两人都不说话了,互相就这么看着对方,像是要记住这一刻相聚的每分每秒。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好”

    李梦龙拉着她逃出那堵高高的墙,这一次没有隔阂,没有顾虑,他们只是他们。

    算是了了他们当年不够勇敢的遗憾。

    醉香楼里,一男子坐在二楼饮酒看戏,左右各有两个韵味十足的美人作伴,他身上莫名出现了许多银票,不愁吃穿用度,美人美酒争相伺候,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谢亦初举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刚好第一幕戏才下场,四周响起了叫好声和掌声。他也跟着鼓起了掌:“是出好戏!这样的好戏配上美人美酒,此乃美事一桩!”

    左边妩媚的女子接着给他满上了酒,温柔的笑道:“竟如公子所言,那便在此逗留一晚,春宵一刻,那才是好时候!”

    谢亦初像是被迷了心窍,直呼:“好!好!”,又一杯酒饮下肚。

    另一边,云宛歌踏入了旧时跟云霆生活过的废山里,那时的她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因为常年流浪在外,所以她自小就很娴熟的能处理好衣食住行。

    小宛歌这会儿从废弃的破庙里跑出来,云宛歌就站在一旁看着儿时的自己,云霆从后面追了出来,云宛歌一惊,上前想去抓住他的手:“爹……”

    怎料,他直接从云宛歌身上穿了过去,她忽然意识过来,这压根不是她的幻境!可是她这是进入了谁的幻境呢?几个人里谁又曾与她相识过呢?

    云宛歌用尽心思去猜这个幻境的规律,每个幻境里设置的场景都是幻境主人执着过的事,如果说这不是她的幻境,那就是有人的意念强到误使她陷入其中,那么究竟是谁的执念希望自己能看到这一幕呢?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现在开始若隐若现的浮在心口,这很不安。

    转眼间,云霆递给小宛歌几个用布包着的馒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叮嘱了她些什么就目视着她走了,云宛歌不舍的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决定跟着小宛歌走了。

    小宛歌背着竹篮拿着小锄头上了山,这一幕她很熟悉,跟父亲流浪这么多年来不是顿顿都能吃得好,住在野外的时候她就时常帮忙到山野里挖些野味回来吃,这个习惯一直到了他们隐居山村她还是喜欢时不时到山上去挖野味。

    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云宛歌心里不禁有些泛酸,小时候她并不觉得这些苦日子算什么,跟爹爹在一起走到哪都好,她性子一向安静温和,从来不怨,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不向往,向往那些有结有果,安安定定的日子,哪怕苦一点,穷一点,都没关系。

    她从来不问,不问为什么要不停的四处游走,她以为父亲总有一天会告诉她,最后等来的只是让她不问世俗安定过日子的嘱咐。

    日子没了最后一点盼头就没滋味了,于是她就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不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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