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辞职不上班了,和自己的老母亲,二十四小时守着家里的房子。
妻子和女儿回娘家住了几天,毕竟那边也有弟弟弟媳一家人,妻子住着也不方便,丈母娘丈人也是看着儿媳脸色过日子,妻子回去也不舒服,只能是带着女儿回来。
她又怎么可能不回来陪着丈夫。那两套房的要求,其中一套就是为了她的爸妈而要的。
午夜,细雨。
在雨声嘀嗒中,无论是拍打屋顶还是地面,长时间形成的声音,规律,听在耳朵里,形成记忆声音,不会产生听到异常声音的反应。
突来的嘎吱踩踏声音,在这规律的细雨拍打声音中,不亚于安静的夜晚突来声响。
王老三猛的睁开眼睛,这么多天他都是这样,辞职在家,就是为了熬这场战斗的胜利,睡觉都睁只眼睛的形容并不为过,午夜的一点点异响直接惊醒了并没有陷入沉睡的他。
咔,咔,咔。
不规律的声响,隐约传来,因为开窗通风,所以窗帘并没有完全覆盖玻璃,王老三下地站在窗前向外看去。
远处的城市烟火跟近处扑鼻而来的臭味,都不及此时那异常的声响来得渗人,家里人也相继醒来,脸上带着几分恐慌之色。
王老三看到了,雨衣,黑暗中模糊的身影七八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在满是建筑垃圾的区域,踩踏而过,一道道昏暗的光亮从手电筒射出,时不时举起手电筒晃动一下,光束穿过玻璃窗,也在一个个家庭里闪过,有被吓醒的。
还有一些睡得沉的,没发现异常,可当这一道道身影在你家的窗根底下走过……
那画面,午夜,细雨,雨衣,高大的身影,无声的前行,距离你非常近的质感。
你的耳朵里,听到的声音。
你的肌肤汗毛感受到的惊悚和恐惧。
那踩踏的不规则脚步声,那走动过程中雨衣摩擦的声音,都足以在这夜晚营造出恐怖的氛围。
时不时的,有故意很重脚步的踩踏,譬如,推倒平房的瓦片,被重重的踩踏,与其它砖瓦发出夜晚听到很清脆的响动,足以让那些熟睡的人也被惊醒。
王老三沉默着,示意母亲和妻女都去睡觉,家里的小火炕虽说不大,却是他在坚守最后的阵地,有这房子,才有一切,没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
“你们特么的有本事冲老子来,弄这算啥本事!”
不远处有家人被吓到,怒吼一声,结果却忽略了,自己这一声喊,在这夜晚,实际上是将那七八个雨衣人出现带来的惊悚质感,扩大了很多倍,没醒都被他吼醒的。
一连几天晚上,尽是如此,不下雨不是雨衣,而是一袭黑衣,走在工地上,有人报警,来了之后,这帮人干脆就没躲,面对着捕快的询问,工作证件一亮,工地的安保,直言不讳,我们现在有一些建筑材料和器械,已经放在工地内,老板要求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巡视,避免被偷。
“那为什么要到人家窗户跟前?”
“这不是我们的工地吗?”装糊涂的一句反问,透着气人,透着想让人挥舞一拳砸过去的不爽,可又不得不承认,在官方要求的拆迁安置补偿规定内,魏涛不仅做到了合格,还做到了优异。
作为开发商,面对着这帮贪心不足的拆迁户,时间长了,捕快们心里天平偏移的目标都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弱者必对的理论,开发商是有钱人,可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出了超出标准的补偿,你们还要求更多,现在作为钉子户,到底是谁的错,但凡是个明眼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
“徐蛮子,怎么地,什么时候给钱?”
徐家也是钉子户,徐家老疙瘩本就是这片区域的混不吝,过去就横行霸道,这一次做钉子户,他是拿着菜刀砍在了菜板子上,对着雷平等人说:“不给我满意的数字,我看你们谁能进来。”
光着上身,一脸匪气,尽管心中知道这开发商不好惹,可作为自己这一生改变命运的最佳机会,不管是谁,我都舍得一身剐,不就是玩命吗?如果玩命能获得更多我肯定舍得。
不玩命,我还是那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这一次可是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不管是谁,想让我搬,都得拿出让我满意的诚意,不然,大不了就鱼死网破,老子死在这,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刚开始,信心满满,可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徐蛮子在家里忍不住了,晚上不可能开钩机和铲车把我家房子推了吧,家里还有人呢,那么臭我受不了,出来打牌。
“爸妈,我如果有事,你们就去报捕快衙门,就说是无良开发商动的手,这帮人都是狠角色……”
知道管春良不好惹,也听说过海勇。
知道魏涛不好惹,也听人谈起过朱峰和乔新华。
这一次的开发商,本身就沾着江湖这一边,徐蛮子可不觉得自己的混不吝好用,唯有拼命,才有可能达成所愿,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舍得一身剐。
想好了,笃定了,心态不去左右摇摆了,拿的就是搞定一切的态度,不成功便成仁。
这方面想的很好,执行的也很好,奈何时间拖得长了,家里那味道又属实霸道,本就不是什么稳当人,为了未来也是拼了。
不怕天天有事情,不怕天天有麻烦,就怕平安无事,就怕每天无所事事,时间长了,耐不住寂寞了,出来继续打牌。
针对剩下的19户人家,魏涛让雷平和付鑫付铁生,分别制定了一套方案,用他们的视角和方式,不怕多离谱,就怕不敢想。
调查报告给他们打印出来,放在他们面前,根据这些信息,你们想办法吧?
对徐蛮子,是付铁生和付鑫想到的招数,这两位如今凑到了一起,堪称哼哈二将,再时不时有陆江凑过去,三个臭皮匠,看得祝喜春都啧啧称奇,这三人单独拿出来,脑子没有灵光一闪,可这小酒喝上,按摩安排上,三人在池子里泡着澡,你一嘴我一嘴,一套套的东西都来了。
王老三那边的物业脚步声,徐蛮子这边的牌桌上一步到位。
多数是熟人,要的就是这熟人掺和其中,不做局,但配合,最终是否入局,还要看自身。
徐蛮子的性格使然,玩牌就怕上头,来几个‘门里人’,蓝码手艺人,不到五天,入局,输了七八万。
这钱对于一些常玩牌的人而言不多,海勇给找了两个外地的高手,那些熟人也不知道,人家输给别人十一二万,偏偏就赢了徐蛮子八万多,没人会怀疑这样的局有问题,只能说徐蛮子倒霉。
赢的都是熟人,有的是多年老邻居,有的是跟徐蛮子玩了好几年的牌友,某一场局,大家杀的这两位高手好几万,徐蛮子看着也眼热,也跟着入场。
有输有赢,输多赢少,谁会怀疑这里面有问题,别人赢了,徐蛮子输了,欠了好几万的外债,不是欠给这两位‘门里人’,而是欠给了认识的熟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知道你没钱,不肯借,徐蛮子自己就将我家里马上动迁款拿到手的话语说出来,有这保障,不怕他还不起,自然也就借了。
借了,输光了,怎么办?
牌桌上的账,可以不算,那看你能不能让这账目抹掉,如果不能,那就必须要快点偿还,没有人会等着你长时间去筹钱。
徐蛮子呼呼哈哈喊着我还能差你们钱吗?熟人之间,他混不吝惯了,还想着耍臭无赖。
吓唬不住,打不服,朱峰和乔新华借着有人找来帮忙的姿态出现了。
“知道我们是谁吗?”
两人主动提及,几分钟之后,徐蛮子怒目而视,嘴里骂骂咧咧,朱峰和乔新华也懒得打他,那没意义。
周遭的邻居朋友牌友,也意识到这里有问题,可赢到手里的钱,谁又会轻易放弃呢?所谓的熟人朋友,别谈钱,谈到钱,他们这种牌友关系,站不稳脚跟。
钱是借的好钱,输却不是输给一家,借钱的人不会扛,那赢钱的人也不会往出退,自然而然就要落到徐蛮子自己身上。
知道追债这帮孙子什么德行,现在又是跟开发商有关,受不受皮肉之苦的徐蛮子都知道,这件事明显已经摆好局了,自己再抗揍,结果是一样的。
“说吧,怎么意思?”
“给你正常拆迁补偿款,不给房子,欠的钱我们还了,你搬家滚蛋。”
徐蛮子最终还是点头了,不然又能如何呢?家里没什么亲戚,谁又能给自己拿几万块钱呢?看这架势,再拖个把月,人家扛得起,自己扛得住吗?再说了,这帮王八蛋一定会阻拦自己跟亲戚借钱,到时候结果是一样的,让人盯上了,要么无赖到底,要么认了。
“算你们狠。”
签字,同意拿拆迁款走人。
乔新华戴上了眼镜,以一个相对平和的形象,进入到了拆迁安置商谈的成员名单,此刻,他对着徐蛮子开口说道:“你可以看一看,早走的人,是幸运的,你应该庆幸自己最早一个点头答应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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