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黑暗的公寓中只有两人微不可觉的呼吸声响起，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鉴于浅仓璃的脑子已经基本被酒精泡发，运转得十分吃力，弟弟的话隔了很久才传进耳中。她坐在原地，睁着迷茫的双眼看了对方一会儿，又艰难思索很久，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对方其实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甚至还变本加厉，五指扣入她的指缝，让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
有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映照出斑驳的剪影。
“我……”
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就像是水波般漾开，让她看不真切对方的脸。浅仓璃张了张嘴，想要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却因为实在不甚清醒，看上去毫无威慑，甚至有些可爱。
“我不可以这么做。”
可她说出的话却远没有表情那样让小陆满意。花了很久时间，才给出这样的回复，浅仓璃似乎生怕弟弟听不明白那样，加重了语气，还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能只喜欢你。”
“为什么？”握着她的手猛得用力，弟弟皱起眉，眼底浮现出受伤的情绪。
而对方的回答更让他欲言又止。
“因为你才不是世界上最喜欢我的人。”
她挺直后背，坚定地这么开口道。要不是确实挣不开弟弟的手，现在绝对能摇出花来：
“这世上最喜欢我的人只有朝仓陆一个。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你的！”
而朝仓陆本人：“……”
怎么说，就很离谱。
虽然有点感动，但更多的还是无奈。小陆沉默了会儿，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开始意识到这话里背后隐藏的含义，浅仓璃事实上对他所有的心思了如指掌，却始终不肯给予回应，说实话，这确实让他感觉到某种程度上的不安和挫败。
太狡猾了啊，姐姐。
抬头望向还在念叨自己的名字的纪实文学作家，弟弟忍不住用了些力气，将对方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既然姐姐全部都知道，”他凑近浅仓璃的脸，深深看进她眼底：“那你会最喜欢他……会喜欢朝仓陆吗？”
若是我已经双手奉上最热烈的感情，你能不能也回头注视着我，稍稍给予我半分一直渴求的爱意？
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只要肯给，那样深爱着你的小狗就会兴高采烈奔向你，把你当成整个世界啊。
他胸口翻涌着惊涛，目光如炬，执着地想要去听一个答案。而浅仓璃却安静许久，或许是在消化着他的问题，又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在黑暗中默默垂下了眼。
半晌。
像是终于从无尽思绪中返航。她莫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语气听上去也并不平和。
“我不可以喜欢他。”
她这么说，在小陆意识到这是一次残忍的拒绝之前，竟然比他还先红了眼眶：“无论我多想，都不可以这么做——”
“我早晚会害死他的。”
夜更深了，天边不知何时天边涌来的乌云遮蔽了月亮，只剩下幽深的黑暗徘徊在他们之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弟弟怔在原地，直直凝视着她的脸，似乎在消化着对方不小心透露出的惊天秘密的一角。
然后，露出了一个近似于愤怒的表情。
“就因为这个？”
他猛得伸手抓住浅仓璃的肩膀，眼底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就因为这种借口，你就忍心放弃我吗？！”
他被丢在那个雨夜之后，曾经想了很久，为什么浅仓璃会毫无征兆地离开自己。是因为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还是因为厌倦了跟一个不成熟的弟弟打交道，所以才头也不回离去？他可以改的，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能改掉她不喜欢的那部分，只要浅仓璃能够陪在他身边，朝仓陆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能去做。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仅仅会是因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她怎么会觉得，我可以好好活在没有她的世界呢？
朝仓陆鼻尖涌上酸涩，眼底也浮现出晶莹的水光。而让他更加惊讶的是，听到他受伤的质问，浅仓璃默默垂下眼，深吸口气，再抬起头时，竟然有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眉头皱得很紧，连掌心下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可我没有办法。”她轻声这么开口，很难掩饰声音里令人心碎的哽咽：“我只能这么做，我不可以再失去他了。”
她不是第一次在朝仓陆面前落泪，但比起曾经混杂着雨水的故作平静，这确实是朝仓陆第一次清楚看到她心底空洞的伤口。虽然有些疑惑于“再失去”这种说法，但弟弟现在也顾不上追问，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后背，试图送出一点安慰。
可是，不知道是他用力过猛的原因，才拍了两下，浅仓璃就像是没骨头般朝前倒去，直接趴在了自己怀里。
“……”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浅仓璃身上的温度很高。隔着衣衫彼此相贴的感觉是如此鲜明，小陆瞬间僵住，可还没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对方就已经从他胸口抬起头来，迷茫地四周望了望，目光最终定格在朝仓陆放大的脸上。
她眯起眼，用没有焦距的眼眸仔细观察了会儿，突然伸手捧住弟弟的脸，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你长得好可爱。”
醉酒的璃老师现在不但已经完全认不出人，而且什么东西都敢往外说了：“和小陆好像，是我喜欢的类型。”
“……姐姐。”
被这句话猝然击中了心脏，弟弟猛得抬起眼，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耳朵尖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绯色：“靠得太近了。”
再这样下去，他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会陷入危险的。
但浅仓璃显然并没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甚至越发凑近了些。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陷入了颇为激烈的心理斗争中，以至于弟弟几乎都能听到她被酒精侵蚀的大脑咔咔转动的声响，为这寂静的夜色平添一丝焦灼。
过了很久，又或许只过了几秒。
她仿佛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般，又抬头直视着弟弟的眼，开始说起胡话：“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唉？！”
弟弟瞬间瞪大眼。而显然不打算体谅对方受到的惊吓，浅仓璃欺身而上，几乎算得上强迫对方朝后倒去，将他压在沙发靠背上。
“你这么可爱。如果和我在一起，小陆是不是就不会再执着地喜欢我了？”
她这么喃喃自语，同时不给弟弟任何反应的机会，用力捏住他的脸，另一只手胡乱在他衣领摸索：
“不要怕，很快就结束了，我会很温柔的。”
“……”
弟弟彻底傻了。而璃老师头一回耍流氓，道德底线被酒精彻底降到最低，已经完全不打算倾听对方的回答，十分干脆地扯开了他领口第一颗纽扣。
“喂，你——”
意识空间里，贝利亚终于忍不下去，睁开眼，现在只觉得生草。可还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劝告一下明天酒醒之后一定会后悔的人间体，浅仓璃就已经面露嫌弃地让他快滚，直接又把人压回了帕拉吉青石后。
贝利亚：“……”
你妈的。
等老子出来第一个就弄死你。
而完全不知道自己亲爹拯救自己的清白无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无能狂怒，朝仓陆终于从浅仓璃的突袭中回过神来。
怎么说，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对浅仓璃的胡说八道十分不满，但现在更要紧的是她正在乱摸的手。对方难得的主动让小陆不知所措，虽然不能说不高兴，可一想到她这么做的前提是是把自己当成了别人，年轻的奥特战士就气得牙痒，以至于被浅仓璃一口咬在下巴上时，表情仍然介于‘这时候她怎么能认不出我’和‘我得想个办法让她得逞’之间。
“姐姐——”
被浅仓璃压在沙发上，弟弟沙哑地叫了她一声。眼看对方所有的行动力已经耗尽，咬完一口就要走，他也顾不上许多，立刻抓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同时五指插入她的发间，迅速压向自己扬起的头：
“你好像咬歪了吧。”
少年湿漉漉的眼在黑暗中亮得出奇，纯真与欲念此刻在他身上奇异的交融在一起，就像是展开黑色翅膀的天使，要将浅仓璃包裹起来，与世界隔绝。
而下一秒。
唇瓣相贴的触感几乎同时传达到了彼此脑海里。浅仓璃瞬间睁大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对方完全堵住，只能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气音。血液里的酒精终究变成火焰，在四肢百骸中燃起，而点燃它们的罪魁祸首已经不容拒绝地撬开她的牙关，邀请舌尖共舞，卷出铺天盖地的海潮。
浅仓璃被彻彻底底夺去了呼吸。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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