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拉！”
两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卡罗拉刚刚训练完，将西洋剑放回自己的储物柜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想，肯定是特雷尔。
“你站在女性储物室门口，很容易让人误解。”
换做平时，卡罗拉应该数落一顿特雷尔不应该储物室门口往里面喊她的名字。
塔的储物室是按照性别区分的，即男性储物室和女性储物室。说是储物室，其实是更衣储物二合一——每个职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柜子，只能用自己的指纹解锁。
据说指纹解锁是什么利用生物电的原理，反正卡罗拉也不懂这方面的知识，当然也不会往储物室里放贵重物品。
现在她一心只想躺平，弗洛伦丝的猜测已经折磨了她好几天，自然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损特雷尔。
“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会是……特殊时期肚子疼？”
“不是，没有，你别乱想。”
卡罗拉的三连拒绝让特雷尔不知所措，只能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心情不好？我们出去走走？”
“你晚上没事了吗？”
“嗯，训练结束了，我们可以在塔里随便晃晃。”
顺手带上储物室的门，卡罗拉就跟着特雷尔走出训练场。
“其实我通过之前短暂的精神连接感到你心情不太好，我不放心就过来问问，反正从哨兵训练场走过来只不过是兜个圈子的路程。”
“但是……上次精神连接不是你把我弹出去了吗？这个连接还有用？”
卡罗拉想起在病房里的不好回忆：她在特雷尔的精神图景里待了不过两三分钟，就被无情地弹出来。
“这个啊……精神连接是向导进入哨兵精神图景之后……就建立起来的连接。”特雷尔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没有二十四小时都关注着连接那一头的你。我觉得这么做，你也不会舒服吧。”
“我知道，我心情的确不太好，给你添麻烦了。”
卡罗拉还没有忘记《哨兵向导通识一》里讲的连接——如果精神连接后向导的情绪过于强烈，是会有可能传到哨兵那边。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说，我给你当垃圾桶。”
卡罗拉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晃悠到塔的人工湖边，找了一张面对湖的长凳坐下。
介于特雷尔说过她概括能力不行，卡罗拉把困扰她的事情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后，告诉了特雷尔。
反正不怕被别人偷听。就算被偷听，单凭别人口中的话没办法证明她卡罗拉是卧底，需要去管理部调用高级权限查资料。
这就是她现在自暴自弃的状态。
特雷尔听完，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在毕业典礼上，就知道弗洛伦丝有点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这他就不知道了。
眼下至关重要的是，怎么安慰卡罗拉。
虽然卡罗拉经常骂他是直男，特雷尔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塔里那些钢筋混凝土承重柱估计都没有他直。
“你可能要考虑一下，如果弗洛伦丝真的是灯的执行官，应该要采取什么行动。”
卡罗拉诧异地看向特雷尔，没想到自己的搭档会直接切入最坏打算的话题，随后道出自己心里的无奈，“那只能听从塔的安排了。就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塔的肃清命令面前我也没有办法。”
特雷尔摸了摸卡罗拉的头表示赞同发和安抚。
从制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他问道：“想吃点甜的东西吗？我去给你买甜甜圈当晚饭。”
“还行……”看到特雷尔的壁纸，卡罗拉迟疑了片刻，“你买个原味的给我好了。”
“饮料呢？”
“你想喝什么，我就跟你喝一样的。”
特雷尔刚起身打算走，卡罗拉又问了一句，“特雷尔，你把什么设置成壁纸了？”
“你发给我的照片啊，怎么了？”特雷尔疑惑地看到卡罗拉躲闪又迟疑的眼神，下一秒就想起来他的壁纸是在暮魂节上悄悄换的，随后带着商量的口气说，“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换个别的。”
“没有没有，你去买吃的吧。”
望着特雷尔一个人走远，卡罗拉忽然觉得脸上像被烤熟了一样热。
自己拍的照片变成了搭档的壁纸，这太容易误会关系了吧。
万一哪天有认识的人问特雷尔手机上是不是他女朋友……
以特雷尔那个直男性格，都不知道会回答什么。
及时打住，及时打住！
还有，这特雷尔真是胆子大了，居然敢摸她头。
但她好像不是很抗拒。
这可出大问题！
所以这是她卡罗拉不对劲，还是特雷尔不对劲，还是说两个人都不对劲？
劳伦特警告过他们，匹配到搭档是有很大几率是要进行结合的。
卡罗拉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她对到来的那个时候十分迷茫。她不期待和不抗拒，属于是完全中立的态度。
换一种说法就是，眼下有她觉得比结合更重要的事情——弗洛伦丝是不是灯的执行官。
说到底，这两件事解决起来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卡罗拉忽然就没了头绪，她陷入了一个怪圈，一个闭环。
特雷尔拎着一盒甜甜圈和两倍饮料走回来的时候，卡罗拉正端坐在长凳上，眼睛盯着平静的湖面。
非常像罚坐的姿势。
“卡罗拉？”
将吃的放下，特雷尔戳了戳对方的手臂。
发呆的卡罗拉明显被吓了一跳，“嗯？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特雷尔将装甜甜圈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原味甜甜圈和一个撒满彩糖针的粉色甜甜圈。
外表一米八的个子，却买了个充满少女心的甜甜圈。
卡罗拉抢先拿起了离她近的那个原味的。她可不想吃彩糖针，那东西甜到发腻。
特雷尔知道卡罗拉会这么想，便没有说什么，很自然地把饮料递给她。
至于为什么会买粉色，原因很简单：棕色都被买走了。
本以为特雷尔会买两杯芒果汁，结果一碰到纸杯，竟然是热的。
甜甜圈店什么时候出了热果汁了？
怀着好奇心打开盖子，卡罗拉才发现是热可可。
“芒果汁是冰的，晚上喝点热的吧，我陪你。”
卡罗拉心情复杂地咬了一口甜甜圈。
“特雷尔……谢谢……等会给我看一下多少钱，我转给你。”
“就当我请你好了，能够让你心情好点才是最重要的。”
卡罗拉凝视着人工湖的湖面倒映下的晚霞，不知道说什么去回答。
见卡罗拉郁闷的表情，特雷尔试图在提出自己的想法同时，不戳中她地痛处，“其实我也有点怀疑弗洛伦丝，但因为曾经是同学，心里总会有所保留。”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谎……或者说，她想从我嘴里套话……”光是想到这一点，卡罗拉就感到一阵讽刺，“三四年的友情这么经不起考验，又经得起考验。”
前半句在说弗洛伦丝，后半句在说特雷尔。
“立场不同吧。她在灯，我在塔。”特雷尔听出了卡罗拉话里的意思。
卡罗拉手一抖，冷不丁被洒出来的热可可烫到。
只能说，不愧是能够成为班长的人吧。
“特雷尔，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正在数半个甜甜圈上还有几个蓝色和白色的彩糖针，特雷尔被问住了。
“这个……爱要去细分是什么方面的爱吧。”
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选择了半让步的方式——特雷尔还不想让卡罗拉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还不是时候。如果现在就被发觉，那么他们俩以后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卡罗拉对他的看法会不会改变？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大概程度不一样吧。”
在这种情况下，特雷尔觉得还是不要随意给出答案。
他怕伤了卡罗拉的心。
“啊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卡罗拉停顿了片刻，终于决定说出自己最担心的地方，“我的顾虑是，如果弗洛伦丝已经找到了竹马，为什么还要去灯……”
特雷尔轻轻拍了拍卡罗拉的肩安抚道：“我只是假设，也许她竹马在灯里工作。对于她来说，能得到塔的一点资料是一点。而你又是信任她的人，从你这儿套话比其他办法容易多了。”
卡罗拉勉强把甜甜圈吃下去，然后喝了几口热可可。
不得不承认，特雷尔的假设确实有理。
“我很坏吧？我站在你俩中间挑拨离间，初中三人组就这么分崩离析。”自嘲地笑了笑，特雷尔反问。
还有一个很坏的点在于，我喜欢着你，却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如果事实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我大概……会对弗洛伦丝失望吧。”
卡罗拉咚地一声放下纸杯，里面还有四分之一的热可可被晃了好几下。
特雷尔抱了抱自己的向导，“卡罗拉，不要想那么多。莱恩和赫琳吵架的时候说得对，就算不是为了别人活着，也要为自己活着。我希望你有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放在考虑的首要位置。”
听着特雷尔这些话，卡罗拉只觉得心里无尽的酸涩。她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安慰的话了？
“谢谢，特雷尔，我觉得好些了。”
卡罗拉边道谢便主动将剩下的纸质包装塞进塑料袋里，然后打上一个结。
“我把你送到向导宿舍楼底下。”
特雷尔陪卡罗拉到宿舍门口已经成了习惯，卡罗拉也就没有拒绝。
只不过……
“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上楼再走，今天辛苦你了。”
卡罗拉只想让特雷尔回去好好休息，于是刚到门口就说出了一路准备好的话，并强迫自己露出一副微笑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
“当然，宿舍楼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特雷尔不放心，还是多嘱咐一句：“那到楼上给我发个消息吧。”
“好。”
一口气跑进四楼的宿舍，卡罗拉快速给特雷尔回了一句话，就重重坐在靠背椅上。
生理和心理的疲惫差点将她压垮，万幸的是特雷尔扶了她一把。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班长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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