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她第二次逃跑被抓回来后不久, 夏侍妾也以相似的伎俩几乎换掉了府内所有的仆婢,只留下几个老仆。
或是为了掩饰将有孕的她关在偏院之事,也方便后来桃僵李代, 夺走她生下的孩子。
不过这一世,碧芜却不是很明白夏侍妾为何要这么做, 她想尽法子换掉府内仆婢, 难不成是怕梅园那晚的秘密被谁泄露出去?
虽心有不解,但碧芜并未再继续深思,若只是为了如此, 夏侍妾此举倒是正趁了她的心意,解决了她不少麻烦。
“原是如此。”碧芜看向齐驿, 心不在焉道,“齐管事可还有旁的要说的?”
见碧芜这副模样,齐驿颇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若放在别家府邸,女主人入了门, 定是想急着接管府中中馈, 早日在下人们立威的, 怎么他们这位新王妃毫无兴趣不说,似乎并不大愿意搭理这些事儿。
可誉王的命令齐驿不能不从,即便这位新王妃不愿, 他还是得硬着头皮, 将府内外的事务一一交代了。
碧芜倒也没显出不耐烦, 只静静听他说完, 才道了一句, “我才入府, 这些事儿也不大懂, 既然从前都是齐管事负责的,往后便也要继续劳烦齐管事了,若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再来同我请示便是。”
齐驿闻言稍愣了一下,旋即低低应了声“是”。
见齐驿一头雾水的模样,碧芜朱唇微抿,轻轻笑了笑。
这府内事务,她并不打算插手太多,毕竟一旦插手多了,往后便难以脱身。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管,置身事外,将来也能走得洒脱些。
她本欲出声让齐驿退下,却倏然想起什么,问道:“齐管事可听说过府中,一个叫小涟的婢女?”
齐驿稍稍思索了一下,才答:“回王妃,府中似乎并没有叫这个名儿的婢女。”
没有吗?
碧芜垂眸顿生出几分失望。
倒也是,小涟当初被派到雁林居时,已是菡萏院那场大火之后,她也曾对她说过,自己进府的时间晚。
如今这个时候,恐还流落在哪处受磋磨呢。
见碧芜神色颇有些黯淡,齐驿顿了顿,忍不住又问:“王妃寻这婢女……”
“没什么。”碧芜淡淡道,“先前在街上遇到个伶俐的小婢子,说她是王府的,我还想着是不是誉王府的,如今看来,京城王府众多,她应当是在别的王府做事呢。”
这本是碧芜随意寻的借口,可落在齐驿这个管事耳中,就不能不多想了,他唯恐自己事儿没办好,忙问道:“王妃若是觉得院中伺候的婢子不够称心,小的再为您换一批手脚麻利的便是。”
此言一出,屋内站着的几个小婢子惧是面色微变,战战兢兢地看向碧芜,她们都是才入府做事不久的,若是这么快就遭了新王妃厌弃,被撵出这雨霖苑去,往后在这府中该如何处事。
这些小婢子的反应,碧芜都看在眼里,她勾唇笑了笑道:“不必了,她们伺候得都很好,府内事务繁忙,齐管事若无旁的事要禀,便先退下吧。”
齐驿在屋内看了一圈,迟疑片刻,才应声缓缓退下。
待人走后,碧芜命钱嬷嬷将雨霖苑中的仆婢都召集起来,一一认了名字,又赐了些赏钱。
原还有些惊惶不安的几个小婢子攥着碎银,看着这个面容和善的新主子,连连谢恩,一颗心才算定下来。
碧芜又趁机给她们重新安排了活计,原在屋内做事的,都一概调到外头去了,只余下银铃银钩和钱嬷嬷贴身伺候,也能让她方便许多。
散了院中的仆婢后,碧芜方在屋内坐下,正准备捧起闲书看,就听人跑进来禀报,说夏侍妾那厢派人来了。
听到“夏侍妾”三个字,碧芜秀眉微蹙,本还有些担忧,待人进来一瞧,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小婢子。
那婢子入了屋,颤巍巍在碧芜面前施了个礼,“禀王妃,我家主子今日身子不适,恐过了病气给您,特意让奴婢过来禀一声,说待身子好了再来向王妃您请安。”
碧芜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这番说辞落在她耳中多少有些熟悉,想起当初夏侍妾为了不去向苏婵请安,似乎也是这么命人去通传的。
既然要好了才会来,那估摸着夏侍妾这病应当是不会这么快好了。
“好,我知道了。”碧芜随意抬了抬手,让那小婢女退下了。
她虽未说什么,银铃却是扁了扁嘴,先替她鸣起了不平,“王妃,那夏侍妾分明是寻了由头故意不来向您请安,您今日若轻易放过她,往后只怕她更不将您放在眼里。”
“是啊,王妃。”银钩也附和道。
碧芜看着两个丫头为她着急的模样,笑着道:“随她去吧,何况我不过才嫁进王府第一日,若以此为由冲她发难,反是让人说我刁钻刻薄了。”
她要病便让她病着,两相不搭理,她反能让这日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若与那厢有太多牵扯,碧芜也怕她腹中孩子的事会因此暴露。
尤其是夏侍妾身边那个张嬷嬷,可是个难处理的大麻烦……
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银铃银钩虽是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也不知是否政事太多,誉王晚间并未回府用膳,但还是命人回来通禀了一声,说他可能要迟些回来。
碧芜得了消息,只淡淡点了点头,用过晚膳,坐在窗下做了一会儿孩子衣裳,便召开银铃银钩梳洗更了衣。
银铃铺整完被褥,看自家主子一副要睡下的模样,到底忍不住问道:“王妃……可要等一等王爷?”
碧芜自然知道银铃在想什么,可那个人说是会晚归,可没说会来她房里,昨夜他已是在这儿将就了一宿,今晚恐是迫不及待要去安慰他的美人了。
既得如此,她也不必做戏等着,腹中孩子要紧,还是早些歇下得好。
但看着银铃关切的模样,她也不忍心说实话,只能道:“王爷也不知何时才回来,天儿这么晚了,我着实也累了,就算提前歇下想来王爷也不会怪罪。”
闻得此言,银铃没再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小心翼翼伺候碧芜睡下。
她轻手轻脚地放落床帐,吹熄了周遭的几盏烛火,只留下一盏幽幽的小灯搁在床头,方便主子起夜。
处置完了,银铃才半踮些步子,推门出去。
虽嘴上没说,但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替她家主子难过。她是主子身边唯一知晓她有孕,且这孩子并不是誉王所出这个秘密的。
可如今她家主子既成了誉王妃,她还是希望主子能和誉王殿下好好的,毕竟这孩子的父亲已经没了,只要她家主子有意,定然能得到誉王的心。
可怎的她家主子,竟一点也无所谓呢。
银铃低叹了口气,正欲阖上门,却见背后倏然伸出一只大掌,抵在门扇上,将她拦了下来。
此时,碧芜正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躺着。她向来极易入睡,只要没甚心事压着,阖了眼,很快便能睡过去。
然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见外边传来“吱呀”一声门扇开阖的响动,那声儿很轻,能感受到推门人动作的克制。
碧芜下意识以为是银铃忘了东西折回来取,便翻了个身面朝榻内并未理睬。
然少顷,她只觉床榻微微一沉,似是有人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才不得不睁开眼,缓缓回身去看。
屋内的灯光昏黄幽暗,映在男人俊美的容颜上显得格外静谧,碧芜困倦得厉害,乍一眼瞧见坐在床榻边凝视着她的男人,竟依稀想起了前世相似的一幕。
那时是寒冬腊月,她因在外头受了寒,起了高热,在榻上躺了好几日都没能起来。
一日夜里昏昏沉沉地难受,就看见有人坐在了她的床榻边,用冰凉的大掌盖着她的额头。
她自然认出了他,只是那时病得厉害,浑身都不舒服,她便懒得去唤他,去恭敬地迎他,只作不知道,只作一场梦,任他坐在那儿,也不知坐了多久。
事后他未提起此事,她自也不会问,只后来听说那夜他特意跑去东宫检查了太子功课,或是蓦然想到许久不见她,才顺道来看了她一眼吧。
就像现在这样,会不会也是顺道来看她的。
“殿下。”碧芜半撑起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略有些惺忪的眸子,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听得此言,誉王剑眉微蹙,旋即低笑了一下,“王妃便这么不欢迎本王?”
碧芜眨了眨眼,略有些莫名。
说什么欢不欢迎的,他们先头既已说好了,他本可以不来的,但他既来看她一眼,保她几分面子,她也是感激。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桩婚事不是真的,如今四下没人在,也没必要装什么。
她索性咬了咬唇道:“这大婚也办完了,殿下若是要去旁处,臣妾自不会拦着。”
她自认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毕竟婚前,在观止茶楼,她就答应过眼前这人,当个不会多管闲事,安安分分的王妃,那不管他去哪儿过夜,她都不会反对。
可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话音方落,却见誉王面色微沉,眸中一瞬间闪过几分锐利。
若是对他不熟悉,碧芜一定以为是自己看错,可她对他到底有几分了解,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下猛一咯噔,知他是生了怒。
正欲再说些什么找补,就见誉王的神色复又柔和下来,“皇祖母白日才提醒过,若今晚我们便分房而睡,只怕……”
经他这般提醒,碧芜蓦然明白过来。
也是,太后白日才说过为她撑腰的话,这婚后第一夜,誉王就撇了她去了别处,万一传到太后的耳中,惹得太后大怒,吃苦头的可就是菡萏院那位夏侍妾了。
为了保护那位宠妾,誉王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碧芜张了张嘴,欲说什么,就听外间门倏然被敲响,德福的声儿旋即传来,“殿下,水备好了。”
誉王深深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言,起身出去了。
碧芜看着这偌大的床榻,无奈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般,她就该命人搬张小榻进来,看来今夜,又是得将就一宿了。
她从榻内抱了床衾被出来,又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大片空位,这才翻了个身对着榻内躺下。
原打算等誉王回来了再睡,可身怀有孕本就困倦,碧芜到底没有挨住,闭了眼,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醒来时,她不知何时已是面朝外而躺,身侧空空荡荡的,只余下一条凌乱的衾被,誉王已然走了。
她也没甚在意,只召开银铃银钩给她更衣梳洗。
两个小丫头打进了屋,面色便都有些不大对,相互对视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碧芜也不是个傻的,待洗漱完,坐在了妆台前,才对着铜镜问:“怎么了?说吧。”
见被看穿,银铃拧了拧眉,这才如何交代。
“王妃,夏侍妾来了,已在院外等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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