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淑贵妃是主动带着六公主来的,但按年岁,其实这个和亲人选只怕还非六公主喻澄寅莫属。

    她上头的几位公主都已是过了双十的年纪,且有了婚配,而最底下的七公主才不过八岁,怎么算,都只能落到喻澄寅头上。

    然永安帝本就心烦意乱,淑贵妃还偏偏拉着六公主来这一出,永安帝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宽慰,反是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地让李意将母女二人送了回去。

    一柱香后,芙蓉殿内,淑贵妃看着自己向来珍爱的女儿此时瘫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得秀眉微蹙,忍不住低喝道:“哭哭哭,哭什么哭!只不过让你去和亲,也不是让你去送死,你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喻澄寅哭声微滞,难以置信地抬眸,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冰冷的话竟会从素来将自己视为掌珠,不忍自己受半分委屈的母亲口中说出来。

    少顷,她哽咽道:“母妃,你分明知道,那西泽皇帝是个年过半百,与父皇还要年迈的老头,为何还要这般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淑贵妃闻言眸光闪烁了一下,她心虚地扭了扭帕子,垂首看了喻澄寅一眼。

    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她如何真的会不心疼,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忍痛割舍下她。

    见淑贵妃面色有所松动,喻澄寅趁机拉住淑贵妃的衣袂道:“母妃,母妃,寅儿求求你,别让寅儿去和亲,别让寅儿去……”

    淑贵妃被喻澄寅的哭声惹得心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教你去和亲也不过权宜之计,待此事过去,你哥哥荣登大统,便能顺理成章将你接过来,你只需忍了忍,至多也就几年而已……”

    喻澄寅却是拼命摇头,“不,我不去,我不去……”

    见她这般顽固,哭哭啼啼个不休,淑贵妃到底没了耐性,咬了咬牙,怒目圆睁道:“别哭了,我养了你十余年,如今也是你该报答我的时候了,你二舅舅被下了大狱,你哥哥定会因此受到牵连,可只消你主动要求去和亲,你父皇定会对我,对你哥哥有所改观,亦会心软几分,事情也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去!”

    说罢,淑贵妃猛一甩袖,沉声道了一句“看好公主,不许公主踏出侧殿半步”,旋即面色寒沉地提步踏出殿去。

    她在这宫中待了二十余年,虽也算是荣宠不断,可却始终有一个皇后压在她的头上,使她不得随心所欲。无论如何,她的枫儿都必须登上皇位,只消她当上皇太后,这宫中就不会再有人敢忤逆看低她。

    为着如此,就算牺牲几分又有何妨!

    一个时辰后,誉王府雨霖苑。

    碧芜亲手做了梅花粥,递给旭儿喝,宫中消息传得快,淑贵妃带着六公主去求见永安帝的事儿很快就到了宫外。

    乍一听闻此事,碧芜不由得沉默了一瞬,因与喻澄寅向来交情不深,她都快忘了,上一世这位原在宫中受尽宠爱的公主却落得了个最为凄惨的下场。

    前世,靖城城门几欲失守之时,西泽也如如今这般遣使者前来谈判,开出的条件里,其中一样,便是送一位皇家公主去和亲。

    一开始,永安帝并未同意,为了大昭颜面始终坚持死守,后来萧鸿泽战死,西南边防攻破,西泽人一连夺取三座城池,眼见他们一路北上,气势汹汹往京城方向而来,永安帝逼不得已答应了西泽的要求。

    送去和亲的人自然是六公主喻澄寅。

    前世贪污军饷之事并未事发,因六公主为家国百姓而牺牲自己,她的胞兄承王在朝中的支持也因此牢固了许多。

    永安帝派出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亲自护送妹妹至边境处和亲,而两位皇子怎也不会想到,此后六年城门几欲失守之时,西泽也如如今这般遣使者前来谈判,开出的条件里,其中一样,便是送一位皇家公主去和亲。

    一开始,永安帝并未同意,为了大昭颜面始终坚持死守,后来萧鸿泽战死,西南边防攻破,西泽人一连夺取三座城池,眼见他们一路北上,气势汹汹往京城方向而来,永安帝逼不得已答应了西泽的要求。

    送去和亲的人自然是六公主喻澄寅。

    前世贪污军饷之事并未事发,因六公主为家国百姓而牺牲自己,她的胞兄承王在朝中的支持也因此牢固了许多。

    永安帝派出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亲自护送妹妹至边境处和亲,而两位皇子怎也不会想到,此后六年间,喻澄寅在西泽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几乎每一日都在地狱中度过。

    那西泽皇帝已过天命之年,虽已不能人道,可在房事时仍旧十分残忍,喻澄寅出嫁时方才十五岁,她的新婚之夜,和日后每一个和丈夫相处的夜晚,不是被吊着鞭打,便是被逼着如狗一般在地上爬行。

    毫无尊严!

    然那西泽皇帝要的便是如此,他欲通过折辱这位高贵的邻国公主,来享受凌驾于大昭之上的尊荣与快感。

    喻澄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数次的求饶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折磨,终于在她和亲的第三年,这个昔日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彻底疯了!

    而在这不久后,西泽皇帝驾崩,三皇子继位,表面虽封喻澄寅为太妃,实则却觊觎她的美貌,时不时夜闯宫殿,欺辱这个早已神志不清的女子。

    直到一年后,喻澄寅的贴身侍女再也看不下去,跪求出宫采买的宫女将信笺带给一大昭来西泽的商人,商人带着信回到大昭,将此信一路辗转送到了登基不久的成则帝手上。

    成则帝看着信沉默了一夜,翌日便令齐王妃长兄邹肃行领兵十万攻打西泽,命他务必夺回公主。

    大昭军休养生息那么多年,将士们皆还念着当年破城之恨,割地之耻,一个个战势高昂,不过四个月,不但夺回了丢失的城池,还攻破西泽边防,一路直捣西泽王庭。

    西泽新帝吓得魂飞魄散,忙命使臣献上降书,交出了喻澄寅。

    来亲自接公主的依旧是当年的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只不过他们如今都已封了王。

    时隔六年,喻澄寅再次见到两位哥哥,眸中难得显出几分清明,然她并未号啕大哭,只静静地淌着眼泪,道了一句“带我回家”。

    她坐上了回大昭的马车,面上虽存着笑意,但身体却一日弱过一日,军中的大夫诊断过后,回禀说公主常年服毒,如今五脏俱全,已是回天乏术。

    她早已不想活了。

    喻景彦和喻景炜日夜轮流陪着自己这位曾经再活泼爱闹不过,如今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妹妹,眼看着她逐渐选择后者,作为皇帝的女儿,虽锦衣玉食,人人艳羡,可不过囚于笼中的金丝鸟,随时可能被转赠于人,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喻淮旭还以为碧芜在想萧鸿泽之事,不由得用小手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安慰道:“母亲,舅舅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定会平安回来。”

    碧芜闻言,抿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旭儿的脑袋,“嗯,旭儿说得对,你舅舅是有福之人,定然会打胜仗,然后平平安安地回来。”

    喻淮旭喝了一口梅花粥,看着母亲忧心忡忡却故作坚强的模样,暗暗垂下了眼眸。

    他方才的话倒不仅仅只为安慰他母亲,前世他也读过不少兵书,对用兵之道也多少了解一些。

    面对兵力比自己多上一半的西泽军,他这位舅舅尚且能够抵挡,守住城门不破,只消再熬过几日,待更多将士病愈,想来大昭军定会恢复往日雄风。

    前世,他在父皇的御书房中读到过关于这一年战败的案卷,才发现在永安二十七年,即两年后,永安帝无意间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可那时永昌侯府已然被抄家,承王也被贬至封地,永不得回京。

    为了掩盖这桩丑事,永安帝最终选择了隐瞒,秘密处置了剩下的相关人等。因若天下百姓知晓,靖城战败,城池失守并非全是因外敌侵略,而是祸起萧墙之内,定然会对皇家,对朝廷彻底丧失信任。

    这便是皇家,高高在上,尊贵威仪不过表象,光鲜之下,是自私自利,污浊与肮脏。

    思至此,喻淮旭抬首看了碧芜一眼,前世,他母亲一直道他父皇是个明君,却不知他父皇实际也不过是再自私卑鄙不过的人,为了他母亲,他父皇甚至不惜施计欲一点点从根处彻底打垮苏家。

    但后来……

    喻淮旭蹙了蹙眉,实在想不起之后的事,也不知他父皇究竟成功了没有。

    只一事,他一直很好奇。

    他母亲前世究竟是怎么死的?

    与此同时,观止茶楼,厢房。

    誉王轻啜了一口茶,问坐在对面之人,“方屹铮私吞的那一大笔军饷,你可查到了去向?”

    对面人清隽的面容上剑眉微蹙,正是唐柏晏。

    他默了默道:“臣暗查之下,却只查到方屹铮用此钱财,在朱雀街南面买了一座四进宅院,养了一貌美的外室供他亵玩,可除却这些,臣再未查到这笔钱的其他去处……”

    誉王闻言双眸眯了眯,他自是不信,几十万两纹银,他方屹铮只花了这么一些。这些钱财来路不明,他定不可能藏于府中,若不是藏在了他处,他又是花了作何用处,用在了哪里?

    他眸色沉了几分,淡声道:“再去查查,方屹铮只消做了,定会留下痕迹。”

    “是。”唐柏晏应声。

    誉王顿了顿,又紧接着问:“我交代你的另一件事,办得如何了?”

    虽未明指,但唐柏晏顿时明了誉王所问为何事,他正色道:“微臣按安国公先前给的线索一路去查,确实已寻到了人,若不出意外,两月后,此事当就能成。”

    “好。”

    见誉王满意地颔首,唐柏晏迟疑半晌道:“殿下,臣借故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臣的夫人还在三楼的厢房等着臣呢,臣得先行告退了。”

    誉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旋即唇角微抿,起身道:“正好,本王也是时候该回府了。”

    唐柏晏忙也跟着起身,见誉王行至门前,蓦然止步,回首看向他,“柏晏,本王当年让你娶萧毓盈时,是问过你心意的,她是王妃的姐姐,如今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欢萧毓盈,无论如何,今后你都不可负了她。”

    听得此言,唐柏晏怔了一瞬,旋即拱手,面色认真地道了声“是”晓,她只要清楚他余生都会好好待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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