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可卿给刚出生的弟弟取了个小名,叫阿满,求的事幸福美满的意思。听了这名,秦蔓枝连连说好,还说等阿满长大了,就请隔壁村的秀才取个好听的大名。
现在阿满还小,每天只知吃奶,可秦蔓枝这些年下地干活又营养不良亏了身子,实在没什么奶,小家伙生下来两天了,还是皱巴巴的样子,庄可卿便想去再借些米粮回来,好熬些米汤给弟弟喝。
“娘,我出趟门,您在家带着弟弟便好。”庄可卿给娘绑上头巾,又把门开了一道口子,好让屋子里不要那么憋闷。
“可儿,你是要出去借米吗?”秦蔓枝心里清楚的很,现在自己喝的稠粥一定是女儿借来的,家中之前只剩下细糠了。
“嗯,阿满吃不饱,这样下去不行。”庄可卿点点头便要走。
“等等。”
一手扶在门上,庄可卿回头,她看见秦蔓枝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突然传来的叫骂声打断了。
“庄家的寡妇你给我出来!”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秦蔓枝想下床,被庄可卿拦了,她冲娘摇了摇头,示意她躺着,自己出去瞧瞧。
“人呢!这庄家是死绝了一个活人没有吗!”来人中气十足的不停叫骂,惹的隔壁刘婶都出了房子来看。
庄可卿开了房门,走到院里,便见门口一个吊眉耷眼,嘴角下垂的老妇人叉着腰站着。看样子她要是再不出来,对方就要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了。
“这位婆婆,我娘正在坐月,您是有什么事吗?”
看样子便是来者不善,但庄可卿也不是傻的,搞不清原因前,还是先放低姿态比较好。
“你爹死我家田头了,坏了我家风水,你说,怎么赔吧!”老妇人见来的是个小姑娘,也没放在眼里,开口就要赔偿,还张口就是二两银。
这一开口,庄可卿就知道是那苦主了,本来她也准备想办法补偿给对方一些,可没想到这老太这么能要价,二两银?农户一家子忙上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挣上二两银,她也真敢开口。
心里火的要命,但她面上也没掐着脖子和对方吵,只是低头耸起肩膀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自己没钱,就等那老妇人继续骂。
“哭什么哭!再哭也是要陪!我老李家上好的水田,年年能打三百斤上好谷子的!”
“你个赌鬼爹死我家田里,晦气的要死,找大师的钱不得你家出了!”
“当家的还被吓的躺床上起不来,医药费你家也得给!”
任那老妇人在门口扯着嗓门喊,她庄可卿就是不回话,反而抖着肩膀,用袖子捂着脸,看上去哭的要背过气去。
这老妇人中气十足,声音奇大,嘴里叫骂不停。现在又正巧是下午休息的时候,一下便将周围的邻居全引来了。
“这不是刘婆子吗。”
“是啊,她咋来了?”
“你还不知道啊?那庄大不就死她家田头吗。”
“嗐,那这回难办了,这刘婆子谁敢惹了。”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庄家的院子站了一圈。
刘婆子多年来骂遍全村无敌手,根本不带慌的,嘴里的脏字层出不穷,听得村人门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庄可卿见观众都到位了,她可以开始表演了,便抖着袖子揉了揉眼睛,露出两个桃子眼。
“这位婆婆,我爹已经去世,做儿女的不好说些什么,但我想他一定不是故意想在您家地头摔倒的。”
“他一定是知道娘给他生了个儿子,太高兴了才赶夜路回来,没成想。。”庄可卿又以袖捂面,颤抖起来。“没成想,就这么去了。。”
“连弟弟都没见上一面。”
说到这,众人见女孩泣不成声,心中隐隐怜惜。
的确啊,这庄大成婚这么久,就因为没个儿子受人白眼才性情大变染上那赌瘾,这回他娘子生了个小子,如果他活着回来了,岂不是就能改了那赌钱的毛病,以后一家人日子可不过的红红火火?
“他没见着儿子关我屁事,那是他没福分!而且他死我地里坏我家风水!”刘婆子还是车轱辘话,要庄家赔钱。
可周围的人听了她这样没有同情心的话,都觉得这老婆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本来她来要钱无可厚非,只是狮子大开口了些,但现在,人家姑娘爹都没了,一家四口本该来的好日子也没了。现在只剩个寡母带俩孩子,不是比你惨多了,你还好意思来要钱,一要还要这么多,简直欺负人。
众人本来只是看热闹的,现在看向刘婆子的眼神却莫名厌恶起来。
“你要钱便要钱,说那话也太不近人情了!”周围不知是谁,冒出这么一句,显然是针对刘婆子刚刚那句话。
刘婆子跳起来就要找那人反驳:“什么不近人情,人死我地里不该赔钱?!”
那人根本不理她,又同边上的邻居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气的刘婆子直抓头发。
“婆婆,我家情况您可能不清楚,之前爹染上那赌钱毛病,弄的家里粒米也无,母亲急产还是我接的生,现在弟弟阿满没奶,我熬粥的米都是同隔壁李婶借的。”
“的确,可儿昨日来同我借了些陈糙米,我要给她新舂的,她都不肯要。”李婶住的近,对这一家人的情况比较了解,便将情况如实说了,引来周围人一阵唏嘘。
“刚生了娃儿连米粥都得去借,这日子怎的过。”
“我就说家里没个男人不行。”
“你这话说的,要不是她男人好堵,也不会这样。”
话风很快便歪了,刘婆子站在中间气的不行。明明她家才是苦主,人死自己地里了,难道还不能来要点补偿?
“我不管你日子难过不难过,反正你庄家得陪我钱!”说完,刘婆子顺势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起来。“我家老头给吓的呀,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药钱都掏不出啊!我那上好水田风水也坏了呀~我哪有脸见祖宗哎~”
这是开始撒泼了。庄可卿躲在袖子后面冷眼瞧着,任对方大哭大闹,根本不接腔,甚至自己还哭的更用力了。
周围众人听了庄可卿一番自述,又见小姑娘瘦瘦弱弱,粗布衣裳挂在肩膀上都能凸出个骨头印子,此时抽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可怜。
再看那地上撒泼的刘婆子,骂人中气十足嗓门洪亮,个子不高却是敦实的很,此时红光满面(被气的)哪像家里穷的买不起药的。
再加上多年来的泼妇名声,村里没哪家是没被她骂过的,此时众人看她更觉得这老货面目可憎起来。
“刘婆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别把人逼太狠了。”
“就是就是。”
“你这明摆着欺负人,怎好意思在这闹。”
“一大把年纪了,丢人现眼。”
饶是刘婆子这些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着指名道姓的说过,一时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各位叔叔婶婶,可卿感谢你们为我说话,可婆婆心里也有苦衷,实在没办法了才会这样失态,请大家不要这样说她。”庄可卿见火候不错,又加了一把柴。
“这孩子真是心善又懂事。”
“是啊,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帮着刘婆子说话,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
围观的村民一时间是不再对刘婆子指指点点了,反倒夸起庄可卿来。
“婆婆,不然这样可好,待我家筹足了爹爹下葬的丧仪钱,之后再筹您那份,可以吗?”
大概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舆论压力,刘婆子完全失了方寸,不管不顾的叫骂着,就是死要钱。“你个小丫头片子,要你装什么好人,你现在就给我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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