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泉城往西南行百余里,有一天坑。传说,千年前曾有天石落下,砸出个能容纳数万人的大坑。 因为有地势的遮掩,路过的人竟没一个发现坑里驻扎着一大片营帐。
“先生可算来了!”四皇子激动地涕泪横流。
有涯先生心情颇好。他早想来了,只苦无借口,谢勋就将机会送到手上。
岂非天助他们成事?
“事情办地何如了?”有涯先生问。
“父子俩已经不行了。只一桩为难事,下面的将领嚷嚷着要派人去九泉城请太医来诊治。那毒虽少见,却绝对骗不过太医啊!”四皇子急地额头直冒汗。
有涯先生并无丝毫慌乱,“人都就要死了,殿下还担心什么?多搭上几条贱命,却能笼络人心,何乐不为?”
四皇子用力拍一下头,“本皇子怎么就没想到呢?人当着那些将领的面派出去了,本皇子却可以中途把人杀了啊!等忠勇侯父子一命呜呼,谁还记得那些去九泉请太医的人?先生高明!”
是你太蠢!
九位皇子,最聪明的是五皇子和七皇子。不知道奸诈狡猾的皇帝怎么选了四皇子?难道是被高贵妃姑侄俩给迷晕了头?果然,男人贪色就容易误事。
“召集诸位将领到中军大帐,老夫有口谕要宣布。”
“什么口谕?”
“决战之期定在两日后。”
四皇子激动地拍手,“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啃硬梆梆的干粮了!”
此处虽有地势遮掩,却无风沙,不能烧火,炊烟会引人注意。一路到这里,大军都吃的干粮。就算是肉干,被冻的梆硬后,也变地难以下咽。
四皇子每到饭点都要骂骂咧咧好一阵,实在饿地不行了,才啃上几口。一边啃,一边发狠地嘀咕,“吃地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本皇子忍!”
“大军今晚就撤。三天内,必须赶到张掖。”有涯先生道。
“现在就撤,会不会太早?”能离开,四皇子欣喜若狂,又忍不住忐忑,“万一九泉再派人来确认,岂非露馅?”
此处距离九泉城只有百余里,快马一个白天就能往返。
“营帐先不拆,留下三千人,故布疑阵。”有涯先生判定,皇帝不会再派人来,就算谢勋谨慎行事,那些人也绝不会进营地。天冷,又不用练兵,三千人足够混淆视听。
一干将领被叫进了中军大帐。因为忠勇侯和大公子刘宏病地人事不知,站在诸将领最前方的是二公子刘成。
立即有将领疑惑地皱眉,“撤退?不是说让我们伏击雪国人吗?”
四皇子板了脸,“有涯先生是父皇身边倚重之臣,他说的话,还能有假?许偏将若是不信,可亲自派人去九泉问谢世子……不过,以许偏将的品级,只怕见不到谢世子。”
提出质疑的许偏将涨红了脸。偏将只区区从五品,在二品元帅面前,就是芝麻大的小官。四皇子这话明晃晃地嘲笑许偏将不自量力。
许偏将平日在忠勇侯手下最受重用,他都被四皇子落了脸面,其他人就算心有疑惑,也不敢再发声。
“可侯爷和大公子如今病重~”
说话的还是许偏将。忠勇侯不仅重用他,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忠勇侯父子病地人事不知,哪怕明知道会得罪四皇子和有涯先生,他也不得不开口。
有涯先生正想说“那你就留下来照顾他们父子。”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行军医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侯爷和大公子,咽气了!”
呼啦,所有人都跑去了隔壁的大帐。
有涯先生亲自探了鼻息,佯装沉痛地摇头,“人已经走了。”
“父亲!大哥!”
二公子刘成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哭号着膝行到行军床前,用力推搡着已经死去的人,“父亲,您就这样走了,儿子该怎么办?八万大军该怎么办?不准死,你们给我醒过来!”
“二公子~”四皇子大步上前拉住刘成的胳膊,不让他继续推尸体的胳膊,“逝者已矣,二公子就算哭断了肝肠,也无济于事。就像公子说的,还有八万将士,等着公子带领他们建功立业。公子万不可沉浸在痛苦中啊!”
刘成依旧哭哭啼啼地,“我如今哀伤过度,思绪混乱,只怕无力领军……许叔,你是父亲最信任的人,大军交给你,我很放心。”
许偏将正沉浸在救命恩人死去的哀痛中,突然被点到名,其他将领唰地看向他。他眼尖地发现那些将领的目光有些不善。
他是偏将没错,却不是武艺最高的,在军中的时间也并非最长的,论资排辈根本轮不到他来领军。
“公子折煞末将了。末将愧不敢当。”许偏将冲刘成拱手,“公子是侯爷在军中仅剩的血脉,八万大军自然该由公子来统领。”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就归附了刘成的将领纷纷附和。
“公子,许偏将所言甚是。统领一职,你当仁不让,就连忠勇侯的爵位,也应该由你来承袭。”
“混账!”刘成怒目喝斥,“爵位承袭乃是朝廷大事,岂是尔等能说嘴的?还不退下!”
那将领连连告罪,却没退下,继续苦口婆心地劝,“爵位的事,末将是管不着,可统领之职,公子绝不能推辞啊!”
“请公子统领我等!”
大半将领跪在刘成面前。
其他人见状,虽然觉地事情有些不妥,却也只能随大流,跪下请刘成主持大局。
有涯先生轻拍刘成的肩膀,“二公子,大战在即,没有时间给你悲伤难过。为了手底下的八万将士,你必须振作起来。爵位之事,等打完这一仗,回到京城,圣上必有决断!”
刘成哀恸地仰头,重重长叹一声,“也罢,我便化悲痛为力量,为父亲和大哥守住这八万将士!”
一干将领山呼,“公子英明!”
有涯先生让众人退出了营帐,给刘成时间和父兄告别。大军很快就要开拔,不能将棺椁带在身边,只得暂时找个地方安葬,等战后,再派人来重起骨骸,送回乡落叶归根。
营帐里,只剩下刘成一个活人。
刘成一改刚才的悲恸之色,嘴角缓慢地牵起。
望着已经死去的人,他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爹,这件事,您不能怪儿子。您偏心太过,儿子想要承爵,只能用手段。您放心,我会带着手底下的将士,建功立业,把我们刘家的祠堂搬到京城去,让忠勇侯府的声名享誉云朝内外。您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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