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韩绪还有什么公务在身,回家自然不用与他同行。
将屋里的人都吩咐出去,何醉才从怀里掏出簪子。通体翠碧,除了簪头有一造型外并无其他修饰,放在铺子里是极普通的款式,普通到……根本不会被人注意。
可偏偏这么普通的簪子却被人妥帖的收了这么多年,如今玉面光滑想必是时时在手中把玩。
她将玉簪妥帖的收到木匣子里,与那副画着簪子的纸放到一处。
“姑娘!”红菱在门口急促敲门,“姑娘出事了!”
何醉目光一凛,飞速锁上柜子后将门打开:“何事?”
红菱还未开口一旁的秋痕便接过话:“姑娘不若拿着工具,我与你边走边说。”
要拿工具,那便是出了人命了。
何醉二话不说转回屋里,不过瞬息便出了来。
何醉一贯不会骑马,前几日韩绪还倒天气暖起来了找个师傅教她,可近日不得空便还未开始,是以府里马厩旁一直放着何醉专用的马车。
为了方便,秋痕与她一同坐在马车内,不等她开口问秋痕便道:“死的是兵部侍郎。”
何醉侧头看他,兵部侍郎乃朝中三品大员,这……
秋痕知道她什么意思,低声道:“姑娘也知道,王爷近日在密查军饷贪污一事,这兵部乃是重中之重,咱们的人刚到兵部侍郎府就发现他在书房自缢。”
“自缢?”何醉抓住一个重点。
“来报的人说像是自缢,可王爷说姑娘兴许能看出些什么。”
何醉点头,韩绪这才刚开始行动兵部就吓得舍了一个侍郎,岂不是此地无银?
“王爷已去了?”
“不错,属下正是奉王爷之命来接姑娘。”
秋痕平日里骑马惯了,马车摇摇晃晃的他嫌慢便又开口给宁知音道:“兵部掌管天下军政,侍郎之职尤为重要,且兵部侍郎乃是孙家人。”
孙家人?何醉思索,她倒知道京城有个孙家,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但自从先帝胞妹嘉德公主亲自选了孙家一儿郎为驸马后,孙家在京中的地位就变得微妙了些,世家不世家,文臣不文臣的,这兵部侍郎倒不知是哪个得意的子孙了?
“可是嘉德公主驸马的本家?”
秋痕点头:“姑娘说的没错,正是。兵部侍郎孙昌东正是嘉德公主驸马的庶弟。”
“秋大人。”何醉侧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你可知孙家祖上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的姑娘。”秋痕端了身子着急,“现下这个还有什么要紧?”
何醉抿唇:“许是我想多了,不若先看过尸体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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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孙昌东死了。”
盛文浩闻言蹙眉,如此快?
他拿过早些时候韩绪送来的情报,逐张看去,突然他目光一定对着纸上某处眯起了眼。
“林初,林采在何处?”
林初抱拳回道:“她如今已从汝州归来,在府内等公子吩咐。”
盛文浩点头:“你们兄妹惯常在人前露面,可如今我有一事可能要委屈她。”
“公子此言折煞,我们的命就是公子救的,若有吩咐但所不辞。”
盛文浩扶额似笑似愁:“有一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采既然回来了,便设法去她身边吧,只有一条,万望护她周全。”
话里虽是不满,可浓浓的宠溺还是让林初打起精神,他并未多言只道:“是。”
盛文浩起身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仿若随口道:“小姐到何处了?”
“已至琅州,不处五日便到京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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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绪面色有些难看的看着面前嚎啕大哭的一众孙家人,脸上的不耐更甚。
冬凛大步踏进院子对韩绪行了一礼,而后小声道:“王爷,嘉德公主与驸马来了。”
韩绪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并未抬脚。
一打扮矜贵的女子踏进院子,眼角眉梢都是愁绪,眉目微垂。见到院中的韩绪似是愣了一下,而后微微行礼:“皇弟。”
嘉德公主排行十,按理说是不用给韩绪行礼的,可架不住韩绪如今是摄政王之尊,除了当今的小陛下,那个见了不得低一低头。
“皇姐。”
嘉德公主面带哀色双目却无泪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驸马担心道:“驸马与侍郎情谊深厚,如今……怎会遇上了这种事?”
韩绪见驸马行礼只淡淡点头:“驸马自便。”
驸马闻言脸上怒气升腾:“王爷费心,万望大理寺找出凶手为家弟伸冤!”
此言一出韩绪微微勾了勾嘴角,连他身后的冬凛都忍不住看了孙驸马一眼,对外只说侍郎自缢,何来伸冤一说?
嘉德公主面上的担心窒了一瞬,随即开口:“皇弟既在此,想必定是查出不妥……”
韩绪淡笑只当未听出不妥,转身去瞧院门,怎得还未来,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正想着何醉就急匆匆从门口走了过来,韩绪上前极自然地将她手中的工具箱接过,顺便回头瞪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秋痕。
秋痕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没想起来给姑娘提东西么。
“人在何处?”
“书房,已放下来了。”韩绪走在前面给她带路,“现场没人动过。”
何醉点头。
一进门何醉就觉得屋内有些阴冷,与外面的艳阳天不可同日而语。
她没有先蹲下身去看尸体,而是先环顾四周。
窗子大开着,自缢的白绫随着风飘飘荡荡,地上一个圆凳歪倒在一旁。
若有人进屋来,第一眼必定觉得这是自缢是现场了。
“可是有何不对?”韩绪见她嗤嗤没有动作,放下箱子疑惑地问。
“按照惯例,自缢之人不会将窗子大开。”
孙侍郎的书房在一楼,若真是一心求死,何必叫窗户大开着,是求死之心不够,想着有谁经过把他救下来吗?
韩绪心头一凛,何醉从不说废话,此言便是说这孙侍郎死的有异了?
何醉带上手套弯腰揭开盖在孙侍郎身上的白布,而后抬头瞧着韩绪。
韩绪正盯着何醉,见她突然抬头一怔而后道:“本王与你记录。”说罢拿起工具箱里的簿子坐到一旁。
“缢沟暗红,单缢套,颈部缢沟明显,舌抵牙为伸出,舌骨骨折。缢痕于耳后……咦?”
何醉轻转过孙侍郎的头微微皱眉:“缢痕于耳后结束,后颈部有轻微击痕。”
韩绪抬头瞧她。
何醉也正巧抬头,对着他点头:“人为击痕。”
韩绪低头记下。
何醉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可有遗书?”
“有。”
何醉舒展开的眉头又轻轻蹙起。
衣衫整洁并无挣扎,屋内也没有打斗痕迹,若是人为那当是认识之人?
她目光下移,手部放松五指充血,不对,若是自缢当双拳微蜷才对。
“死者今日去了何处?”
韩绪:“今日未去早朝,侍郎夫人道凌晨时分他便起身来了书房并未再外出。”
何醉起身去看白绫之处,果不其然在正下方看到一片还未干的水迹。
手掌轻轻覆上去能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寒气。初夏地冷,古有初春不脱袜之说,指的是寒冬刚去气温初升但地表湿冷身体很容易被寒气入侵,所以要注意足部保暖。
她再去看一旁的圆凳,虽倒在地上,可除了与地面接触之处有少量灰尘外其他处一尘不染。
韩绪起身问道:“水?”
“是也不是。”何醉轻轻摇头,“是冰化为的水。”
“冰?”
何醉起身:“王爷看此处。”何醉抬起孙侍郎的头道,“王爷会武,此处可是被手击打的?”
韩绪低头去瞧,后颈部几不可见的一道轻痕,若是再晚片刻或许就再看不见了。
他点头:“不错。”
“这封遗书可有对过笔迹?”
韩绪:“侍郎夫人看过,说笔迹无误。”外头还隐约传来哭声,想必就是那侍郎夫人在哭嚎。
“遗书端正摆在桌上看着像是写后自缢,可那桌上砚台并无用过的痕迹,字迹想必也是仿的了。还有那圆凳,若是自杀时踢翻圆凳定不会如此如此干净,圆凳不稳,应滚上几圈才对。”
何醉脱掉手套:“若是我猜测不错,凶手是与死者相熟之人,被打晕之时并无防备,死者应是被打晕之后再被吊到房梁上的,脚下踩冰,现下气温回升窗户大开,冰块融化则做缢死之状。至于为何不直接杀了死者,一则是清早静谧直接下手动静过大,这倒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
韩绪顺口接过:“主要若是被发现为他杀,那这替死鬼便白找了。”
“王爷说的极是。”何醉回头看他,“可如此明显,无论他杀还是自缢,与王爷来说都是一个意思,现下左不过是侍郎不愿就死才有了这一出。”
虽心中早有定段,韩绪还是忍不住蹙眉,这背后之人到底什么意思,若说是找替死鬼,这么早便抛出来,岂不是明晃晃告诉旁人其中有鬼?
难不成是震慑?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警告,是想告诉自己他手眼通天别与他为难么?
韩绪轻笑,眼中却满是冰冷,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打错算盘了!
原是他多年守在边关未回京城,这里的人便一个个的猴子称大王起来了。
何醉也在一旁看着尸体蹙眉,既然无差为何还要费一番心思布置这一切?
不知怎的,何醉莫名感觉这现场是为了做给她看的,为的就是想看她能不能验出来。
她瞧着院内的人群勾了勾嘴角,若是如此,那倒是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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