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后,南疆使臣低调至极的离开了大晏。
接到消息的时候红菱正在给何醉梳妆,皱眉低声道:“还说是使者之间的私人恩怨,属下看定是心有预谋才对。”
何醉看着镜中红菱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笑了:“细想下来出了这件事也是好的,知道南疆心怀不轨还能多做一手准备,总好过对他们毫无防备。
红菱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何醉侧头看了看梳洗完成的发髻,起身道:“走吧。”
二人要去的是刑场,耽搁了两个多月,嘉德公主一众于今日行刑。
何醉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知想到什么竟没忍住轻笑出声。
许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红菱在一旁也忍不住挑着嘴角赞道:“姑娘真厉害,我听秋痕说那杜肆海竟未等到行刑就将自己吓死了,污秽之物流了一地狼狈至极。”
何醉撩开马车帘子一角朝外看,眼中似撒了星光点点:“那可赖不着我。”
“自然是赖不到姑娘。”红菱起身将帘子放下嘱咐道,“姑娘莫要吹风。您不过是给他划了个一指长的口子罢了,俗话说得好,人吓人吓死人,他若心中无鬼怎会惊惧至死?”
“姑娘,到了。”路伯在外面轻敲车厢示意。
路伯选的位置极佳,撩开车帘既能清楚看到刑台又不算离得太近。
一阵喧嚣传来,囚车到了。
嘉德初入狱时日日咒骂,骂小皇帝,骂韩绪,神情激动之时连先帝都未放过,可就算如此也不曾从她口中听到一丝与左相相关的事,可见终究还是有几分理智的。
何醉饶有兴致的看着百姓神色激动地朝囚车扔秽物,嘴中伴着不歇的咒骂。
“放肆!本宫乃公主之尊,你们这群刁民!”
“混账!”
嘉德发丝凌乱不堪,满脸脏污,破口大骂时怒目圆睁,瞧着没有一丝京城淑女风范。
孙昌平与她不过两丈之隔,见状竟低笑出声。
嘉德转过头恨恨的看着他:“狗奴才!”
“在公主眼中,这天下何人不是奴才?”孙昌平眼中满是嘲讽:“如今滋味如何?”
嘉德目眦尽裂,眼中恨意滔天却又带着一丝疑惑,纵是她与孙昌平夫妻不睦,也不至于与自己同归于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孙昌平侧过脸去不再看她,夏日晴空万里无云,连风都摒了呼吸静等恶人伏法。
嘉德性情暴虐,永远都不会明白。
孙昌平微微昂首,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自成亲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般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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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薛七姑娘给您递了帖子来。”
何醉正坐在窗边擦拭工具,闻言伸手道:“宝瑜?”
红菱点头:“正是,那人道薛七姑娘听闻您的伤已好了,便邀您道柳叶河的画廊观荷。”
何醉轻笑,当日围猎时宝瑜道回了京城定要邀她一聚,原以为是玩笑,不成想竟真的递了帖子来。
京城地处北方,夏日炎炎甚于汝州,出门不过片刻汗已是汗流浃背。
“这太阳如火烤一般,往年倒不曾这般热。”
红菱手里的扇子挥动的快出了残影,一手还给何醉撑着伞:“河边小路不通马车,姑娘受累。”
何醉点头推开她给自己打扇的手:“给自己扇扇,我不热。”
红菱快速给自己呼啦了两下,又伸手对着何醉扇:“姑娘不用担心,我还好,前面便到了。”
“何姐姐!”画廊边一抹粉色的身影蹦跳着挥手,她身后的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她不小心掉入河里。
何醉脚步轻快了些,朗声道:“宝瑜你小心……”
突然她脚步一定侧目看去,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她身侧踏步而去,背脊直挺双拳微握。
何醉鼻尖微耸,盯着对方的头发目光微顿。
红菱见她面色微恙,低声道:“姑娘……”
何醉抬手让她噤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直到那人走远才小声吩咐了几句,红菱杏目微睁对身旁的林采点头示意一瞬,转身掠去。
薛宝瑜顶着烈日跑来,气喘吁吁的问道:“何姐姐,怎的停在这儿了?”
何醉将她纳入伞下轻声道:“此处看柳叶河也别有一番风味。”
薛宝瑜抬了抬下巴满面炫耀:“那是,不然怎能邀姐姐前来,外面闷热,姐姐快进画廊。”
柳叶河如一条玉带,烈日下波光粼粼煞是耀眼,吹风掠过送往鼻尖一阵荷香,倒叫人觉得舒爽不少。
“快来快来,我何姐姐来了!”
薛宝瑜踏进画舫便朗声招呼人:“翠坊沏茶来。何姐姐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中郎君张家的三小姐幼锦。”
“何姑娘。”
“张姑娘。”
“这是施家的大小姐雯沁。”
何醉点头道:“可是施太医府上?”
施雯沁笑着点头,瞧着倒比前两人稳重些,行了个闺中礼:“正是祖父。”
何醉道:“施小姐不必客气。”
何醉转头看向最后一位姑娘,那姑娘一身鹅黄,通身的书卷气叫人忍不住亲近,现下正蹙眉直直的望着何醉。
“这位是……”
薛宝瑜走上前:“这位是易家的卓君姐姐。”
易卓君……
何醉眉眼不变,上前问好:“易姑娘。”
“何妹妹……”易卓君喃喃起身,忽的笑出声,“不知何姑娘年岁几何,我倒是托大了。”
何醉望着她回道:“夏末正好十八。”
“那我虚长妹妹一岁。”
何醉也不扭捏,张口便道:“易姐姐。”
姑娘家总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有薛宝瑜在,定是不会冷场,几人坐在窗口边向外瞧去,荷花轻摆,仿佛妙龄少女在轻缓起舞。
“听闻何姑娘在大理寺任职?”
张幼锦忽的打开话头一脸好奇,“那你可曾见过摄政王?”
何醉还没开口薛宝瑜便抢着回答:“自然见过,何姐姐现下便在王府住呢!”
“在王府住?”
张幼锦似是极为有兴趣,又问道:“那何姑娘可会怕?”
何醉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有何可怕?”
张幼锦捻着手帕捂嘴声音低了些:“听闻王爷……吃人。”
“张姑娘慎言。”何醉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张幼锦,“王爷乃是大晏的功臣,一心为民,此等谣言荒谬至极。”
“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1”易卓君淡淡出声,“王爷当年爱民之语言犹在耳,如今虽贵为摄政王可却用心辅佐皇上,常人不能及也。”
施雯沁也点头应是:“祖父也常道摄政王暴戾之名实乃谬论。”
张幼锦面色微红:“我……也是听闻旁人如此说……”
“谣言止于智者。”
何醉起身看了看薛宝瑜道:“宝瑜,不是说有上好的银针?”
“有!”薛宝瑜忙从一旁的榻上爬起来,“上次围猎时我瞧着何姐姐你喜欢特意从品茗阁寻来的。”
银针香气清淡,汤色微黄,与其他茶汤一比倒像是如三岁稚童般娇俏可人。
易卓君放下茶盏问道:“可有松山岩?”
翠坊忙取了奉上,担忧道:“松山岩现下饮用怕是……”
易卓君轻笑:“拿来便是。”
入夏之后京城各官家皆用冰纳凉,吃食上自然也不可缺。
众人见易卓君拿出冰块一脸惊奇,不是说泡茶,这倒是为何?
只见她将松山岩与冰块一起放置盏中,加入少许山泉,侧头笑道:“半个时辰后便可饮用,清凉沁脾又解暑。”
“用冰泡茶?”薛宝瑜疑问,“这可是个什么味道?”
“清甜无涩,喝前香气只逼出十之二三,但喝进嘴里更胜滚水泡茶。”易卓君说罢侧头问何醉,“何妹妹在王府见多识广,可曾用过此法?”
何醉回视她,面上满是好奇:“倒是不曾。”
易卓君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自己在妄想什么,就凭那一丝熟悉的感觉?
何妹妹早就已经……
她有些恹恹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何醉眼中似笑含愁,当年的事,她倒还是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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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那人乃是左相的义子晏清。”红菱拱手道,“属下去查过,晏清不常露面但确实早生华发。”
韩绪蹙眉:“姑娘为何会注意到他?”
红菱摇头:“属下不知,只交代属下跟紧那人看可有不妥。”
韩绪眼下的泪痣被蒙上一抹斜阳,映衬得更为妖异:“她何时回来?”
红菱抿了抿唇,“日落之前。”
不过半个时辰,侍卫便来报何姑娘求见。
“属下见过王爷。”何醉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桌上是,“今日见着个好东西,带回来给王爷尝尝。”
茶盏不过掌心大,取出时还冒着丝丝寒气,刚放下盏壁上便挂了点点水珠。
韩绪眼神柔和道:“这是何物?”
“冷泡茶。”何醉便是开心也是眉眼淡淡,“极是不错。”
韩绪端起茶盏细细品味,挑了挑眉:“消暑确实不错,回头可带一些给陛下用。”小孩子最怕暑热。
“松山岩寒凉,加之用冰佐之,小孩子脾胃虚弱怕是受不住。”
“如此倒是可惜。”
韩绪放下茶盏进入正题:“今日那人,你如何瞧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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