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航话一说完,  看见大院嫂子这狐疑的表情,也有点心虚。但想到刚才媳妇从自己身边快步走过时委屈兮兮的样子,他更加笃定。

    “真不是莹莹。”他说,  “莹莹哪儿长这样啊。”

    他一边否认,  一边看向安年和岁岁,希望两个小家伙给自己一些支持与力量。

    可是兄妹俩没有出声。

    爸爸妈妈说了,  小孩子不能撒谎,  他们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家属院嫂子站在原地,  看着齐远航一本正经的表情,  陷入沉思。

    齐副营长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傻吗?

    那分明就是莹莹!

    齐远航打发走大院嫂子之后,  就再也没有心思拉着兄妹俩玩纸板儿了。

    “我们赶紧回家。”他说。

    他们仨回来的时候,  顾莹还在哭。

    她脑袋上的卷毛真的好难看,刚才一路坐车回来,  连头都不敢抬,  生怕其他同志看自己的笑话。本来以为回家之后,  冰冷的心就温暖了,谁知道,齐远航居然说她是个姑!

    顾莹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我看着很老吗?”

    齐远航还从来没有见过媳妇哭成这样,  就算是小时候也没有。一般来说,就只有莹莹整哭别人,哪有她独自掉眼泪的。

    媳妇这楚楚可怜的样子,  把他心疼坏了,不解地问:“当然不老,  你怎么会这么说自己呢?”

    顾莹:?

    是他说的!

    “你颠倒黑白!”

    “我没有啊!”

    “你嫌弃我!”

    “莹莹,  我怎么会呢?”

    最后,是岁岁的小奶音打断了僵持:“姑姑,你也有姑姑吗?”

    齐远航恍然大悟,  一拍脑门,终于知道是自己祸从口出。

    找到原因之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哄媳妇了。

    齐远航将家里的小镜子收起来:“媳妇,烫坏头发也没事,很快就长好了。”

    见他终于贴心了一些,两个人不再鸡同鸭讲,顾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只是一抬眸,又看见他动作飞快地收起梳子。

    “你把梳子放起来干什么?”

    “你的头这么卷,用梳子会卡着,勒着头皮。”

    顾莹的嘴角往下弯,回忆起自己在国营理发店照镜子时的惨状。

    “早知道不去找嫂子了。”她的眼中还是闪着泪光。

    安年遗憾道:“姑姑,你去找妈妈,怎么不带我们呢?”

    岁岁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妈妈的脑袋也变这样了吗?”

    “没有!”顾莹气呼呼,“还是嫂子机灵!”

    那会儿嫂子拉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从店里拽出来。而她想一出是一出,压根没被拦住。

    早知道,还是得听嫂子的……

    “要不我再补救一下我的发型吧。”顾莹说。

    齐远航的嘴角抽了抽:“怎么补救?”

    顾莹摸了摸自己的小圈圈卷发,最后变成狂躁揉头。

    怎么补救?

    她得想一想!

    ……

    开学两天时间,楚婉每天的生活简单却又多彩。

    她一日餐都是在学校里吃的,京大食堂的菜色种类很丰富,大家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进食堂时看着上面的木牌子考虑这一顿该吃什么。

    这会儿,凌月银从兜里拿出饭菜票,吞了吞口水。大家都在排队等着打饭,她也是一样的,只不过,都还没排到她,她的心就已经飘到饭菜上了。

    下乡做知青时,凌月银每天都吃不饱,有时候就只是一个窝窝头或是一碗稀粥,就算凑合过去了。白白胖胖的她,下乡几年之后,变得黑黑瘦瘦的,连睡觉做梦都在馋肉。那一天,从村口喇叭里听见高考恢复的消息时,凌月银正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都是懵的。知青点所有知青一涌而上,拉着她去打听情况,她提不起精神,却明确地听见他们说,大学食堂的饭菜可香了。

    其实谁都没上过大学,不知道大学食堂的饭菜香不香。可听见这话的凌月银,就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开始专心致志地复习。

    知青点其他知青在下工之后都累得看不动书,只有凌月银,每天温习到深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来,趁上工之前,能学多久,就学多久。

    得知自己过了录取线时,凌月银的眼睛都亮了,同时,饥肠辘辘的她开始向人打听,哪所大学的饭菜最好吃?

    村干部们虽然有见识,可也回答不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她琢磨许久,琢磨不出来,最后索性报了京大。

    因为京市是个繁华的地方,很多知青都会说自己的新衣服新裤子是父母从京市或沪市买的,所以从中选一个,准没错。

    事实证明,确实没错!

    终于排到了凌月银,她拿出自己的饭菜票,目光炯炯,仿佛散发着万丈光芒。

    她要吃午饭了!

    短短两天的相处,楚婉已经感受到室友对食物的执念。

    她笑着排在凌月银身后,看着凌月银选了不少好吃的,之后冲她勾勾手:“婉婉,我和青香去那里等你。”

    凌月银和郭青香选了个位置先坐下。

    楚婉打好饭菜之后,转身去找她们,余光扫见汤嫦的身影。

    已经坐下的凌月银大声喊:“汤嫦,我们在这边,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汤嫦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走开。

    凌月银撇撇嘴:“怎么这样呀,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听说汤嫦的爸爸是革委会主任,特别能耐,所以她才这么傲气。”郭青香说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凌月银不高兴地说,“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平时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就她自己搞特殊。”

    “其实她要是不喜欢我们,不喜欢在宿舍住,为什么不回家呢?”郭青香又说,“反正她爸是革委会主任,在家里住的条件肯定比在学校强。”

    楚婉端着打好的菜坐下,正好听见室友们在说汤嫦的事。

    她笑着拿起筷子,望着凌月银盘中的鸡腿肉:“给我尝一口?”

    “那可不行!”凌月银立马保护好自己的鸡腿。

    郭青香笑道:“这不是要月银的命嘛!”

    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没再提起汤嫦。

    午饭后,她们没课,凌月银和郭青香约好了要去逛一逛,楚婉则准备回一趟四合院。

    那天姜曼华把自己的课表交给楚婉,姜教授的课不多,基本上是在办公室,但每天中午会回家休息。

    楚婉回了一趟宿舍,就准备出门,远远地,见杜欣走过来。

    “楚婉,你去哪里?”

    “我回家一趟。”

    杜欣的眉头抬了一下,笑着问:“要回家看孩子吗?”

    “杜欣,婉婉是要回她妈妈家。”凌月银的声音响起。

    杜欣“哦”一声:“你妈妈家住哪里?能不能请我们去你家做客?”

    楚婉性子好,才开学几天,和班里的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就连平时去上课路上碰见同专业的其他班同学,彼此眼熟时也会微笑着打一声招呼。但没来由地,她就是对杜欣有些反感。

    “不能。”楚婉说完,转身对凌月银和郭青香说道,“我先走了,一会儿回来给你们带我妈妈做的小点心。”

    凌月银的眼睛一亮:“真的吗?你妈妈今天要做点心?”

    “真的。”楚婉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杜欣摇摇头,对凌月银说道:“大家都是同学,就算家里小了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参观?”

    郭青香说道:“就算要参观,也轮不到你啊,婉婉和你又不熟。”

    “你怎么这么说话?”杜欣皱眉,“而且,也不是因为不熟才不让我参观吧?估计是她妈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一个宿管阿姨能分到多大的房子,而且还是临时的,她一定觉得丢人。”

    郭青香一脸不解:“谁跟你说她妈妈是宿管阿姨的?”

    “真的。”杜欣说,“要不她妈怎么会提前来宿舍给她铺被子?”

    室友们都没问过楚婉有关于她母亲的事。虽然知道她母亲帮忙铺了被子,但孩子去报到,妈妈先来整理宿舍,这不是很正常吗?那天她们根本就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杜欣说完,耸了耸肩:“算了,不关我的事,我去姜教授办公室帮忙了。”

    凌月银原本还沉浸在好吃的小点心给自己带来的诱惑中,突然听见杜欣这么说,惊讶地问:“你认识姜教授?”

    “你也认识?”杜欣问。

    “不认识,就是特别特别崇拜她!你们有没有看过姜教授的文章?一看就是有学识又有自己独到见解的。”凌月银说,“而且,我那天在学校里碰见她了。特别年轻,身上穿的衣服也特别讲究,不像是我们这边裁缝铺能买到的。”

    “姜教授是从对岸回来的,回来时还带着不少研究成果。”杜欣说。

    凌月银原本不喜欢搭理杜欣,可她提到姜教授,那是自己崇拜的姜教授。

    “你怎么会认识她的?你去姜教授办公室帮忙,能带上我们吗?”

    “你还知道什么?跟我们说说吧。”

    杜欣摇头:“不好意思啊,姜教授喜欢安静,你们太吵了。”

    话音落下,她转身道:“我先走了。”

    凌月银和郭青香面面相觑。

    好嘚瑟,像是跟姜教授很熟悉似的!

    她俩决定了,要跟上去。

    反正闲着也闲着,看看她和姜教授有多熟也好啊!

    杜欣往教授办公室走。

    杜欣是那天在图书馆门口见到姜曼华的。她认出姜教授,迎上去示好,但教授只是礼貌地答应一声,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

    她想着还是得抓住机会,便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对姜教授的敬仰之情。此时,杜欣从兜里拿出信,做了个深呼吸。

    “杜欣好像很紧张。”郭青香说道。

    “那是,见姜教授呢,能不紧张嘛!我要是站在姜教授面前,肯定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凌月银说道。

    “你和杜欣是同一个公社出来的知青,为什么她明知道你很想认识姜教授,都不愿意给你介绍啊……”

    凌月银没这么多心眼,只想着,她要冲了!

    “我现在去打个招呼,应该不会很刻意吧?”她乐呵呵道。

    郭青香:……

    刻意!非常刻意!

    杜欣早就听家里亲戚说过和学校老师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先不说这四年大学期间会得到什么便利了,看长远一些,大学毕业时,如果有学校教授向单位推荐,或许她能得到更好的工作。

    她打听到,从对岸回来的姜教授终生未嫁,无儿无女,一心为学术奉献。

    这样的人,虽然表面风光,但内心一定是落寞的,说不定一下子就能将她的心捂热。

    “姜教——”远远地,杜欣看见姜教授,鼓足勇气上前。

    可她还没喊完,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

    “杜欣!”凌月银跑到她身后,忽地看见她手中的信,“这是什么?”

    此时,姜曼华也已经看到她们,只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骑着自行车向自己而来的楚婉吸引。

    室友们望着楚婉,都愣了一下。

    楚婉怎么有自行车啊!

    在回过神时,凌月银不出声了,因为她发现,姜教授和杜欣并不熟。

    她都不看杜欣呢。

    个女同学站在远处,迷茫地望着看起来与姜教授非常熟络的楚婉。

    楚婉走到姜曼华身边:“我刚才回家了,您怎么没回家呀?”

    “我回办公室拿点资料。”姜曼华说完,无奈地笑了一下,“都让你拿一把钥匙了,来来回回多麻烦啊。”

    “又不远。”楚婉笑着说。

    姜曼华从兜里拿出两把钥匙,给了楚婉一把:“赶紧收着,以后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在家等一下。”

    “好吧。”楚婉收起钥匙,又笑道,“姜教授,钥匙如果被我弄丢了,您别批评我。”

    姜曼华勾了勾她的鼻尖:“你就不是这么不靠谱的孩子。”

    阳光下,母女俩有说有笑。

    杜欣先是一脸吃惊,随即眸光染上愠色。看楚婉安安静静的,像是对什么都不争抢,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这么重,开学没几天,就去讨好姜教授!

    “杜欣,你不是认识姜教授吗?怎么不去问好啊?”凌月银问。

    郭青香用胳膊肘推了凌月银一把,她这室友怎么这么缺心眼呀。

    杜欣摆明是吹牛的啊!

    “婉婉!”凌月银喊了一声。

    她要是早知道婉婉就认识姜老师,哪还需要在杜欣面前找气受!

    凌月银拉着郭青香小跑上前,杜欣一个人落在身后,考虑半晌,也硬着头皮走上去。

    “月银、青香?你们怎么来了?”楚婉惊讶道。

    “婉婉,这是你同学吗?”姜曼华看向两位同学,目光和善。

    凌月银和郭青香的心脏噗通直跳。

    这可是姜教授,上她的课得选修报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和她说上话的!

    “姜教授您好,我是凌月银。”

    “姜教授,我叫郭青香。”

    “你们好。”姜曼华笑了一下:“我听过你们俩的名字,你们是婉婉的室友吧。”

    两位女同学的眼睛都快要亮了,立马点头如捣蒜。

    姜曼华再看向杜欣:“这位同学是?”

    “隔壁宿舍的。”楚婉随意介绍。

    凌月银和郭青香猛一下望向杜欣。

    她的脸“唰”地红了,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才开学一个星期都不到,楚婉怎么会和姜曼华相处得这么好呢?

    “刚才我说要回家,要给月银带您的小点心吃呢。”楚婉笑着说。

    位室友的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

    “婉婉,你刚才说是回妈妈家……”凌月银迟疑着问。

    这时,办公室里几位老师走出来。

    “姜教授,和学生们聊什么呢?”

    “不去吃饭吗?”

    “我吃过了。”姜曼华说道,“这几位是我女儿的室友,刚才碰上,就聊了几句。”

    几位老师立马迎上前,目光从几个年轻女孩的脸上扫过之后,最后视线落在楚婉的身上。

    “这是姜教授的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不说不知道,但你们现在一说,倒是觉得小姑娘真有几分像姜教授,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早就听说姜教授的女儿也考上京大了,一直没见着,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楚婉不认得这几位老师,但只要礼貌地喊一声“教授”准没错。

    大家都乐呵呵的,招呼楚婉,下回和姜教授一起来自家做客。

    望着这一幕,杜欣的嘴角就是连一丝笑容都扯不出了。

    姜教授是楚婉的妈妈?楚婉是姜教授的女儿?这其中的关系,明明白白,可她怎么就这么不愿意相信呢。

    是谁告诉她,姜教授无儿无女的?人家的闺女都已经这么大了!

    杜欣低下头,表情难堪。但再难堪都好,总比露出嫉妒的神色来得强。

    当时她随便挑个教授想要讨好,最后讨好的居然是楚婉的妈妈,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差?

    凌月银惊呼起来:“婉婉,姜教授居然是你妈妈!”

    郭青香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居然要拿姜教授做的小点心给我们吃!”

    姜曼华看着这两个活泼的小姑娘,就忍不住笑了。

    “婉婉,你两位同学下午有没有课?邀请她们来我们家吧,现做的小点心才好吃。”

    “没课!”

    “没课没课!”

    楚婉都还没来得及问,她们就已经把头点得像小鸡叨米似的了。

    她莞尔一笑:“那就来吧。”

    凌月银步伐飞快,像是快要跳起来。

    她能去姜教授家玩儿了。

    而且,还能吃到美味的点心,姜教授做的!

    “婉婉,你们家住职工院吗?我听说职工院在那边——”郭青香指了一个方向。

    “不是,我妈妈不住在职工院。”楚婉说,“房子比职工院要稍微近一些,骑车没几分钟就到了。”

    “难道是学校附近那几间四合院?”凌月银眨了眨眼睛。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更加羡慕了。

    四合院真的好大好大啊!

    杜欣缓缓抬起头,望着她们离去时的背影。

    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很长时间,仍旧在发烫。

    她不太理解。

    楚婉有一个这么了不起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去给人当后妈?

    而且,直到现在,还没见过楚婉的丈夫呢,对方是不是特别见不得人?

    ……

    自从邀请室友们来自己家里玩过一次之后,楚婉发现,凌月银和郭青香更喜欢她了。

    尤其是凌月银,上哪儿都要跟她在一起,特别热情。

    这会儿,楚婉拿着脸盆去宿舍走廊的尽头打水,听见杜欣和凌月银在吵架。

    当时,杜欣冷笑:“你可真是知道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听说姜教授是楚婉的母亲之后,和楚婉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好。凌月银,你究竟是讨到了什么好处啊?天天巴结人家!”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长这么多心眼吗?”凌月银的眼圈红了,话还没说完,转头看见楚婉。

    她有些尴尬,百口莫辩之时,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楚婉会不会以为她是这样的人?

    凌月银很珍惜这个朋友,不希望被误会。

    可楚婉只是冷淡地扫了杜欣一眼,平静道:“大家都说京大好,考上京大的同志都很优秀。但原来,优秀并不只是用成绩衡量的,还得看品行。”

    “楚婉,你这是什么意思!”边上不少人围过来,杜欣面红耳赤。

    “简而言之,就是你品行不好。”楚婉说。

    边上的同学们议论起来。

    “说真的,才开学几天啊,我已经听杜欣说过不少人的坏话了。”

    “一下子笑话马小春是乡下人、土包子,一下子说秦艳艳舍不得钱买牙膏,让她张嘴……把没礼貌当直率,我早就受不了她了。”

    “现在还去挑拨楚婉宿舍的感情,杜欣的心思能不能放在正道上?”

    “你们之前有没有听她说起自己和姜教授的关系特别好?还说什么——姜教授喜欢安静,但从来不会嫌弃她!话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姜教授见到她都不认识,连她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一道道声音响起,在耳畔回荡。

    杜欣为自己争辩着,可能考上京大的,一个个脑子转得都快,要真吵起来,她还真不是其他同学的对手。

    就在杜欣无力地反驳大家时,楚婉已经拉着凌月银走了。

    凌月银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和人家吵架不过句,就会被气哭。

    现在的她眼眶红红的,耳朵也红红的,解释道:“婉婉,我真不是因为姜教授才和你好的。”

    “我知道。”楚婉笑着说,“刚进学校的时候,你就对我特别好了。”

    凌月银的嘴巴往下一撇:“就是啊,她怎么能这么胡说八道,我只是现在跟你更好了,但也不是因为姜教授……”

    “我知道。”楚婉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抿着唇笑,“是为了我们家的小点心。”

    “楚婉!”凌月银摸了摸自己不争气的肚子。

    她们家的小点心,是真的很好吃嘛!

    ……

    两个小家伙日也盼着,夜也盼着,终于盼到妈妈要回来了。

    他们的妈妈上完星期六的课,晚上就会回来,兄妹俩连饭都不吃,乖乖地等。

    “安年,你写完作业了吗?”顾莹问。

    虽说她是个不太负责任的人,可是孩子们在她家,她这个姑姑就得盯紧。安年大了,交到好几个朋友,以他小兄弟省事儿为首的几个男孩子,都是不爱学习的主,每天放学回来就喊他继续玩。

    安年在学习成绩方面不需要担心,但作业总得写,顾莹问长问短,操碎了老母亲一般的心。

    “写好了。”安年说,“今天在学校就已经写好了。”

    “这么乖?”顾莹睁圆了眼睛,这就是她嫂子的威力啊!

    另一边,楚婉也在急匆匆地赶。

    结婚之后,她和两个小家伙朝夕相伴,如今分别了好几天,别说是孩子了,她也不习惯。

    刚住进宿舍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心里头还惦记着,不知道岁岁和安年有没有踢被子。现在虽然是月,温度不低,可要是一不小心着凉,也怪折腾的。

    楚婉蹬着自行车,裙摆飘扬,因为着急,脸颊都变得红红的。

    一到家属院,她将车停在车棚,快步往里走。

    几个嫂子们见到她,立马迎上来。

    “楚老师回来了!”

    “楚老师,我闺女前几天在他们小学听老师们提起你,成天在家里念叨要去看你。我想着去京大转转也好,让她熏陶一下,将来也考京大。就是后来,带她去京大一看,我们娘俩差点没缓过劲,这学校多气派啊!现在我们婷婷学习都认真了,说将来要和楚老师一样,考京大!”

    “不该喊楚老师了,现在是大学生!”

    嫂子们太热情了,楚婉被她们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你还是快回去吧,两个孩子都等着你,等急了。”王嫂子笑道。

    “好,我先回家。”楚婉抱歉地笑了一下,继续快步往家里赶。

    看着她匆匆的步履,几个军属们又是一阵感慨。

    顾营长都不在家,他媳妇还是对孩子这么上心,看来是真把他们当成亲生的了。

    “肯定是把兄妹俩当亲生孩子了,要不然当时纪连长他媳妇来的时候,直接让她带走不就行了,还省心。”

    “别说包小琴是纪连长媳妇,她配吗?”

    “孩子们最聪明了,知道谁对自己好,安年和岁岁盯着大院门口看,看得眼睛都直了,是真想他们妈妈啊!”

    兄妹俩确实是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大院门口看。

    因此,看见楚婉回来时,他们撒开腿就往外跑了。

    “哥哥!等等我哇!”岁岁腿短,跑得气喘吁吁,在身后喊。

    安年停下来等她,小手招一招:“快!快!”

    楚婉看着他们俩奔跑的身影,鼻子都要酸了。

    他们在她走时不哭不闹,但其实心底是舍不得她的,所以见她回来,才这么欢喜。

    两个小朋友怎么这么懂事呢?

    “妈妈!”

    “妈妈!”

    两个小家伙跑过来,在楚婉面前站定。

    楚婉蹲下,轻轻拥抱他们。

    “妈妈回来了。”她软声道。

    “要待多久哇?”岁岁期待地问。

    “两天。”楚婉掰了掰小团子的小手,指着她两根胖乎乎的手指。

    “这两天,我们可以回家住了!”安年欣喜道。

    “对,我还能给年年和岁岁讲故事。”楚婉笑着站起来,“走,我们回家。”

    楚婉回来了,也能让齐远航和顾莹轻松两天。

    齐远航简直乐坏了。

    带他们俩并不吃力,他也能适应,可新婚小俩口终于能无所顾忌地腻歪,这是多好的消息!

    “我去看看嫂子!”顾莹跑出去。

    齐远航笑望着顾莹欢快的身影,突然神情一顿,追出去:“莹莹,等等!”

    顾莹跑向楚婉:“嫂子!”

    楚婉抬起头,脸上仍挂着柔和的笑意,只是忽地,笑意僵住。

    顾莹的脑袋怎么了?

    顾莹把她的一头长发剪短了。

    头发烫坏了,梳着梳着就要打结,她无法忍受自己长时间顶着这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就决定好好补救一下。

    可国营理发店的师傅说这头真没法补救了,要不剪了吧。

    于是现在,她顶着的是短卷毛。

    家属院的嫂子们并没有嘲笑她,只是每次看见她,都要关心一番,想知道她是哪儿想不开,把发型搞成这样。

    顾莹每天都要面临打击,又每天被齐远航哄着平静下来。

    这两天,她都快把烫发的事忘了,可面前嫂子震惊的目光,又让她生无可恋。

    齐远航快步跑出来,看见楚婉时,立马把手比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楚婉会意,把一肚子话憋进肚子里:“莹莹,吃过饭了吗?”

    顾莹:……

    嫂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保护她的心灵?

    怎么感觉更扎心了!

    ……

    顾骁在凌城山区一个新兵团里带全营开展训练。

    这一趟,组织还安排了孟光荣,和他一起去。

    此时,从练兵场出来,顾骁准备回宿舍。

    此时,两个女同志在大树后面说着悄悄话。

    “巧巧,我不敢。”娇俏的小姑娘红着脸。

    “快去嘛,勇敢一点。”她同伴说道。

    她们俩是兵团附近村子里的知青,一个叫侯忆柳,一个叫陈巧巧。

    早在顾骁刚到兵团时,她俩就看见他了。

    侯忆柳对这位军人同志一见倾心,一直想办法在他转悠,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听说这位顾营长是临时调过来的,没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她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这会儿,侯忆柳和知青好友嘀咕了半天,见顾营长要回宿舍了,把心一横,一下子就跑了过去。

    只是没跑几步,她突然一个踉跄,想要跌倒在他怀里。

    “啊——”侯忆柳想象中的军人救美场面并没有发生,顾营长看见她时,往后退了一步。

    “砰”一声响,她摔在地上,回头委屈地说:“巧巧,你怎么推我?”

    陈巧巧:?

    我不是,我没有。

    顾骁没有停留,仍旧准备回宿舍。

    可侯忆柳却鼓足勇气,说道:“等等!请——请您等一下。”

    她揉着自己的脚踝,艰难地站起,轻声问:“同志,我叫侯忆柳,是这边的知青。我们知青点的栅栏坏了,可以请军人同志帮忙修一下吗?”

    侯忆柳怕他拒绝,都不敢停顿,又着急地说:“找过很多人了,他们都不愿意帮忙,我想军人同志应该愿意……”

    “孟光荣,你去看看。”顾骁淡声道。

    “同志!”侯忆柳急切地追上他,“同志,您不能亲自来吗?”

    顾骁用莫名的眼神,睨了她一眼:“我有事。”

    侯忆柳愣住了。

    孟光荣上前时,顾骁已经转身离开。

    孟光荣问道:“你们俩是知青是吧?哪个大队的?”

    直觉告诉侯忆柳,军官同志是骗她的,只是想要把她打发走而已。

    可是女知青,又不是村子里那些没文化的村姑,为什么这位军官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同志,那位同志晚上有什么事?”侯忆柳问。

    “给媳妇写信吧。”孟光荣说。

    “他有媳妇了?”侯忆柳愣住了。

    “那可不?”孟光荣骄傲地说,“我们顾营长的媳妇,特别会做饭、会教书、还考上京大,是大学生!”

    侯忆柳的眉心微微一蹙。

    孟光荣话音落下,看这位女知青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说道,“是有什么栅栏要修?你们村的事,不归我们管,要真有需要,你先去找村干部,让村干部来队里跟我们说。”

    陈巧巧刚才什么都没干,却迎面就被甩了一口大锅,有些不乐意。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走过来,说道:“这位军人同志的媳妇还是大学生啊?”

    “那是,京市大学的大学生呢!”孟光荣又说道。

    说完,孟光荣看着两位女知青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立马就有数了。

    从前顾营长没结婚时,这事是经常发生的,还得靠他来应付!

    “还有,我们顾营长的媳妇,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可惜他来得急,没带媳妇儿的照片,要不然得让你们看看。”

    “没骗你们,是真仙女儿!”

    孟光荣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才跑回去跟上顾骁的步伐。

    “顾营长,我刚才说的话,会不会太显摆了?”他问。

    这问题一出,孟光荣对上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神。

    明白了,顾营长不觉得显摆。

    因为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晚上回宿舍,顾营长又得给媳妇写信了,怪腻歪的。

    闲着也闲着,要不他也给翠珠写一封信吧?

    “顾营长,借我一张信纸吧。”孟光荣说道,“我给翠珠写一封情信!”

    顾营长:……

    确定翠珠嫂子不会鸡皮疙瘩掉一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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