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毛泰带着车队出发去江南后,四皇子掰着指头数日子。

    这次做肥皂,他可是下了血本,不但将手里攒的钱全投了进去,还跟钱庄借了两万两银子。

    本来他们预计的成本是四万,可是原料涨价超过了预算,搞到后面发现银子不够花了。他又东挪西凑搞了点银子,才让车队顺利上路,但还是差一截,现在镖师们南下护送银子的钱都只给付了定金,还有一千多两的尾款没付。

    不过四皇子也不着急,欠的这点钱对于肥皂的价格来说,那简直是毛毛雨。

    他算过了,十万块肥皂,就是按八两银子一块批发给江南的商人,那也能卖出八十万两白银,再扣除掉各项成本、打赏下人的、给毛泰的奖励等等,怎么也能剩个七十万两,按照他们当初的分成协议,他可是能拿四十多万两银子。

    有这么大一笔钱,欠的那一千多两算得了什么?

    不过因为钱都押在了肥皂上,导致他囊中羞涩,最近出去玩都不得劲儿,尤其是三哥老叫不出来,总在大理寺蹲着,其他人可没三哥好说话,出手阔绰。

    无聊地叹了口气,四皇子打了个哈欠,琢磨着要不要进宫找淑妃,问她拿点银子,就在这时韩方一脸喜色地从外面进来了:“殿下,江南那边来了信!”

    四皇子精神一振,赶紧伸手说:“肯定是毛泰的,拿来我看看!”

    韩方把信递了过去,高兴地说:“算算日子,七公子应该到江南十来天了,应该将肥皂出得差不多了,想必已经打算启程回京了。”

    “是他。”四皇子乐呵呵地打开信,只是待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信纸,力道大得直接把信纸戳穿了一个洞。

    听到擦的一声响,韩方错愕,抬头就看了四皇子铁青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声问道:“殿下,可是七公子在江南遇到了难处?”

    四皇子直接将信塞到了他手里,气恼地说:“廖绮兰那女人玩我,老子找她算账去!”

    韩方诧异地打开信,顿时明白四皇子为何会如此生气了。江南竟然已经有了肥皂,而且不光是苏州府,杭州府、镇江府等多地都有了肥皂,毛泰派人在江南打听了一圈,现在江南富裕的人家几乎都用上了肥皂,价格只要五两银子一块,比他们打算卖的八两银子便宜了一大截。

    这还怎么卖啊,难怪殿下会如此生气!

    好不容易赶制出了肥皂,林掌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他坐在柜台后面轻点着账目,忽地听到伙计焦急的声音:“这位客官,您看中了什么,跟小人说,小人帮你拿,客官,客官……”

    估摸着是来了难搞的客人,林掌柜将账册放进抽屉里,抬头笑脸相迎:“这位客……四殿下,您怎么来了,里面请!”

    四皇子跟廖绮兰一起干的大事,林掌柜也参与了,自然认得四皇子,赶紧出了柜台,点头哈腰地将这位贵人迎进了内室。

    四皇子板着张凶神恶煞的脸,怒气冲冲地进了内室。

    林掌柜赶紧挥退了伙计,亲自进去伺候。

    四皇子看着他就烦,直接一摆手:“别上茶了,我不喝,让廖绮兰过来一趟!”

    一看就来者不善,林掌柜忙说:“四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小人这就去办!”

    啪!四皇子重重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愤怒地瞪着林掌柜:“你算哪根葱?让廖绮兰过来。我给她半个时辰的时间门,她不过来,我就亲自到廖府寻她!”

    一个外男大张旗鼓地去廖府找姑娘,那还了得,被人看到了,传出去多难听。四皇子是个男人不怕,他们家姑娘可还要名声呢。林掌柜吓了一跳,赶紧道:“四皇子稍候片刻,小人这就派人去通知姑娘!”

    说完也顾不得在四皇子面前献殷勤了,赶紧出去差人去廖府找廖绮兰。

    廖绮兰听说四皇子心急火燎地在铺子里等着见她,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跟家里打了声招呼,连忙赶去了铺子上。

    林掌柜早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见到她下马车,赶紧迎了上前:“姑娘,您总算是来了。”

    廖绮兰看了一眼铺子里,低声问:“林叔,他有说什么事吗?”

    林掌柜摇头,苦恼地说:“不曾,小人问他,他不肯说,还发了脾气,催小人去请姑娘。”

    这些皇家子弟除了二皇子,其他的脾气都不怎么好。廖绮兰心里有数了,冲林掌柜笑了笑:“林叔辛苦了,你去忙吧,我去会会他。”

    她轻轻推开了内室的门,笑眯眯地说:“什么风把四殿下刮到我这儿来了?”

    四皇子这会儿可没心思跟打哈哈,一把将揉得皱巴巴的信摔在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说:“廖绮兰,你自己说,怎么回事!”

    廖绮兰捡起信展开,看到信上的内容秀气的柳叶眉蹙了起来,失声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南怎么会有肥皂……”

    四皇子讥诮地看着她:“这就要问你了。廖绮兰,你是不是玩我,故意跟人勾结,把配方卖给了别人,又引我跟你合作?”

    廖绮兰笑得比哭还难看:“四殿下,您说到哪儿去了?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把这只下金蛋的母鸡随随便便卖给别人?况且,这次不光是殿下投了不少银子,我也将全部的家当一块儿投进去了呀。”

    这倒是!四皇子也觉得只要廖绮兰脑子没进水就不会随随便便将配方给人。他眯起眼,盯着她:“那你说怎么回事?肥皂的配方可是只有你知道,是不是你手下的人泄露了?”

    廖绮兰也想不出原因,将做肥皂的伙计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应该啊,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中,应该不会背叛我才对。”

    这话有几分道理,但也不绝对。

    四皇子轻嗤一声:“配方只有你知道,问题肯定是出在你这里。”

    廖绮兰捏着信纸不作声,最初的慌乱之后,她已经冷静了下来,低垂着眼睫,心里有了新的怀疑,这批肥皂都是四皇子安排人送去江南的,卖多少,是什么情况,还不是他说了算,保不齐,四皇子是贪心不足,不想分她那么多银子,故意联合毛泰骗她呢!

    她本就是因为不得已才跟四皇子合作,对四皇子自然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廖绮兰,你别装死,说话啊!”四皇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很是恼火。

    廖绮兰抬起头苦笑:“四殿下,这肥皂出现在江南,而不是京城,应该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出了问题。至于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你让我说什么好?”

    四皇子被她一噎,闷了一会儿,不耐地敲了敲桌子:“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毛泰那边还在等着我拿主意呢!”

    廖绮兰仔细将信又看了一遍,无奈地说:“写信让他便宜点卖出去吧,哪怕只卖三四两银子一块肥皂,咱们也能赚不少钱。”

    四皇子抿了抿唇,很不高兴,三四两银子,这一下子少了一大半,他心里如何痛快。

    可事到如今,肥皂已经制出来了,砸在自己手里,肯定不行。他还要还钱庄的钱,给镖局结尾款呢。而且毛泰带过去的队伍有六七十人,这么多人,每天在外地的食宿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停的时间门越长花销就越大,变数也越大。

    “好吧,就听你的,我写信立马让人送去给他,便宜将肥皂出手了。”四皇子不大情愿地说。

    事已成定居,廖绮兰让林掌柜送来笔墨纸砚,四皇子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韩方,让他派信得过的,快马加鞭送到毛泰手中。

    将四皇子这尊瘟神送走后,廖绮兰脸上强撑的笑容垮了下来。

    林掌柜见了,关切地问:“姑娘,四皇子是因何事发怒?”

    廖绮兰进了店里,闷闷地说:“他送来一封信,说是毛泰从江南送来的,说江南有了肥皂,咱们的肥皂卖不上价了。”

    林掌柜大为吃惊:“怎么会!这肥皂的配方只有咱们知道啊。”

    廖绮兰苦笑道:“可不是,谁知道真假呢,说不定是他糊弄我的。那封信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那……这四皇子未免太贪了,就这么算了吗?”林掌柜心里很不舒服。

    廖绮兰揉了揉眉心:“没办法,他来头太大,不算了还能怎么办?”

    林掌柜沉默片刻道:“姑娘不若去找三殿下道明实情,三殿下肯定会站您这边,四皇子也不敢再欺人太甚了。”

    “不可!”廖绮兰吓了一大跳,在林掌柜诧异的眼神中,赶紧找补道,“我还没嫁进皇家呢,现在就给三皇子找这么多麻烦,还惹得他们兄弟不和,怕三殿下对我的印象也不会好。此事还是不要惊动他的好。”

    林掌柜想想也有道理,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但他们不知道的,傍晚,周嘉荣就知道了这件事。

    “江南来的信?老四接了信就气冲冲地去找廖绮兰,廖绮兰回府时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周嘉荣捏着下巴,笑了起来,“看来他们那十万块肥皂在江南卖得不大顺利啊。”

    纪天明前阵子就写信告诉了他已经“擅作主张”将肥皂的配方卖给了江南富商。

    周嘉荣看完纪天明的信,觉得这事纪天明做得对,他们没有根基,要想现在做肥皂霸占江南市场根本不可能。他能想办法让人试出肥皂的配方,其他人就不能吗?不过是多耗费一些时间门罢了,做肥皂又不难,就只需要那么两三样东西,有心人观察一阵就能摸索出来。

    配方卖给富商白得一笔银子还能趁机跟他们搭上线,帮助纪天明早点在江南站稳脚跟,岂不是两全其美。

    “殿下,四殿下已经派人往江南送信了,咱们要不要送信给纪先生?”刘青问道。

    周嘉荣摆手:“不用了,现在送也迟了。而且你不要小瞧那些江南富商,他们底蕴可不小,区区一个毛泰而已,他们肯定能应付,根本不需要纪天明再做什么。不过啊,看样子肥皂的价格要一路往下滑了。”

    主要还是老四和廖绮兰太贪了,一下子弄出这么多肥皂,江南就是富得流油,能用得上几两银子一块肥皂的人也不多。他们这么多肥皂和江南富商的肥皂撞在一块儿,市场上肯定供过于求,要想卖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降价。

    可降价就意味着利润下滑,而且还会因此得罪地头蛇。

    周嘉荣所料不错,毛泰接到信后,连忙又去找刘掌柜。

    刘掌柜见毛泰又来了,还是笑脸相迎:“毛公子,请进,今日到铺子上是想买点什么带回京城吗?”

    毛泰连忙摆手道:“不是,在下有桩买卖想跟掌柜的谈谈。”

    “哦,毛公子里面请。”刘掌柜将他请进去,又奉上茶,“不知是何买卖。”

    毛泰说:“还是上次那批肥皂,刘掌柜,你们卖五两银子一块,我卖给你三两银子。这样一块肥皂,你们就能赚二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刘掌柜没料到他竟又是来推销肥皂的,愣了一下,婉拒道:“这……多谢毛公子看得上,不过咱们铺子里的肥皂还剩不少,短期内不缺货,等缺货的时候再找公子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自己做的肥皂,成本一两银子都不到,谁会傻得花三两银子从姓毛的这里进货?这毛头小子怕是没做过买卖吧,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

    毛泰没想到一下子降了这么多的价格,还是碰了壁,不甘心地问:“刘掌柜,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肥皂销量很好,很快就会卖光的,如果刘掌柜是嫌价格贵,若是量大,咱们还可以谈。”

    老练的刘掌柜还是那句话:“多谢毛公子好意,不过咱们铺子上现在的货库存不少,都没地方放了,等缺货了一定找公子。毛公子不若留个地址,有需要我再差人去找公子。”

    话说到这份上,毛泰只得作罢,留下了客栈的地址,转而去找其他的商铺推销肥皂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刘掌柜就叫了个机灵的伙计跟在他后面,然后飞快地派人去将这事告诉了主家。

    当天下午,万老爷就知道了有人在挖他墙角的事。

    如今苏州城内大部分的肥皂基本上都是从万家这边拿的货,毛泰这样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推销,不是抢他生意吗?

    万家在苏州这么多年,还能让个外来的小子抢走了生意不成?传出去,万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当天,万老爷就派人挨个去找了毛泰去过的铺子打听清楚了毛泰给对方开的价,然后大手一挥,直接将肥皂的批发价定在了二两银子,比毛泰开出的二两五还低。

    那些原本心动,准备从毛泰手里拿货的商家马上改变了主意,纷纷跟毛泰毁约,不从他那儿拿货了。

    毛泰辛辛苦苦跑了一天,好不容易谈妥了十几笔订单,可这才过去几个时辰,这些商家全变了卦,都说不缺肥皂了。

    毛泰傻眼了,他没经过商,而且因为谈好的,第二天就送货,也没收对方定金,签订契书。这下好了,对方毁约,半文钱的成本都没有,他除了干瞪眼,什么办法都没有。

    降到二两五一块的肥皂都卖不出去,这下毛泰急了。

    这么多肥皂砸在他手里,可怎么办啊?

    他也试图去附近的府县卖肥皂,但商家们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全都不接他的货。

    本以为这是一趟稳赚的好差事,不料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差错,他回去如何向四皇子交代!

    就在这时,一个随从给他出主意:“七公子,既然商家们都不拿咱们的货,不若在街头上摆个摊零售吧。咱们带来的银子快花光了,再过两日连房钱都要不够了。”

    毛泰这下也有了危机感,是啊,手里的钱都快花光了,还有这么多人要养活呢,总不能坐以待毙。这些商家不拿他们的货是吧?大不了,他们零售卖就是,只要卖得比他们便宜,肯定有不少人买他的。

    第二天,毛泰就带着手下的人在街上支起了个摊子,还写了一个招牌“肥皂三两银子一块”。

    这个噱头果然足,肥皂如今可是江南的新鲜玩意儿,富家大户都很喜欢,可五两银子到底是太贵了,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如今一下子出现了三两银子一块的肥皂,不少想买手里又不大宽裕的都跃跃欲试,还有很喜欢肥皂的,听说了这个消息,哪怕家里的还没用完,也来买个两块,反正肥皂这东西又不会坏,放在家里慢慢用嘛。

    他这么一搞,其他商家的肥皂都卖不出去了。

    当天,刘掌柜铺子里只卖出去了五块肥皂,而且还有三个人跑过来要求退款,说是街上只卖三两银子一块,刘掌柜这儿却卖五两银子,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掌柜不想得罪老客户,赶紧给人退了二两银子,然后跑去街上看。果然,毛泰的摊子面前排起了长队,都是去买肥皂的,估计全苏州城要买肥皂的人都去了他这里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肥皂肯定不能再卖五两银子了。

    刘掌柜赶紧去向万老爷汇报。

    万老爷这时正好在跟纪天明下棋,听到消息,气得胡子都歪了:“哪里来混蛋,敢在苏州城跟我叫板,万管家,带人,我去会会他!”

    “且慢!”纪天明叫住了万老爷。

    万老爷这才想起两人的棋才下了一半呢,不好意思地说:“纪老弟啊,老哥哥今天有事,咱们改日再下。”

    纪天明微笑着放下棋子:“纪某叫住万老爷非是为了棋局之事。万老爷可还记得当初在下跟你们言明过,京城也有一铺子知道肥皂的配方。”

    万老爷记起了这事,点头:“对,莫非他们是从京城来的?”

    纪天明笑着点头:“应该是,在京城,肥皂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了,去年底便流行起来,不过价格颇贵,要十两银子一块。”

    万老爷听明白了他的暗示:“这小子莫非大有来头。”

    那就得慎重了。

    纪天明笑了笑说:“具体什么身份,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依在下之见,商场上的事交给商场,即便他背后有大人物,只要咱们做得无可指摘,对方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没错,这可是江南,不就京城,姓毛的小子背后有人又怎么样?强龙还压得过地头蛇不成?

    “多谢纪老弟提点,老夫明白了。刘掌柜,你通知下去,咱们的肥皂,一律降到一两银子一块,给各家铺子的供货价通通调到七百文一块。”万老爷豪气地说。对方不是想打价格战吗?他奉陪。

    万家大张旗鼓地降价,而且是一口气将肥皂价格降到了一两银子,顿时在苏州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路过的行商看到了商机,纷纷去万家拿货,这玩意带到外地去,肯定能翻倍。虽然利润薄了很多,但销量增加了好几倍,万家倒还是赚了一笔银子,作坊里也连夜赶工制造肥皂。

    可这却苦了毛泰。

    毛泰好不容易狠下心,放下身段,去街上摆摊卖肥皂,可好日子还没过一天,苏州城的肥皂零售价通通变成了一两银子一块。

    他倒是也可以降价,可他远道而来,而且他们这批肥皂的原料成本高昂,真降价哪比得过这些富得流油的地头蛇啊!

    毛泰毕竟年轻,也没经过商,面对万老爷的大降价,这下完全没招了。他急得嘴上起了泡,一面让人往京城送信,一面琢磨着应该怎么做才能将这些肥皂卖出去。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搬出廖家的名号。

    毛泰直接去拜访万老爷。

    万老爷根本不见他。

    连吃了三天的闭门羹,毛泰也明白到对方的意思了。可这苏州府,想找人全部吃下他手里这么多的肥皂,非万老爷莫属。

    他还是硬着头皮上门,而且向对方透露:“你跟万老爷说,我们是廖记铺子的。我们东家廖二姑娘是都指挥使家的二姑娘,今年就要嫁给三皇子了。”

    万老爷听对方来头这么大后,果然有些发愁,不好再将毛泰拒之门外了。

    可若是收了他手里的肥皂,这个价格定然不低,至少也得一两银子一块,那自己还得往里面贴钱。就算这样,估计廖家也不会记他的好,搞不好还会在心里记他一笔,花了钱还要得罪人,万老爷这样精明的商人可不愿做亏本的买卖。

    琢磨了一会儿,他想起纪天明是从京城来的,似乎对京城的情况比较了解,便让人将纪天明请了过来,跟他说明了情况,询问他的意见:“纪老弟,你说我该不该收了他的肥皂?”

    纪天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万老爷是担心得罪三皇子殿下?”

    万老爷苦笑:“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我也甚是为难啊。”

    纪天明听懂了他的意思,万老爷是不想吃这个哑巴亏的,可又担心得罪三皇子。

    “万老爷不必担心。去年山西乡试舞弊案,万老爷应该有所耳闻。”

    万老爷点头:“听说过一些,这事跟肥皂还有关系吗?”

    纪天明轻轻摇头:“非也,此案便是三皇子殿下南下查明的,山西学子由此对三皇子殿下感激不尽。不巧的是,纪某正是当事人之一,由此结识三殿下,三殿下急公好义,一心为民,处事公平公正,断然做不出利用权势欺压百姓的事。若万老爷是担心三殿下那边,大可放心!”

    万老爷诧异地看着纪天明,态度更热情了:“原来纪老弟还认识三皇子殿下,你这么说,我心安了不少。”

    纪天明看出来了,万老爷嘴上说着相信,心里其实还有疑虑,为了进一步打消对方的怀疑,他笑道:“万老爷帮纪某许多,纪某无以为报,若是万老爷信得过在下,便让在下修书一封,万老爷派人送去三殿下府上,说明此事!”

    自己派人送去三皇子府上,那就杜绝了纪天明作假欺骗自己的可能。万老爷这下是真相信了纪天明认识三皇子,而且看样子还颇有交情,他笑道:“不用,不用,纪老弟的为人我还不放心吗?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直接叫来管家,让他去拒了毛泰。

    万管家出去后客客气气地对等在偏厅的毛泰说:“毛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作坊里还有不少肥皂,暂时不缺,等若是哪天缺货了一定找公子。”

    简直跟刘掌柜一个调调,毛泰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对方的推脱。他不敢置信地说:“你将我的话转告给了万老爷吗?”

    搬出三皇子这下商人都不买账吗?

    万管家笑着说:“自然,我们家老爷有贵客,不方便招待毛公子,毛公子请回吧。”

    毛泰只能丧气地出了万府。

    如今他已是黔驴技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前阵子摆摊卖肥皂得来的一千两银子也所剩无几了。六七十口人,住宿吃饭每天可都是要花不少钱,而且镖局的人跟着他滞留在江南这么久,已经很不高兴了,要求他加价。可他上哪儿找银子去?这么一直呆下去,连手里的这点银子都花光了,恐怕他们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

    至于降价销售,毛泰也不是没考虑过,但卖一两银子他们就没多少赚头了,因为他们这么远运送过来,肥皂的成本远远高于万老爷他们的,降价也拼不过对方。而且若真是零售卖,几百文一块肥皂,十万块,那得卖到什么时候啊!卖的钱,恐怕也就只够他们这些人的开支,万一万老爷也跟着降价,那他就别想卖出去了。

    而且四皇子写来的信里是让他三四两银子出,降太低,没赚到钱,白折腾一趟,回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向四皇子交代。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毛泰头痛不已,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还是随从一语点醒梦中人:“七公子,既然江南不好卖了,咱们不如将肥皂带回京城。肥皂不会坏,能放很久,咱们在京城慢慢卖就是,京城的肥皂可不便宜。”

    心力交瘁的毛泰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当即就同意了这个提议,其他人也想回京,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他们又驱车带着肥皂一路北上,返回京城。

    四皇子在京城等了又等,最后等来了毛泰的第二封信,看到江南的肥皂都卖一两银子一块之后,他整个人都傻了。

    这么低的价格,他们还赚什么钱?他指望借此一夜暴富的梦想完全落空了。就算毛泰将所有的肥皂都卖了,扣掉本钱,也没几个银子了,那他这几个月不是白忙活了吗?

    四皇子又气又急,赶紧去找廖绮兰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周嘉荣也收到了纪天明的信。

    他看着上面的一两银子,笑了:“这才是肥皂应该有的价格嘛!”

    一两银子也只有小富之家才能用得起,普通百姓也没那个钱买肥皂。只能说廖绮兰太狠了,开出的售价是利润的数十倍。

    刘青蠢蠢欲动:“咱们京城的肥皂也卖得太便宜了。殿下,咱们上次还收了一些油脂、石灰、草木灰,咱们手里也有配方,不如咱们也做点肥皂卖,凭什么钱都让廖家赚了,咱们也进去分一杯羹呗。”

    周嘉荣将信放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晚了,江南多商人,肥皂很快便会由江南卖到全国各地,哪可能一直维持十两的暴利呢?”

    他之所以不抢廖绮兰的市场,是不想引起廖绮兰的警觉。若是京城出现了另一家肥皂商家,廖绮兰马上就会猜到京城有人知道了她的配方,以后再有什么定然会谨慎又小心。

    不过廖绮兰这独门生意也走到头了。他不方便出手,可外地行商完全没这个顾虑,而且也不会引起廖绮兰的警觉。因为这些肥皂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廖绮兰即便有怀疑,也没法安排人去江南探查,更不知道对手其实一直潜藏在京城。

    他微笑着对刘青说:“悄悄安排下去,找几个乞儿在大街小巷四处散播消息,就说江南的肥皂只要一两银子一块,已经有不少商人将肥皂运到京城来卖了。”

    刘青先是一愣,继而大乐:“是,小的这就去办。”

    等买了廖绮兰肥皂的达官贵人知道自己当了冤大头,心里能对廖绮兰没意见吗?以后谁还会去买她家的肥皂呢?廖绮兰这条财路是断了,而且还会因此得罪不少人。

    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不少百姓都在讨论肥皂只要一两银子一块这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快许多百姓就相信了,纷纷议论廖家铺子卖十两银子一块,得赚多少银子啊。

    林掌柜还不知道消息,有跟廖绮兰交好的姑娘上门买肥皂,林掌柜笑呵呵地迎上前:“唐姑娘来了,里面请,喜欢什么看看,还是要肥皂吗?”

    唐姑娘撅着嘴问:“对,你们这肥皂多少钱一块?”

    林掌柜卖她个人情,笑道:“别人来都是十两银子一块,姑娘跟咱们家二姑娘是好友,还是以前的优惠价,八两银子。”

    谁知道唐姑娘根本不领他这份情,反而冷笑:“好个廖二,明明只卖一两银子的东西,收我八两银子,还一副让我占了天大便宜的模样。你们这肥皂我用不起!”

    说完,不顾林掌柜的挽留,拂袖而去。

    林掌柜诧异又不解,连忙派伙计出去打听。

    不一会儿,伙计回来告诉了他一个糟糕的消息:“掌柜的,现在街上都在说,肥皂只要一两银子一块,都说咱们卖得太贵了。”

    “怎么可能,这是谁胡说的!”林掌柜气恼不已,可流言无从考证,而且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他也没办法阻止,只得派人去通知廖绮兰。

    派出去的人刚出门便碰上了廖绮兰,随后四皇子也跟来了。

    林掌柜一看到他们俩,顾不得其他,赶紧将街上的流言告诉了他们:“……四皇子,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廖绮兰脸色煞白:“一派胡言,这都是谁说的!”

    四皇子更是气得想骂娘:“廖绮兰是不是你得罪了人,对方故意针对你!”

    廖绮兰烦得要死:“我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谁?四殿下还是想想你有没有得罪人吧。”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四皇子阴阳怪气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与二皇子的奸情,廖绮兰脸一红,抿了抿唇:“现在还是快想办法澄清谣言吧。”

    四皇子瞥了她一眼,叫来韩方:“你找些人悄悄在城里传话,就说有人嫉妒廖二姑娘要嫁入皇家,故意散播流言,针对她,陷害她。”

    这个方法有两个好处,一是能澄清,二是告诉大家廖绮兰背后可是站着三皇子,传播谣言的要掂量掂量。

    哪知韩方却苦笑着说:“殿下,这不是谣言,小的刚得到消息,确实有几个外地商人带了肥皂进城,他们只卖一两五的银子,虽然不是一两,可也差得不远,现在不少人跑去他们那抢购!”

    闻言,廖绮兰如丧考妣,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完了,别说赚钱,恐怕要把手帕交们都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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