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们上岸清点了损失,总共死了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一万三千多人是海盗,还有一千多人是家属。
岛上本来留守了两万名海盗,还有六千多名家属长期居住在此。余下的一万一千人没找到,应是被卜乐成的人马带走了。
看着好好的家园被糟蹋,兄弟亲人被杀害,海盗们气得牙痒痒的,吵嚷着要找卜乐成算账。
禹昂雄听到外面的声音,眉头皱得深深的。
他也想找卜乐成算账,但短短一个月,他已经损失了五万多人,近半的人手。最重要的是,这里名损失的都是精锐,包括了他手底下的三员悍将,还有军师这个智囊。
他现在势力大损,朝廷视他为眼中钉,若这时候非要跟卜乐成拼个你死我活,即便赢了,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可若就这么算了,又怎么安抚人心?
思来想去,禹昂雄决定还是先别打了,面子尊严算得上什么?这些哪有保存实力和小命更重要?而且他怀疑,要么是自己这边出了内应,要么是卜乐成跟朝廷勾结上了,不然为何自己前脚带人走了,后脚卜乐成就来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在损兵折将严重的情况下,他再带人跟卜乐成死磕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那么多兄弟被卜乐成抓走了,什么事都不做也不行。
他叫来特使吩咐道“我知道,兄弟们都很愤怒,这口气我禹昂雄也咽不下。但现在这局势,大家都清楚,朝廷在针对我们,若我们再与卜乐成死拼,朝廷应乐见其成。咱们绝不能如了朝廷的意,让大家暂且忍耐忍耐,我会派人去跟卜乐成谈判,让他们放了我们的人,救回被抓走的兄弟们。”
特使连忙道“还是禹王想得周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么多兄弟死了,小的知道,禹王比谁心里都难受,小的一定会安抚好大家的,请禹王放心。”
禹昂雄点头,拍了拍特使的肩,夸赞了他几句。
安抚好人心,埋葬了死去的海盗和家属,船重新启航,准备去二号基地,稍作休整,带上补给去找卜乐成要人。
这边,卜乐成其实也在愁这么多人怎么处置。
他们总共俘获了一万一千人,其中七千名海盗,四千余名海盗的家属。有些是海盗的亲人,还有些是被海盗抢到小岛上霸占为妻的女子。
都杀了吧,前面七千名海盗还好说,但余下的这些家属,有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妪,柔弱无依的女子,天真无邪的孩子,其中甚至还有身怀六甲的孕妇,手无寸铁,一个个垂着头像鹌鹑一样,看起来着实可怜。
卜乐成有些下不了手。
但这些又都是禹昂雄的人,他们带人毁了禹昂雄的大本营,杀了那么多海盗,甚至有些就是这些老弱妇孺的亲人,将这些人留在船上是个隐患。而且这么多张嘴巴,全养着天天要耗费多少粮食啊,还得派人看着他们,不划算。
卜乐成纠结得胡子都要拧成麻花了,暗自懊悔,当时就不该将这些普通人带走的。
卜大见了,建议道“爹,实在不行,要么把他们都杀了,要么找个小岛或是能靠山的地方,将他们赶下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总之这些人不能留,万一有记恨他们的,养出个白眼狼,那可是后患无穷。
卜乐成想想也有道理“好,这四千人就按你说的处置,余下的七千先留着,看看形势再做打算。”
“留着干什么?还要浪费粮食,爹,依儿子看,不若将他们送给朝廷。朝廷不是在汀州码头杀了很多海盗吗?将人丢给他们,让朝廷和禹昂雄为难去。”卜老二建议。
卜乐成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我再考虑考虑。”
不过不等他们的船靠岸,次日,就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卜侯,禹昂雄带着余下的人马回了清水岛,但遭到了朝廷江南水师的伏击,双方开战,从半夜打到今天上午,最后禹昂雄带着百余艘船只仓皇南逃了。”
卜乐成惊得站了起来“你确定?”
那人肯定地点头“我们的眼线亲自所见,还有人绕去了清水岛几里外观望,朝廷的江南水师的船还停靠在那里,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夏字,周围的海面上还浮着不少尸体,那片海域水面上都是血。”
他们这一带可没有能暴打禹昂雄人马的夏姓海盗。
虽然经过这几次,禹昂雄损兵折将严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底下还有好几万人,一般人可拿他没办法。
至于清水岛,他们只听说过,但派人多方探查,始终不知其具体位置。据说这个岛屿一年中有大半时间被迷雾环绕,极具隐蔽性,非常难找,去一次,也很难再找到,尤其是在茫茫大海上。
就是他们派到禹昂雄那边的探子也不得而知这个岛的位置,据说,知道这个岛屿具体位置的只有寥寥几人。
但现在禹昂雄却被朝廷的水师守株待兔了,那说明禹昂雄那边有高层出卖了他,投效了朝廷。阎百胜那个莽夫还没审问就死了,听说虎牙前两日也死了,就剩一个军师。
军师不是最忠于禹昂雄的吗?
但除了他没有其他解释了。
想到这里卜乐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叫来三个儿子道“老大,你带着禹昂雄的一万多人去汀州,送给朝廷,就说是我卜乐成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
这跟昨日商议的丢麻烦可不同,这话隐隐有着投诚的意思。
卜大讶异地说“爹,咱们要投效朝廷吗?”
卜乐成叹了口气“禹昂雄还有五万左右的人马,昨晚半夜被朝廷的水师守株待兔,经此一役,他又损兵折将不少,已经难成气候了。以后咱们卜家就是这海上最大的海盗群了,你们觉得朝廷会放任我们吗?老大,你去试探试探朝廷的意思,咱们再做打算。”
卜大有些不情愿,他们逍遥惯了,在海上称王称霸多自在。若是投靠了朝廷,打下的势力可都得让给朝廷。
他劝道“爹,咱们在海上多少年了,还怕朝廷不成?咱们只要别像禹昂雄那个蠢货那么猖狂,跑上岸找朝廷的麻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朝廷也拿咱们没办法!”
卜乐成瞥了他一记“你倒是想各自为政,但也得朝廷同意。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朝廷准备解除海禁了,不会容许咱们再在海上逍遥的。这胳膊拗不过大腿,你爹我啊,这辈子别的都没有,唯有识时务这点帮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关口。去吧,看看朝廷什么意思。”
卜大只得道“是,爹。”
四月十八日,周嘉荣正在听奚二姑娘的汇报。
“殿下,地方已经找到了,叶掌柜也已经将资金准备到位,目前有三十五名女子,有十三人是原云香楼的姑娘,有几个是死了丈夫没有孩子的寡妇,还有十几名贫苦人家的姑娘听说有招女子做工也想加入。臣女看她们手脚伶俐都是勤快之人,便答应了。”
周嘉荣不在意多几个女子少几个女子,点头道“都可以,你看着吧。”
奚二姑娘微笑着说“好的,另外,听说了云香楼的事,还有几位其他青楼的姑娘也想进我们织坊,薇薇姑娘帮她们说情,只是这些人的卖身契还在原青楼。”
薇薇她们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进入织坊,乃是因为云香楼作为勾结窝藏海盗窝点,已经被查封了。这些姑娘的卖身契自然转入了官府,奚二姑娘就能帮她们脱籍。
可其他青楼却不能这么做。
周嘉荣很不喜欢青楼,无论是老鸨势利的嘴脸,还是那些嫖客的丑态,都让人厌恶。他接触的青楼女子不多,最熟悉的便是薇薇,薇薇两次沦落风尘的遭遇让他对青楼更没什么好感。
只是别的青楼未触犯法律,他也不能贸然将其查封。
“无论哪个青楼的女子,只要能脱籍的,通通都可入织坊。此外,你帮薇薇她们办个女户,以后被卖后获得自由的姑娘,无亲无戚的孤女,死了丈夫不愿改嫁也不想回娘家的寡妇,也可办女户,独立门户。”周嘉荣琢磨了片刻后道,单门独户,其他人想卖她们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点等他回京后会跟大臣们商议,纳入大齐律,传达到地方。
奚二姑娘明白了他的意思,眉眼弯了起来,笑道“殿下可真是薇薇姑娘她们的贵人。”
正说着话,穆愉派人来通知周嘉荣。
“太子殿下,卜乐成派人送了一万一千多人过来,说是从禹昂雄老巢抓来的人,其中还有禹昂雄的得力干将外号骁勇将军的陈骁勇。”
周嘉荣立即问道“人在哪儿?”
来人道“都在码头,这么多人,将军不知该如何处置,请殿下定夺。”
周嘉荣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然后又叫了上了奚二姑娘“你也一并来一趟,有些人可能需要府衙处理。”
奚二姑娘点头,默默跟了上去。
来到码头,周嘉荣便发现码头边多了好几艘挂着“卜”字大旗的大船。
穆愉迎了上前,向他说明了情况“卜乐成的大儿子卜天星亲自押送过来的,臣已经派人上船搜过了,没有武器,船只也已交付给我们,卜乐成应该没做手脚,不过为了殿下的安危考虑,您还是别上船了。”
周嘉荣点头“好,这些人都是禹昂雄的手下?”
穆愉说“有七千名是海盗,其中就有那个骁勇将军。此外还有四千多人是老弱妇孺和孩童,这些人比较棘手。他们有些是海盗的亲人,还有女子是被海盗劫掠上岛,被迫与海盗生儿育女的。”
这些人并没有杀过人,但又跟海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处置他们就成了一个很头痛的问题。杀了吧,有些残忍,不杀留着吧,又怕他们对朝廷,对殿下怀恨在心,等他们回京后,东南沿海一道的海盗又重新作乱,死灰复燃。
周嘉荣倒觉得不难办,他说“那七千名海盗按照我们先前的处置方法,沾过人命的统统处决,没杀过人分散流放,他们就成不了气候。余下的四千余人,先登记造册,分类处理,海盗的父母兄弟姐妹抓起来,根据海盗所犯罪行处置,罪孽深重的家人也必须迁往内陆,没沾人命的就放回原籍。至于被虏到海岛上的女子,让她们自由选择,愿意回家的官府派人送回家,不愿意回家又或是找不到亲人,可留着汀州织坊、绣坊安置,官府给她们立女户。”
奚二姑娘明白最后一番话是交代她的,忙道“是,臣女明白了。”
穆愉见奚二姑娘也在,笑道“好,那晚些时候,我让人将这部分人送到府衙。还有要遣送回家的,恐也要劳奚二姑娘安排。”
奚二姑娘盈盈一笑“穆将军哪里的话,此乃小女子的职责所在。”
周嘉荣等他们商议完才说“卜天星呢?”
穆愉道“安置在旁边的客栈中,殿下可是要去见他?”
周嘉荣边走边说“对,卜乐成送咱们这么一份大礼,还亲自将人送回来,我见见他,看他们是几个意思。对了,夏参将应该要回来了吧?”
“没错,他们昨日伏击禹昂雄成功,抓获了好几千海盗,可惜让禹昂雄那个老东西跑了。”穆愉最遗憾的就是没抓到这个作恶多端的海盗头子。
周嘉荣算了一下,禹昂雄手里已经没多少人手,成不了气候了“无妨,丧家之犬罢了,跑就跑吧。夏参将回来了派人通知我。”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栈。
卜天星被安置在客栈一楼的一间上房中。
作为一名海盗,他每次上岸几乎都乔装打扮,改头换面,这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登岸,还是被官兵给接上岸的,卜天星心里其实很不安,怕自己来了就回不去了。
他坐在房中,屡次往门口的方向望,不时响起的脚步声昭示着他内心的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官兵的声音“小人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穆将军。”
周嘉荣和穆愉微微点头,官兵给他们打开了门。
卜天星连忙停下了脚步往门口望去,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精装高大男子,后面跟着一个稍微矮一些的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嘴角含着笑,跟他往日里见过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但卜天星却不敢小瞧他,禹王就是被其连番算计,最后落得个一败涂地的。
等人进来后,他连忙行礼“卜天星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穆将军。”
周嘉荣打量了他一番,卜天星身上带着在海上讨生活的浓重气息,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精瘦精瘦的,一看就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收回目光,周嘉荣先落座,然后才道“卜大公子请坐。”
卜天星坐下,又将父亲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嘉荣含笑点头“有劳卜侯,卜侯有心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见他说话和气,卜天星心里略松了口气,笑道“此事还多亏了穆将军送来的情报,家父甚是感激,以后有用得着我们卜家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
他虽不是很乐意投效朝廷,但父亲这个意思,他还是如实传达了。
周嘉荣听明白了,其实从卜乐成让人将海盗送来便已经是投诚的信号了,卜天星不过是说得更明白一点。
周嘉荣一向是个敞亮人,既然卜乐成识趣,他也不吊着他们,直白地开了口“卜侯大义,我甚是欣慰。卜大公子应该听说了,朝廷准备解除海禁,大力发展海上贸易,兴建扩建各码头,保护来往商旅的安全。因此,我准备在东南沿海一带建一支新的水师,负责东南沿海一带百姓和商贾的安全。卜侯若是有意,此事可协商!”
卜天星激动地睁大了眼睛“殿下,殿下的意思是……”
“我可将你们挑一部□□手敏捷,没有杀过无辜百姓和朝廷命官的海盗纳入水师中,卜侯可保存封号,安享晚年,你们兄弟三人,也可在水师参将下领军维护一方平安。你父亲的旧部,只有没犯过大案的都可既往不咎。”周嘉荣抛出了他的条件,卜侯知趣,做事也还有些底线,他也不是不可以收了他们。
卜天星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嘉荣。他亲口承认父亲的卜侯身份便意味着他们卜家可以封侯,这与海上自称的卜侯可是天差地别。
当初弄这个外号也是为了跟禹昂雄打擂台。当时还有不少叔伯提议干脆称呼“卜王”,免得矮了禹昂雄一截,但他父亲不愿意,怕太高调,惹来祸事,退而求其次,弄了个卜侯的称号。
自封的到底是野路子,朝廷封的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祖宗地下有知,都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卜天星虽然激动,但还没被喜悦冲晕了头脑,冷静下来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条件。”
周嘉荣轻轻敲着桌子说“两个条件,一,卜家的几万名海盗中凡是沾过平民百姓、官兵和过往商旅鲜血的,通通处决;第二,编入水师后,他们要分散安置到各水师将领下面。”
第一条是不留穷凶极恶之徒,不然这些人若得了权力,恐怕会更猖狂,为祸一方。第二条是为了防止卜家做大,必须分化他们的力量。
卜天星显然也明白周嘉荣的目的,脸上的激动褪去,皱起了眉头,问道“太子殿下,这两个条件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卜侯会大方得花钱给别人培养势力吗?”周嘉荣笑着反问道。
卜天星明白了,这是朝廷的底线。但若是真答应了,他们卜家在海上的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将全部瓦解,他心里到底是不甘。
周嘉荣看出他的不情愿,淡淡地笑道“你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卜侯吧,卜侯慢慢考虑,不着急。”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一个官兵匆匆跑到门口,激动地说“太子殿下,穆将军,夏参将回来了。”
“走,咱们去看看。”周嘉荣心情大好,还邀请卜天星,“卜大公子若是不急着回去,可与我们一起去码头。”
这是个了解朝廷水师的大好机会,卜天星当即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人来到码头便看到好几百艘大船扬帆驶来,气势汹汹,巍巍壮观。
最前面那艘船速度极快,如履平地,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驶入了码头,紧接着,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汉子从船上跳了下来,冲着周嘉荣就是一跪“殿下,幸不负使命,此次潜伏大获成功,杀敌一万五,俘虏海盗八千人!”
卜天星听到这个数字,忍不住眉头跳了跳,又是两万五千人,那禹昂雄手底下还剩多少?顶多两三万人吧?
若是一个月前,有人跟他说,大海道禹昂雄会在短短一个月内损失大半人口,沦为丧家之犬,他绝不会相信。
父亲说得对,朝廷到底是拥有广袤土地,几千万人口的大国,远不是他们这些草莽所能比拟的。
周嘉荣亲自前去扶起了夏参将“好,好,夏参将辛苦了!”
夏参将站了起来“这是臣应尽的职责,这次微臣还给殿下带了一些特别的人来。”
说着,他让人将船上的人押了下来。
不多时,几个头顶中央秃了一块,打扮得跟大齐人不大一样的矮个男子被押到岸上。
周嘉荣一下子认出来了“他们是异族?”
夏参将哈哈大笑道“殿下好眼力,这些都是倭寇,有两个是禹昂雄养的门客,还有三个是倭寇的信使,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很稀奇的人。”
说着,他让人将另外一人带了下来。
此人一头红发,眼珠子绿绿的,打扮得更是奇怪,周遭的官兵都惊讶地看着这个人。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红头发绿眼睛的人,有些胆小的甚至悄声喊“妖怪”。
周嘉荣虽也是第一次见,但因为先前看过下面递上来的信息,马上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西方来的弗朗机人?”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夏参将高兴地说,“这个弗朗机人是什么火炮维修师。禹昂雄的火炮都是夫朗机人卖给他们的。不过弗朗机人可能怕禹昂雄掌握了火炮的技术会失去这个冤大头,因此特意派了一个自己人来指导禹昂雄他们怎么使用火炮,还有后续遇到问题的维修等等。”
这是超大客户的待遇了,可以想见禹昂雄给对方送了多少银子。
那个弗朗机人可能是一直被禹昂雄奉为上宾,很是倨傲,用蹩脚的齐语很愤怒地说“松开……&a;;……你们,知道我,我是谁吗?”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鸟语。
虽然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情也不是什么好话。
周嘉荣干脆利落地说“砍了,脑袋挂在码头上!”
闻言,卜天星吓了一跳“太子殿下,且慢,这些弗朗机人懂很多的,尤其是火炮方面,他很有用,杀了不划算,拷打一顿,他骨头就软了。”
周嘉荣淡淡地问道“你听得懂他的话吗?”
这可问住了卜天星,他尴尬地摇了摇头“不会。”
“那不就得了,沟通都没办法,指望他教咱们不知道要多久去了。杀了吧,连同那几个倭寇,通通杀了,挂起来。”周嘉荣淡然地说。
现在被杀的海盗太多,普通海盗已经没有脑袋挂码头上的资格了。脑袋展览是这些外族和大海盗的特权。
夏参将得了周嘉荣的命令,当即让人将这几个家伙在码头砍了。
这几人在东南沿海一带作威作福久了,早忘了这是有主的地方,还把自己当座上宾,完全不能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一个个疯狂摇头,自己国家的语言和蹩脚的齐语又是咒骂又是求饶的,气焰肉眼可见地低了下去。
看得卜天星目瞪口呆。
周嘉荣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看到了吗?只要强大的武力才能让他们信服,说什么都是废话,不如不说。”
卜天星咽了咽口水,头一次认识到周嘉荣的狠辣。
这个太子,远不是初见时那样的温和无害。也是,真正温和的人又怎么能打败匈奴,护北境安宁,又怎么会拿下禹昂雄这块难啃的骨头。
他还是不如他爹有远见啊。
“我……小人只是觉得可惜了他们掌握的火器制造技术。”半晌,卜天星才呐呐地解释道。
周嘉荣笑看着他“对于这个弗朗机人的死,卜大公子好像很遗憾,正好我们火药司改造了一批火铳,为表达对卜侯的谢意,来人,抬一箱火铳过来。”
马上有人抬了一个沉重的箱子过来,周嘉荣让人打开。
卜天星看到里面是堆得整整齐齐的一箱子火铳。
周嘉荣也没多说,让人盖上了箱子,交给卜天星“卜侯帮我良多,这些便是我给卜侯的谢礼。大公子再不回去,卜侯当担心了,我就不留大公子了,再会。”
说完,干脆利落地将卜天星送上了船。
等船启动,离开了汀州码头,卜天星才回过神来,让人打开了箱子,拿着火铳一把一把的观看,从外表他看不出跟自己人使用的有多大区别,便喊道“拿把火铳过来。”
两把火铳掂在手里,卜天星很快发现了不同。
朝廷的这把火铳要稍微长一些,但重量却要轻不少,估计只有十来斤,因为后端采用了木制,前端才是铁所铸造的,因此减轻了分量。
火铳分量轻了更易携带,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其性能。
等回到家,见到卜侯,他连忙将此事告诉了卜侯。
卜侯见过火铳之后道“来人,试一试!”
两只火铳对比射击,发出砰的两声。
下面的人检验了靶子回来道“卜侯,朝廷的这个火铳似乎改良了装载的火药,杀伤力更大一些。”
其实不用他说,卜侯他们都能已经看到了,朝廷的火铳将木靶打断了,而他们从弗朗机人手里买的火铳却只将靶子打穿了一个洞。
卜侯的脸色凝重起来,道“继续试,将距离拉远一些。”
这一试又试出了不同,朝廷火铳的有效射程更远,达到了三百步。他们的火铳只能达到两百多步。
很明显,朝廷的火铳要比弗朗机人卖给他们的先进许多。
卜侯将火铳交给旁边的人道“收起来吧。”
父子几人和心腹坐到议事厅商议起来。
卜天星说“原来朝廷也在大力发展火器,难怪不稀罕弗朗机人呢!”
卜侯轻轻摇头“太子送这箱火器给我,名义上是感谢,实际上是在彰显朝廷的实力。只怕朝廷不光在发展火铳,也在自制火炮,缴获了禹昂雄那么多的火炮,朝廷不可能不好好利用这些东西。”
他们花大价钱从弗朗机人手中买了好东西后,也想过仿制,但沦落为海盗的大多没什么手艺,最要紧的是他们缺少铁、硝石等物,尤其是铁,这是朝廷管控的物资,民间不得私自采矿,若被发现全家都要砍头,因此并不易得。
他们的武器都多是抢劫富商随行镖师、护卫的武器,还有一部分是打劫官府所得,此外还从倭寇手中买了一批,相较之下,倒是造船技术因为大多都是渔民出身,很是不错。
叹了口气,卜乐成问道“太子还说了什么?”
卜天星将周嘉荣开出的条件一一道明。
听到开头,大家都很满意,朝廷招安的条件很好,但听到最后两条,所有人都不吭声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卜乐成苦笑道“朝廷想分开安置我们,顾虑我们抱团重新沦为海盗为害一方,我理解。但前一条不行,这是出卖自家兄弟,老大,这条不能再谈一谈吗?”
卜天星轻轻摇头“太子说得很坚决,他就这两个要求。”
卜乐成治下虽要严很多,但海盗到底是海盗,怎么可能完全杜绝杀人放火这样的事呢?
若是要追究,他手底下好些兄弟恐怕都要送上断头台。
卜二眼珠子转了转说“爹,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将这些隐瞒下去就是,他们也未必查得出来。”
卜乐成瞥了他一眼“你能想到,朝廷想不到?日后追究起来,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是担心朝廷抓不住我们的把柄吗?”
等他们的獠牙都被拔光了,朝廷再来秋后算账怎么办?
大家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朝廷开出的条件实在很宽厚。老一辈在海上打打杀杀了一辈子,大部分都希望能回到陆地上,年轻的见识到了朝廷的实力和决心,也觉得继续与朝廷作对迟早会步上禹昂雄的后尘。
卜天星思忖半晌后道“爹,若是我们将这些沾过官兵百姓血的兄弟们都送走呢?”
“送走?送去哪儿?”卜乐成问。
卜天星说“送他们一些船和银钱,他们无论是想在海上讨生活,还是去南洋或是倭国,都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全了这份兄弟情谊,也满足了朝廷的要求。”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卜乐成斟酌了许久后道“派人送信给太子,说明此事,看朝廷那边的反应。咱们这么做,得过了明路,免得日后追究起来,留下把柄。”
“是,爹。”卜天星当即让人拿来了笔墨纸砚。
隔了两天,周嘉荣便收到了信,打开看后,他将信递给了穆愉“这个卜乐成想跟我谈条件。”
穆愉展开一看,卜乐成先是放低了姿态,说这些兄弟们跟着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兄弟性命于不顾,接着又话音一转,表示自己非常支持太子的决定,但他也很为难,一边是兄弟,一边是自己所向往愿意效忠的朝廷,非常纠结,因此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
穆愉看完后道“卜乐成这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在江湖上混,不能没有道义。若是杀了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卜家信誉尽失,说不定还会招来仇家。殿下之所以不容这些人,一是想给无辜枉死的官兵百姓一个交代,二也是为了保障东南沿海一带的安全,不想留下这些不安定的家伙。这些人若离开大齐沿海一带,也算达到了殿下的目的。”
周嘉荣已经明白他的态度了“舅舅觉得应该答应他?”
穆愉叹道“前几次与禹昂雄交战,江南水师已经损失了一万多人。他们都是我大齐的好男儿,再牺牲我实有不忍。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活着的人更重要,若是和平解决卜乐成的人马,将能保全上万大齐男儿,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亲,别人的丈夫。而且还能积蓄力量,击中对付余下的小股海盗和倭寇、弗朗机人,这些外族祸乱我边境,绝不能容。”
周嘉荣轻轻点头“小舅舅所言极是,若是与卜乐成死磕,水师再损兵折将,短期内怕是没办法解决盘踞在沿海的外族毒瘤。就这么安排吧,不过让我放这些人一马也可以,让卜乐成交出这些人的名单,他们终身不能再踏上大齐的国土,另外,卜乐成需得配合夏参将,一举拿下弗朗机人盘踞的千浮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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