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姒到病房的时候,沈括并不在,她疑惑的在病房内环视了一圈。
“我让他走了。”
清脆的声音带着虚弱感。
是楚灵。
江姒收回视线,走上前去:“孩子还好吗?”
楚灵想要坐起身,朝着身侧看了一眼,江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病床的右侧放着一张木质的婴儿床,楚灵柔声说:“抱歉,伤口很疼。孩子很好,刚刚睡着。”
江姒点点头,声音也放软了一些:“你别动,就这样说吧。”
楚灵苍白的小脸露出一抹笑,她本身长得就属于耐看型的,以前听沈括提起过,楚灵是江南的女孩,有着南方女孩身上的柔性美,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看起来有些可爱。
所以江姒只是见了几次,就对她颇有好感。
楚灵说:“江姐,咱们这算是第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吧?”
江姒点点头:“确实。”
虽说楚灵在沈括的身边也有五六年了,但是每次见面都是匆匆打个招呼。
楚灵不是沈括的经纪人,只能算的上是助理。
从一开始的外围做到了如今一手抓沈括生活上面的所有事情。
楚灵是下了功夫的。
楚灵说:“江姐,叫你来,没别的,就是想要好好的谢谢你。”
“我其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燕京,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
她再次朝着婴儿床看了一眼。
江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慧至心灵。
“你……”
楚灵笑了笑:“江姐在国际上的医术造诣,我早就知道的,刚刚手术前,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些检查报告。”
“就跟你想的一样,这个孩子,我早就知道生下来会有些困难。”
“我是打听到了,你在燕京,所以才会有私心回来这里的。”
“你是个好人,我想着,到时候委托沈家夫人帮我请一请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保下这个沈家的血脉而已。”
江姒眯了眯眼接话:“所以,我哥他这个时候回来也是你放的消息?”
楚灵摇摇头:“算是间接吧。”
“我没有刻意的隐瞒行踪,毕竟预产期很接近了。”
“我也得给沈家人一点时间去证实,相信这个孩子确实是沈家的血脉,我也得确保时间,让沈家请到你。”
江姒:“所以,袁云汐是个意外?”
此人的名字一出,病房内罕见的沉寂了下来。
江姒说:“抱歉,我不该提她。”
楚灵摇摇头,笑了笑:“没事,无关紧要的人。”
这样的话让江姒心里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她是个不愿意把问题延后处理的人,即使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受益者并不是她,江姒也想要在这个时间点问清楚。
江姒问:“楚灵,我想问你,你认定袁云汐是无关紧要的人,是因为你还怨恨着我哥吗?”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有风轻轻的吹过。
江姒感到发丝在耳边飞扬,贴着耳尖扫来扫去,带着一点痒痒的感觉。
这像是她刚刚问出来的问题,并没有立刻得到答案,她此刻的心情就跟这种感觉一样。
许久,楚灵偏过头,视线对上一侧婴儿床中握拳吮、吸手的婴儿。
“我见到他,是在高二的最后一学期。”
“我妈说,我弟弟马上要中考了学习成绩不好,所以得补课,但是家里拿不出两份钱,于是跟我说高三不要上了,正好家里的亲戚开的加工厂里缺工人,我妈想叫我去。”
“她当时的原话是,你要上学可以,学费你得自己挣,家里是不会出一份钱的。”
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江姒眉头微微皱起。
她看着楚灵的眸光有种说不出来的平静,而熟悉江姒的人知道,这种平静代表的是愤怒。
楚灵轻笑了一声,接着说:“从小到大我是家里不受宠的那一个,我是知道的,五岁的时候,我弟弟生病,我爸妈半夜送他去医院,我睡醒后,家里一个人没有,他们甚至都忘了送我去幼儿园。”
“过年的时候,家里永远是弟弟穿着新衣服被爸爸妈妈带着走亲戚,而我只能端着比我还重的水盆,帮着奶奶洗菜做家务,招待亲戚。”
“这些我都能忍,毕竟他们没有忘了我吃忘了给我穿。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打定主意不让我上学!”
“那天晚上……”
楚灵顿了一下,从江姒的角度看过去,她的手在微微颤动。
江姒没有催促,她此刻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不需要任何的回答。
楚灵吸了一口气说:“他们去退了我的学籍,老师打来电话他们说要给我转校。”
“那个时候,是高三开学的前一个星期,我拿着打工两个月赚来的3000块钱,兴奋的跑回家想要告诉他们,我有钱了,我可以自己负担学费,听到的就是他们打电话拒绝了班主任的请求和再三追问。”
“我没有书读了。”
“我听到了他们给亲戚打电话,给我安排住处,两班倒,12小时,一个月工资2000。”
江姒捏住了扶手,差点儿没压住火气。
楚灵嗤笑了一声:“他们是想要把我当成工具吗?”
“说真的,我想过死。”
“我揣着那3000块钱,爬上了最高的楼,我想着,跳下去,等人发现我的时候,那3000块钱就当做给我完成后事的报酬。”
“那个楼在商业街,对面有一幕巨大的光幕。”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等我回过神,我看到了那个光幕上印着一个人,他做着一个往前指的动作,旁边有几个大字标语,写着‘不需要像这个世界臣服,你要做的是让这个世界为你臣服’。我现在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在我漆黑的周围,夜幕之下,有人在我的正前方开了一道门,撒进来了一道光。”
“那道光,对着我说‘到这里来’!”
“于是我就朝着这道光走了过去。”
江姒拧了拧眉,她说:“楚灵,你该是你自己,你不需要像任何人臣服。”
她理解了楚灵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沈括之于她存在的意义。
那是年少的救赎,是一生所向的光。
所以,楚灵奋力的来到了沈括的身边,以至于,在发现自己对沈括的感情不一样后,走到了今天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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