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颤声道:“前几个月,小人的老娘得了一场病,因家里头穷抓不起药,只得跟刘员外家里借了二两银子。
本想收了粮食卖了银子就可以还上了,结果才几个月,刘员外就要我连本带利还他五两银子!
小人无法,只得将家中仅有的一头老牛给卖了这才凑足了钱还上了饥荒……”
吃瓜群众听了纷纷不以为然,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也算冤仇?
宋代前期民间借贷的年利率普遍会在100%以上,直到宋神宗时期王安石变法,其中的《青苗法》为了鼓励和帮助农民能更好的从事耕种、抵抗天灾等,官府会在秋夏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放贷给农民,利息也很良心的只有20%。
当然这个做法无疑是动了士绅阶层的蛋糕,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虽然王安石的初衷是好的,可青苗法被层层执行下去之后就变了味,反而成了官吏盘剥百姓们的一种新手段。
最后宋神宗死后变法失败,青苗法也不了了之了。
刘二玄借二两银子几个月连本带利变成了五两虽然利息是高了,可如果借钱的人明明知道债主要这么高的利息还是要借也算不得是什么违法的事。
可这话被贾瑞抓住了自然就成了一件大事。
“李逵,将他带上台来!”
“好嘞!”李逵答应一声两只膀子一用力就将那汉子丢上了戏台。
好在一旁杨志帮着接了一把才没将那汉子摔个半死。
惊魂未定,汉子喊道:“我……我已经还钱了!大老爷别打我!”
贾瑞的笑容宛如三月春风一般和煦,轻轻拍了拍那人肩膀道:“你叫什么?”
“镇上都叫小人高二……”汉子答道。
“高二你不用惊慌,本王说了么,这次来张家湾就是为了公平!既然你受到了刘二玄的重利盘剥,本王自会给你做主!
等清点完了他家里的财物,他多收了你的利息我让人还给你就是了!”
“这……”高二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杨志见他发呆便推了高二一下道:“还不快谢谢燕王的大恩!”
高二这才如梦初醒,忙跪下给贾瑞磕头。
贾瑞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起来!不准跪!去后头登记一下,等着领银子就完了!下面还有谁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就是了!”
眼看着高二不过多给了点利息都能要回来,下头那些个吃过刘家亏或者被压榨过的谁不动心?
一开始还是只有三两个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自己的委屈说了一回,后来见贾瑞都口口声声的答应说要给他们补偿,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声讨刘二玄的罪行。
所谓地主乡绅,有几个不是靠着心黑手狠压榨农民积累财富的?刘二玄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听了一回,无非是一些用各种手段夺走农民手中的土地、房屋、乃至妻女的事。
闹到了中午时分,贾瑞又命人在刘二玄家里杀了几头猪羊,又拿出粮食来做了一顿大锅饭。
闻着远远飘来的肉香许多人都偷偷的咽了一口口水。
到了下午时分,这些陈年旧账总算是记录得七七八八了。
贾瑞于是又走上台来说到:“父老乡亲们,这刘家做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们也都听见了,现在我便把审判他的权利教给你们,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该死!该死!”下头的人纷纷附和。
若是刘二玄不死,谁知道这位燕王走后刘二玄会不会报复他们这些今天说了刘二玄坏话的人?
而且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刘二玄不死一下对得起大伙儿吗?
贾瑞本想着是将刘二玄丢到台下人群里去,让人民群众的愤怒淹没这个土豪劣绅的,谁想还没等他说话,李逵却已经抄起斧子手起斧落一下就把刘二玄给劈死了。
随后又是咔咔两下子将刘二玄的一颗人头砍了下来,血淋淋的拎在手中。
台下的百姓们先是静了几秒钟,随即暴起一阵欢呼。
李逵将人头丢下戏台,顿时许多人一拥而上对着刘二玄的脑袋又是一阵踢踹,不一会儿竟将人头给踩成了渣渣。
这时朱贵拿着一张纸送到了贾瑞的手上。
贾瑞看了一回示意众人安静,将手中的纸晃了晃问道:“你们知道刘家这些年来从你们手里头掠走了多少良田吗?整整一万两千亩!现在刘二玄已经死了,你们说这些土地该怎么办才好?”
没人说话,怎么办才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们这些小虾米被刘二玄这条小鱼吃掉了,而后刘二玄又被贾瑞这条大鱼给吃掉了,土地自然是归贾瑞所有了!
难不成贾瑞还能把这些土地给他们分了不成?
谁知贾瑞却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这些刘家的不义之财应该归张家湾的全体百姓们共有!你们觉得如何?
安道全,将土改暂行办法的公文贴出去给乡亲们念一念!”
安道全答应一声,在几个喽啰的保护下走下了戏台,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公文贴在了醒木的墙上。
“燕王土改细则如下:第一条,凡是乡镇中有家庭拥有土地超过一百亩以上者定为地主!
第二条,超过一百亩以上的田地全部没收归朝廷所有!
第三条,所没收之土地可按实际情况佃给无地、少地的本地相亲,地租按三成收取!”
此话一出场上一片哗然:三成?才收三成?
募人耕田,十取其五,而用主牛者,取其六,谓之牛米,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地主会拿走田地里一半的产量作为地租,如果佃户需要租用地主家里的牛和农具,那么还需要多支付一成,忙活一年下来,收成要和地主四六开。
“敢问,这三成是官府拿走三成还是我们这些佃户拿三成?”一个胆子大一些的问道。
“自然是朝廷只取三成了,你们拿七成!”
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
“好了,都肃静,听我继续往下说……”
不得不说,这种土地改革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相当不易。
又要核对全镇人口年纪,又要核对地亩,还要将地画成一块一块的往外承包。
贾瑞却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前世也不过在电影电视里看过怎么打土豪分田地,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将这里的事丢给了朱武统筹,自己则是带着一队人,押送着从刘二玄家里抄没来的金银粮食回幽州城去了。
刘家祖上本就是在辽国朝廷当过官的,又在张家湾经营了几辈子,又有土地又有生意,家里倒是着实富庶,只这一趟下来便抄没了七八万两银子,倒也算得上不虚此行了。
不过贾瑞显然还是觉得这样一个村一个镇的打土豪来钱来得太慢了些,因而回到幽州后就将魔抓伸向了除了士绅之外最有油水的一群人——和尚!
辽国建国前本就受大唐影响极深,后来唐灭辽国建国后又是契丹、汉人、渤海人、溪人等许多民族混居,为了巩固自己的统制,辽国也实行了儒、佛、道三教并行的政策。
其中最富庶的自然就是佛教了。
僧侣寺庙本身就拥有皇家赏赐的土地,又因可以不用纳税,因而许多百姓为了逃避税赋也都愿意将自己名下的土地田产挂靠在寺庙名下,每年只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银钱或者粮食就可以免税,比给朝廷纳税要轻省许多。
而寺庙得了银子也会再买地、买房,当初贾瑞初到幽州城时租的一套三进大院便是从圣安寺的手里租来的。
这圣安寺当初可是狠收了贾瑞一大笔的租金呢,这种事贾瑞能忘?
于是贾瑞回幽州城后不几天,这一天早上正当善男信女们要往圣安寺上香祈福,却发现圣安寺被背着火枪的官兵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个紫黑阔脸,鬓边生有朱砂记的壮汉将一只蒲扇大小的手一伸道:
“诸位相邻,今日圣安寺要做一件大法事,谢绝烧香拜佛,也不允许参观!
有想要礼佛上香的请把香油钱留下,人就请回吧!”
香客们从未听说过寺庙还要装修不让烧香的,可见刘唐等人一脸的凶神恶煞如何敢和他们理论?一个个悻悻的去了。
却苦了圣安寺中自方丈敷衍以及以下的千余僧众了,一个个被按着职位不同关押了起来,禅房也变成了一间间的囚房,鞭挞声和哀嚎求饶声此起彼伏。
只有威严的佛像依旧渺目俯视着脚下芸芸众生,直到那些个铜佛被拉倒杂碎变成了可以融化铸炮的废铜被堆在一旁。
第二天朝会,知三司使事左企弓便出班奏道:“陛下,圣安寺乃是佛门净地,自我大辽立国以来便在幽州城中,香火鼎盛,为何昨日遭此荼毒?”
耶律特里自然不会回答这种幼稚的蠢问题,贾瑞只好代她答道:“前日陛下微服出宫,本想去往圣安寺进香为大辽射击祈福,结果圣安寺中竟然有妖僧认出了陛下的身份,妄图刺杀陛下!
佛门净地竟然如此藏污纳垢,如何能不好生彻查整治?”
“老臣前日也携家眷去了圣安寺祈福,为何未曾听说过有这等事?”左企弓又问道。
贾瑞冷笑道:“哈哈,好啊!原来你也在圣安寺!左企弓,是不是你跟寺中的反贼也有勾连?
还是这件事原本就是你指使人干的?来人呐,将左企弓打入大牢,严加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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