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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消息没有收到回复。

    梁逢雨也不介意,要是这么好搞定,他就不叫陈清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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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末考结束后,校队又放了几天假,留给大家休整,7月9号这天,一帮子人重新在操场集合。

    这也是梁逢雨时隔多天,第一次出现。

    她还是全副武装,帽子墨镜防晒衣一个不落,脖子上挂了只相机,带子换成了卡通图案,和帽子一个色。

    不过这回,看起来是认真地打算拍点什么。他们训练的时候,她就举个相机在一旁录视频,休息时间,才走近拍照,边拍边和他们聊天。

    这帮校队的男生里,梁逢雨其实就跟赵学义、稽扬两个熟一点,熟的理由非常神奇,他们都是七月份生的。

    不过,青春期的男生么,遇到漂亮女孩总是愿意多和她聊几句的,尤其是校队这种和尚庙,那心底隐隐的沸腾程度不是一般可比拟的。

    她抛出一个问题,他们能抢着回答,所以没半天,她已经跟谁都能顺理成章地聊到一起去了。

    “等着吧,绝对是冲你来的,她就是想让你吃醋,”谈双旺也来了,脖子上依然尽职尽责地吊着那根绷带,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扭头对陈清霁说,“让你以为她对你失去兴趣,反而越多地关注她,老方法了。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现在视线就往她那边去了。”

    两个人站得离他们不远不近,但没加入聊天,陈清霁靠着单杠,闻言也没什么被戳中心事的反应,下巴一抬,示意不远处,“梁教练黑着个脸来了,等着吧,有人要遭殃了。”

    “真的假的?”谈双旺顺着他的视线就头就探过去了,只看到烈日下仿佛被晒化了的塑胶跑道,操场空荡荡一片,老梁的影子都没有。

    他这才想起来老梁今天不在,是另外一个体育老师代班,又扭回来,一脸上当受骗地看着陈清霁。

    陈清霁这才微微弯腰,搭了下他的肩头,“你刚说她,我也就像这样下意识看了眼,没别的意思,明白?”

    “明白明白,”谈双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晚上吃火锅你会去吧?”

    竹苑外头的巷子里,新开了家重庆火锅店,这几天宣传造势很猛,是那种正宗的重庆牛油九宫格,不辣不要钱。北越这边都是本地火锅,讲究什么养生、鸡汤,爱用蘸碟调味,吃什么都一个味,所以它一下就脱颖而出了,正逢开业大酬宾,生意好到爆。

    谈双旺每次路过,都要让浓烈的香料味勾住脚步,群里约了好几次,人都约不齐。

    “不去。”他重新站直了,懒洋洋地说。

    “为什么啊?雨哥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她都没来找你说话,安安分分的,你就这样躲着她,”谈双旺是真挺想大家聚一聚的,他报了荔都的大学,跟陈清霁一南一北,和梁星鸣孟好也不在一块儿,往后是不会有这样热闹充满同龄人的暑假了,“说实话挺伤人的,说不定雨哥就是被你伤了心才跟其他人谈笑风生转移痛苦。”

    陈清霁懒得搭理他,刚好到集合时间,边迈开长腿走过去,边丢下一句,“少说两句吧,墙头草都没你会摆。”

    “……”

    几个意思,我摆了吗?

    谈双旺瞪着眼想反驳一句,结果发现他内心还真有点举棋不定,想帮雨哥但又不能得罪自家兄弟,所以说起话来也很没立场。

    ---

    今年市里严查补课,三中原本想捶死挣扎一下,悄悄摸摸多上两礼拜,结果不知道给哪个小王八蛋举报到教育局去了,于是统统偃旗息鼓,5号考完就放了。

    暑假的校园静得很,只有操场通往教学楼的路边在大搞工程,时不时响起电钻声。

    据说是要造一栋室内体育馆,斥资几百万,图纸很高大上,还带室内游泳池,以后的三中学子还有游泳课上。

    “所谓母校,就是一个你走了就开始装修的地方。”——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梁逢雨撑着伞,边走边感叹,身旁不远忽然传来某个男生暴躁而崩溃的一声“啊!我草!”,继而是一阵哄笑,她顺着看过去,就看到那男生拿纸猛擦脑袋,一脸崩溃的要死。

    这条路绿荫密密,阳光几乎都透不过。

    当然,也有很多的,鸟。

    陈清霁在前头走着,忽然头顶横过一把伞,视线稍低,就看到梁逢雨,戴粉色棒球帽,套着防晒衫。

    她个子有165左右,放南方女孩里算高的,但在他面前依然显得娇小,这个身高差,他视线很自然地落到她的眉眼,清澈无比,像有绚烂的阳光在里面。

    “别误会啊,我纯粹是不想你等一下去洗头,”梁逢雨举着伞,一副我对你清清白白的样子,主动开口,“你知道这条路有个别称,叫‘天屎路’吗?这上面有很多鸟窝。夏天是最遭殃的季节,不信你看地上。”

    不用她说,陈清霁也已经注意到,脚下的水泥路,早已布满一滩滩黑白灰透明交杂的斑驳,夏季里,蒸腾出一股非常难以形容的气味。

    绿化好的校园基本都有这个毛病,陈清霁他们学校也是。a中临江,男生宿舍楼除了能看一线江景之外,还能时不时看见条从鸟嘴里漏下来被晒得发臭的死鱼,或者提防莫名其妙的白鹭飞过来天降一泡。这还算好的,谈双旺连晒在阳台上的内裤都被鸟拉过。

    大家苦中作乐,经常戏称自己是a中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陈清霁见怪不怪了,总体还是小概率事件,相比之下,跟她保持距离比较重要,于是睨着她,往旁边侧了点,“你还是给谈双旺打吧,他有心理阴影。”

    “为——”话没说完,两人俱是听到“啪嗒”一声,像有雨落在塑料伞面上,但比雨声更重、更粘稠。

    这一刻,时间好像都静止,连蝉鸣声也没了,只能听到肇事者鸟扑棱翅膀飞上大树的声音。

    梁逢雨看着伞顶上那一坨,“……”

    心情就很复杂。

    她是知道这条路的可怕程度,每年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走着走着就惨叫着冲去寝室洗头。不过她自己从来没被淋过,所以嘴上说归嘴上说,头一遭真的中招,远比想象中的悲催。

    而且,这是她最贵的伞。

    不过事情都这样了,还是抓住机遇比较重要,梁逢雨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陈小鸡,这个事得有你一半责任,说吧,怎么赔偿?”

    陈清霁:“……”

    你就是来讹我的吧。

    他也懒得跟她扯,掏出手机眼皮也不掀,“那我转钱给你?”

    “可以,十三块一毛四。”她接得很快。

    “贵了。”

    “那你说多少?”

    “八块八毛六。”

    “……”

    两人走在一块,氛围看着挺松弛,仿佛还跟从前一样,实际上处处打机锋。一个积极撩拨,一个见招拆招,嘴上便宜也不让她占。

    那天晚上微信里的试探和防守无限延长到此刻,五十多米的小路转眼就走到了头。

    “不跟你扯了,训练去了,谈双旺不是要走了么?”到教学楼前,陈清霁抄着兜,心挺累地冲校门口抬了抬下巴,“你跟他回去吧。”

    眼神里,不奉陪的意思很明显。

    梁逢雨收了伞,很小心地没碰到鸟屎,拎起脖子上的相机,“回去干嘛,我还有视频没拍完。”

    “……随你。”他兀自抬脚走进去了。

    这是高二教学楼门厅,装修得很气派,台阶比其他几座楼要宽敞不少,还放了面仪表镜,天然适合练蛙跳。

    代班的体育老师让他们在这跳满三十组,再去操场一千五放松跑,这样上午的训练就全部结束了。

    陈清霁正儿八经训练的时候,梁逢雨不怎么会打扰他,谈双旺先回了家,她拍了会儿视频就去体育办公室蹭空调,一边玩手机,一边等漫长的蛙跳结束。

    “要我说,你放弃吧,”男厕所内,张波拍了拍稽扬的肩,“她明显就是冲陈清霁来的,不然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就和他一起来。”

    谁都看得出稽扬今天很在状态,连蛙跳也是第一个完成的,动作到位没到位另算,反正那种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样的态度错不了。

    “我没想追她,我开学也才高二,没钱追,追上也是异地恋,”稽扬捧了把水洗脸,他身上有种普通体育生没有的乖劲,喜欢谁也老老实实承认,“她说她不喜欢异地恋。”

    张波瞪大眼,“靠,你个傻小子不会已经表过白了吧?”

    “没有,张哥,”稽扬叹了口气,拿纸擦了擦眉眼,“就早上大家聊天的时候,赵哥不是说他跟异地恋女友谈得很累吗,她接了句,她也不喜欢异地恋。”

    “哦,你小子还挺细心。那你加把劲呗,到时候也考个京市的大学,咱们再追她不迟。”张波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

    稽扬点点头。

    两个人出厕所往操场走,张波一眼就看到陈清霁走在前头,一八五往上的高个子,清隽挺拔,骨架匀称,别说,这种人还好不在三中,不然妹子的眼里还有他们吗?

    跑得还贼他妈快。

    半是泄私愤,半是给稽扬报仇,张波一个箭步上前,抬手给他肩膀上来了一下,“兄弟!等会教下我你那种起跑方式吧!”

    陈清霁猝不及防,半边肩膀都快给他拍塌,也不知道这人是报仇来的还是真傻,把人的手从肩膀上拎下去,不客气地说,“行啊,那你让我拍回来。”

    “……”

    梁逢雨看出来,陈清霁性格虽然偏冷,但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清冷,蛮开得起玩笑的,在短跑队人缘不错。

    他也不藏私,任何人来问短跑技术有关的问题,都会告诉人家,就是嘴欠了点,老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损张波。

    当然也是张波挑衅在先。

    “怎么办?我以为人都是追求新鲜感的动物,所以想着,来看你几天,说不定那种感觉就淡了,可以开开心心和你做朋友,”操场旁,医务室外头有一排水池,盛夏银色水管被晒得很烫,刚出来的水也是滚烫的,陈清霁站在树荫底下,就这么等水变凉的功夫,梁逢雨就冒了出来,“但是吧,这才第一天,越看好像就越喜欢你啊。”

    她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一句表白,就像“我还是很喜欢喝橘子汽水”那么稀松平常,随时随地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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