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身旁环绕着清风的气息, 这是他近日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晚。
梦中仿佛有风擦过他的耳畔。
“风会回到你的身边。”
似有轻风耳语,吻过清晨。
但当他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身旁空落落的, 明明还是原来的房间和布置……
四下寻找,却不见诗人的踪影。
他不由回想起那句话,难道是有事情离开吗?
此间纷乱四起,的确有离开的理由。
岩神开始重新处理事务,经天遒谷,来到层岩巨渊。
一位四肢瘫痪的千岩军士兵驱使着机关轮椅,驶向了悬崖。
帝君挥手汇集岩元素, 将一根岩脊横立在崖边, 高声喝问:“这位将士, 因何如此颓丧?”
那士兵去路受阻,看着面前的岩脊,声音凄凉:“同伴皆去,独留我一人苟活, 不如一同归去。”
帝君沉声问道:“去后又有何用?”
那士兵无言以对,浑浊的眼里盈满了热泪, 怔怔地望向这片河山。
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山岩嶙峋乱石陈杂,战火烧灼枯草遍地。
帝君继续问:“离别之日, 可有遗言?”
“此身后即为璃月, 将奋勇,士争先, 视死如归, 不许寸步。”那士兵说到此处, 神色不由激动起来, 音调凄怆,“可如此残躯,留在世间,又有何用呢?”
“你完成了你的职责,归来便是英雄。天地苍茫,战火纷飞,只要心有牵挂,即可前行,远方英灵与你同在。”
说罢,留下一套千岩军中兜鍪甲胄,转身离去。
那士兵错愕地看着归来的兜鍪甲胄,不由眼眶一热,缓缓地将轮椅驱使回来,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
茫茫天地中,那道棕金色身影沉静如山岩。
离别本是常事。
但历经的离别愈多,帝君莫名有些心绪不宁。
他驻足在山崖旁,望向山上的琉璃袋。
那些紫色小花似乎有着无尽的生命力,垂着头颅攀岩而上。
他不由想起往日与温迪在水池边讨论的话题。
“你看石头会开花吗?”
“璃月有一种叫琉璃袋的小花,一贯长在山崖之畔。”
他们还没来得及一起看这般景色。
摩拉克斯轻轻一叹,继续前行,却看见一堆乱石旁漂浮着一个风史莱姆。
椭圆形的绿色风史莱姆,长着两只的小巧翅膀,轻轻扇动着风,一上一下地跳跃着,正围绕着一个石珀转圈。
石珀的旁边,还趴着一个灰扑扑的岩史莱姆,不一会儿,也跟着蹦了起来。
这般奇妙的景象让他心有所动。
仔细想来,风是自由的,离开也是常事,他本来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隐隐感觉,这次离去的时间未免太长。
思前想后,摩拉克斯最终踏往异国之路。
棕发青年在蒙德城里奔走,渐渐听到市民们提起“东风守护与魔龙苦战”的消息,再隐约听到“蒙德的风神已经消失了五百年”的谈论。
他终于意识到这次的离别不同往日。
一路感应风元素的踪迹,寻到东风守护的庙宇,穿过风的障壁,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似乎有什么已经陷入长眠。
他不安地望向四周,尝试地喊了一声:“温迪。”
没有回应。
“巴巴托斯。”
依然没有回应。
周围流风不止,战火逐渐平息,两三朵风车菊正迎风绽放。
“同伴皆去,独留我一人。”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层岩士兵的话,一贯沉静淡然的金色眼眸满是茫然,不知去往何处……
夜幕将至,他最终到了风神像前。
塑像的基底似乎有着枯朽的断纹,神明张开天使般的羽翼,庇护着无人称王的自由国度。
记忆中——
码头旁,风神张开羽翼拥抱他的时候,声音空灵:“愿风神护佑你。”
璃月街边,少年握着他手里的茶杯,从容微笑:“当自持理性的你出现情绪波动时,最是茶的品味之极。”
他默然闭上眼眸,回想起那天一起下棋饮茶的美好时光。
犹记得夜晚飘香的桂花酒,记得安稳的睡眠和风一般温柔的亲吻,好像……预兆着一个安稳的未来。
只是、好像……
现状却如此残忍。
他依然能感受到身旁的风,却不再是那一缕独一无二的风。
那是曾奏响高天之曲的自由之风。
神像上的麻花辫,是以往他亲手编织的款式,却再没有柔软的温度。
而那双一贯微笑的翠绿色眼眸,也无比黯淡。
摩拉克斯将手臂伸向空中,而后缓缓地下垂。
无形之风,如何触及?
“想去度假旅行……”
“我们都要平安归来。”
“风会回到你的身边。”
少年温柔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脑海,但面前冷硬的神像不再绽放明亮的风色。
“骗子。”
摩拉克斯低语一声,像在叹息。
一千年会发生什么?
最坚固不移的顽石也会动摇,最勤奋贤明的君王也会开始休憩。
最不动声色的面孔也会展露欢颜,最自持理性之神也会逐渐沦陷。
五百年又会发生什么?
当漆黑的灾祸平息,千岩军死守层岩巨渊,契约之城出现了来自人类的七星。
被誉为北境明冠的蒙德城内,再度出现了一位披着绿斗篷的吟游诗人。
但他习惯演奏的《林间风》已不再流行,《温妮莎传奇》也成为了古闻。
对于这些变化,吟游诗人有些错愕,但他很快适应了新的曲风。
诗人坐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着天空上坠落的星辰。
金发的旅行者和白发的小精灵如期而至。
木琴斐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诗人的眼眸里亮起一抹翠绿色光彩,微笑着开口:“崭新的诗篇,开始书写了。”
诗人来到蒙德城外,只见一条青色巨风龙盘旋在空中。
青龙的体态一如往常颀长美丽,但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里却沾染上了别的颜色。
是污秽的颜色。
诗人朝他招手,亲切地唤道:“特瓦林,来陪我逛逛蒙德。”
特瓦林沉默了一瞬,高喊道:“巴巴托斯,你休想再骗我!”
“哎呀,特瓦林,是沉睡太久飞不动啦?”
巨龙眼眸满是困惑之情,问:“那些人们……都说我是魔龙,为什么?”
诗人回答:“因为……那位帮你清洁泪滴的金发少女还没来找你。”
“什么金发少女?你又在做梦了吧?”
“你等着……嗯,先给我一滴龙泪吧。”
“?”
“特瓦林,快哭啊。”
“……”
诗人将路上布满风元素的痕迹,轻易地吸引旅者跟随而来。
少女白色衣裙随风飘动,衣摆上绘着四角星的图案。
更引人瞩目的是她金发上的两朵白花。
那白初看与塞西莉亚花很相似,细看却完全不同,五片形态一致的白色花朵簇拥着花蕊,形态极为美妙,却在这片大陆近乎绝迹。
诗人笑望着金发少女:“我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温迪,你呢?”
少女简单地回答:“荧。”
“我叫派蒙,和荧是从这个世界之外而来的,今天才刚来到这座自由城邦。”
说话的小精灵一头白发上戴着顶浮空的宝石头冠,一身粉白色裙子煞是可爱,还披着件绘制着星空图案的大斗篷。
温迪笑问:“两位对蒙德感受如何呢?”
派蒙开心地说:“这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西风骑士团的骑士帮助我们!”
温迪问:“西风骑士团?”
派蒙回答:“是西风骑士团的侦察骑士安柏哦,我们还遇到了现在的团长琴呢。”
温迪若有所思:“琴吗?我也想要琴。”
荧问:“你的意思是?”
温迪轻松写意地说:“一面之缘的异乡人,随我去取一把天空的竖琴吧。它是解决蒙德龙灾的关键。”
派蒙说:“我还以为你说的是……”
温迪歪着头诶嘿一笑。
一行人开始启程。
荧说:“其实我也见过的琴团长,那是一位工作认真、气度严谨的团长。”
“西风之鹰终于出现了新的传承吗?看来还不坏。”
吟游诗人编织出数个计划,一行人历经各种辛苦之后,终于取回了曾经的风神至宝——
天空之琴。
历经岁月的洗礼,宝琴已经失色。
吟游诗人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上微凉的星铁铉,感觉到期间熟悉的气息。
温迪与荧在天使的馈赠酒馆坐下,继续发现了新的劳模。
那是一位火红头发的青年,穿着考究的黑色服装,面色严肃冷淡,却以自己的方式为这座城市默默地付出。
温迪拨动着木琴,笑着说:“暗夜英雄……嗯,的确也是值得传唱的对象哦。迪卢克老爷,听了这首歌,让我多喝点酒好吗?”
迪卢克沉默地摇了摇头。
温迪再接再厉:“那就少喝一点,我可以用表演抵酒钱哦。”
“并不是钱的问题。歌手,你看起来……”红色眼瞳探究地望向诗人,得出一个结论,“还没有到喝酒的年纪。”
“我喝酒的时候……”温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独自漫步在蒙德城内。
街道尽头的花店前,放着四盆盛开的花。
分别是发着幽幽蓝光的小灯草,随处可见的淡黄色甜甜花,迎风飘扬的风车菊,还有一盆白色的塞西莉亚花。
小女孩热情地招呼:“呼呼,欢迎来到花语,我叫芙罗拉,请问要买花吗?”
“小妹妹,你看上面那位……”
温迪顺手一指,台阶上方站是一位穿着深蓝裙子的少女。
少女像是忽然被吓了一跳,捂着脸大喊起来:“被发现了,我被发现了,幻想迪卢克大人送我花的事情被发现了,啊啊啊啊啊……”
温迪轻声一笑,蒙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自由自在呢。
“欲买桂花同载酒……”
钟离轻轻一叹,望向柜子里的旧物。
风干的琉璃百合,石珀挂坠的玉笛,重新誊抄的诗页,巧匠精制的白色羽毛笔。
每一件礼物,都证明着曾经存在的情谊。
可风何时才会再度吹拂而来呢?
忽然,一封信自风中飘然而至。
“我遇到了一位金发旅者,助我解决龙灾,想必会踏上契约的国度。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轻松许多。”
信件横放在桌面上,署名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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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习惯性地将书信锁在柜子里,转身走出门外。
钟离的脚步越来越快,心情有些恍然。
茫茫原野上,生着一片淡青色芦苇。
迎面而来的是,飘浮在空中的吟游诗人。
距离渐近,诗人缓缓地降落。
他伸手按住对方肩膀,想看清多年未见的故友。
沾着灰尘的翠色帽子上,是熟悉的纯白色塞西莉亚花。
“干嘛——”
少年的嗓音有着些许无力的感觉。
小辫子摇曳在芦苇叶间,翠绿的眼眸凝视而来。
钟离手上稍微用力。
那张白皙的面孔上立即浮现出一片可怜的神色,像是无力挣扎,缓缓地倒下去。
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好粗鲁啊。”
话音出口,鼻尖传来一股轻而温热的呼吸,似乎激起微妙的联想。
数百年来,风再也没有来到他的身旁。
或许,契约无法束缚的不止是风,还有浪子的真情。
那么岩不再追寻稳定,就此打破规则,就如某位神明的理念——
及时寻乐。
棕发青年垂下头,覆上那片柔软的唇。
这个吻封住了一切言语。
翠绿眼眸里氤氲着水色,浸染上金色的光彩,最终缓缓地闭合。
钟离逐渐感觉到怀里身躯的安静,隐约地察觉自己这番举动不太合适,甚至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
想来以往若在清醒状态下,这是从未有过的。
但可能是时间太久,思念太深,亦不愿离去。
他试探性地翕动着唇,尝到些许甜润,像是最初接触到的那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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