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拂而来, 雪花扑簌簌地飘落在翠绿色的斗篷上,像是皑皑雪地里新生的绿叶,带来一抹生机。
近距离地, 钟离凝眸望着少年的雪色面容。
在墨绿色发丝下,少年眉睫处的雪花渐渐化开,澄澈的雪花滴落在羽毛般柔软的睫毛上,晕染在幽绿色眼波里, 天然生成一股幽魅之态。
钟离缓缓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拂去温迪肩头的雪花,接着开口说:“那孩子倒颇有礼貌……”
“可莉吗?是很可爱的孩子呢。”
少年语气轻快地说着,步履轻快地朝前方走去。
钟离跟在后面,看着那活泼的绿色影子,不由陷入沉思。
无端地联想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
“他已经对我没兴趣了吧……”
钟离不由愈发心情微妙, 闷闷地问:“分明万物磨损,何以你容颜依旧?”
温迪轻松地说:“这只是一副外表啦,你如果愿意, 改变也不难吧?”
钟离却忽然长长一叹:“我往日想, 记住彼此,未尝不是对抗磨损的方式。但这些日子, 像是期盼之中, 又或许比预想中记忆更深……”
温迪口中轻轻地呼出一口白气,垂下眸,望向掌心。
那块深红色的石头正在逐渐消失。
他抬手指向前方, 望着悬挂在空中的红色物体, 娓娓道来:“看, 那是绯红玉髓——旅者曾拿着染上杜林毒血的玉髓, 复活了忍冬之树。须知晓——在众人眼里被腐蚀的恶龙啊, 也曾只不过是在我琴声面前停下的孩子。”
钟离轻轻一笑,颔首道:“为你停下,倒也并不意外。”
温迪闻言,总觉得对方关注的重点似乎有点不一样,继续说道:“他们同出于一脉,但白垩与黑土相比,也许会带来不一样的色彩。”
“没错,起码绘制那样美妙画作的人,不像凶恶之辈,事态尚且在控制之内。”钟离颔首接道,忽地掉转话头,“可还记得阿萍对你的谏言?”
温迪略一思索:“唔,记得,泛爱众生。”
“我也曾说过,即使离去也要化作岩石守护璃月,当时,你还开玩笑戏弄我……”
“咳咳……”
“但我现在才明白,你未曾出口的是,你亦会化作山风……”
钟离轻声一叹,在吟游诗人那些随口说来的花言巧语下,在漫不经心的笑容下,仍然蕴藏着一颗温柔而坚定的心。
“实际上你也是这么做的。我们终究会选择同样的路。对此,我自然心生敬意……但……自君一别,总在午夜梦回时,怀疑是否有风来过。”
寒风袭来,金色眼眸里蕴藏着复杂的意味,似是怀着敬意的欣赏,已然直抵心灵的理解,又似是……
漫长时光也无法冲淡的凄然。
温迪轻声一叹,缓缓地握住钟离的手。
温度从手心传递而来,呈十指紧扣的姿态。
少年空灵的声音响起:“不必怀疑,风已降临。”
挥别雪山严寒后,温和的季风吹拂在绿野上,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蒙德城内。
金发少女带着白色漂浮物站在冒险家协会的柜台前。
凯瑟琳一如既往地礼貌说:“向着星辰与深渊。旅行者,你今天的委托……”
荧满意地说:“嗯,原石到手。”
凯瑟琳继续问:“旅行者今天是去和芭芭拉小姐约会吗?”
派蒙叉着腰怒道:“那个艾伯特真是可恶,把我们的芭芭拉小姐吓坏了!唉,没想到在提瓦特居然会有这样的私生饭耶。”
荧叹了口气:“蒙德之大无奇不有,好在我双岩的拼图就要凑齐了。到时候,与阿贝多偕游雪山,迎来诞生之刻。”
凯瑟琳接着说:“这是蒙德偶像芭芭拉小姐的演出宣传单,今天她在西风教堂会举办一场live演出。”
荧眼神一亮,将宣传单收下了。
钟离在旁边听了许久,好奇地问:“温迪,她们说的偶像、私生饭、live……都是什么?”
温迪摇了摇头:“诶,我也不知道哦,感觉像是一种年轻人的时尚吧?刚刚听旅行者说,那边有芭芭拉小姐的演出哦。要一起去看看吗?”
“嗯,那我们去看看。”
两人于是来到西风大教堂里,找了个观众席坐下。
台上站着个身穿蓝白色牧师礼服的金发少女,蓝色眼瞳里是治愈的笑容,声音清脆:“芭芭拉闪耀登场!”
芭芭拉站在台上,手指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形,水元素在身旁流转,萦绕起一个蓝色的水环,像是乐谱的形态。
“哼哼哼,哼哼~哒,哒哒哒哒,哒哒~”
清脆悦耳的少女声响彻在教堂里,底下的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纷纷鼓掌赞叹。
温迪也跟着鼓掌,说:“真是唱歌很好听的女孩子呢,我……”
说到此处,他忽地发觉身前笼罩了一片阴影。
刹那间,微微张开的口被唇瓣堵住。
温热的气息紧紧相贴,他已无法言语。
唇齿间皆是灼热的气息,紧接着齿尖倏地咬合,一阵酥麻的感觉传过周身。
教堂吊顶上精致的圆灯辉映着神圣的光辉,周围传来信徒虔诚的伴奏乐,明亮的白日天光从彩窗映入。
金色眸光投映在翠绿眼眸里,激荡起碧波微漾,显现出猝不及防的惊讶之色。
而在台上演唱的芭芭拉见此情状,震惊得唱歌的调子都慢了半拍。
但出于偶像的职业道德,芭芭拉还是继续努力地找回了调子,将歌曲勉强唱完。
半晌,她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实在不理解为何在教堂的演奏现场,怎么还有人这般失礼……
风神巴巴托斯保佑,无礼之徒退散。
温迪已很明显地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目光,快步走出教堂后,纳闷地问:“你在激动什么?我欣赏这样的音乐也不行么?”
钟离不语,只是跟在他的身后。
温迪继续数落:“那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看你带的什么风气?”
钟离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我觉得,蒙德风气应该比璃月开放。”
温迪站住脚步,一脸疑惑:“谁告诉你的?”
钟离思索片刻,却反问道:“你以前也这么对我的,不是么?”
温迪强调道:“这位是我们蒙德的祈礼牧师,经常向风神祷告,你这样的举动……”
钟离截口说道:“果然是信徒啊。”
“?”
“说好的唯一,原来还故意去看信徒的演出,风神巴巴托斯可真是温柔的神明啊。”
“?”
“不想听见你喜欢别的,你是我的唯一。”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温迪不由愣住,虽然声音里传来的绵绵情意如此真切,但这话——是否太过于颠倒黑白了?
半晌,温迪无奈地说:“可她信仰的只剩巴巴托斯啊,和我一个吟游诗人有什么关系?”
钟离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咳一声,朝着前方走过去,伸手抚过温迪的头。
宽大的手掌顺着头发往下,轻轻地抚过后颈。
温迪眯着眼,感觉到温和的力度和舒缓的节奏像是安抚,却又若有意若无意地在触碰过衣领上的肌肤,平白带着一股微妙的刺激感。
而后,青年低低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你可以亲回来。”
温迪撇开头说:“你这奇怪的逻辑我不想评价。”
“你一个吟游诗人,需要讲什么逻辑?”
“?”
“在风的国度,我们应当自由。”
“……”
天色渐晚,二人来到歌德大酒店面前。
钟离见到门口站着个戴着眼罩的愚人众护卫,便问:“你们这边是愚人众把酒店包场了?”
温迪点头说:“嗯,他们可真是财大气粗,怎么办呢?”
“我有旅行者送我的一些材料。”钟离说着拿出了一排材料,转头朝愚人众护卫说道,“这位先生,我欲在此借宿,你看可否通融一二?”
那愚人众护卫纳闷地说:“你是——”
“我是从邻国来的普通人,名字不足一提,只是想借此暂住而已。”
愚人众护卫观察了那材料半晌,忽然大惊:“这是那位执行官大人公子的东西……吞天鲸角!你是我们的敌人!”
“唔……”
愚人众护卫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你一定是打了公子才得到这鲸角,这位公子大人……我们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我们忠心于女皇,不会投敌,你走吧。”
钟离见对方语气坚定,看来跨国寄账单不太行得通,转而望向温迪。
温迪上前一步,微笑着说:“我知道藏匿天空之琴的地点,这个情报值得放我们进去住一晚吗?”
“哪有这么轻易得来的消息?”那愚人众护卫半信半疑地打量着面前的绿色家伙,提出了质疑,“再说,天空之琴已经坏了。”
“已经被风神修好了。”
“我不信。”
温迪不由叹气:“哎,为什么旅行者可以和你们沟通?”
那愚人众护卫理直气壮地说:“旅行者是带着任务来交涉的,你们两个家伙,一看就不是至冬女皇的好伙伴。”
“咳咳……”
那愚人众护卫继续说道:“只要给原石,旅行者就会帮愚人众做任务,甚至还会帮我同僚购买礼物。旅行者的战斗力十分可靠,她是真正黑白通吃的道上人物。在蒙德,她是荣誉骑士,在璃月,她是仙人之友,说不定到了至冬国,就跟我们一起向女皇效力了,你一个摸鱼的诗人懂什么?”
摸鱼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却发现——
不远处站着个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红发青年。
迪卢克冷冷地瞥了那愚人众一眼,不咸不淡地问:“你们是准备对他们动手吗?”
愚人众护卫闻言顿时被吓了个哆嗦,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动手——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温迪忽地笑了起来,望着迪卢克说:“诶嘿,迪卢克老爷,帮帮忙吧,这个讲究的璃月人非要找个住处。”
“原来你们找愚人众只是这样的理由么?”迪卢克缓缓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蒙德有你这样的……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罢了,二位随我回晨曦酒庄吧。”
“多谢啦!迪卢克老爷真是大方啊。”
夜色降临于晨曦酒庄。
这是一处向风的庄园,温暖的季风滋润着植物的生长。庄园旁栽种着成片的葡萄架和苹果树,时不时有风晶蝶在面前飘过。
园内餐桌上摆着一篮紫葡萄和红苹果。
女仆长走上前来,礼貌地询问客人的需要。
温迪说:“两间房间。”
钟离说:“一间房间。”
话音落下,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钟离有理有据地说:“既是叨扰朋友,还是节省空间,一间房间更加适合。”
迪卢克在旁看着,冷淡的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晨曦酒庄并非没有空余的房间,而且讲究的人如何愿意挤在一起住?
温迪沉默地垂下眼眸,神情有些恍惚地跟着女仆长爬上楼梯,进入房间。
不一会儿,“啪”地一声响起,是关门声。
温迪尚还有些不解:“诶,老爷子……”
话没说完,一股强力重重地压来,他感觉到肩膀被按住,顺势倒在床上。
唇瓣相接,温热的气息遍布唇齿间。
像是不满足白天的吻,此刻更加无所顾忌地攫取着气息。
四周光线黯淡,青年修长的指尖轻抚过他的面颊,接着划过白色领口,微微敞出白皙的肌肤。
面前垂下一片阴影,棕色的脑袋埋在颈间。
下一瞬间,温迪吃痛惊呼,随即感觉到舌尖轻轻地舔过。
这般激烈的痛楚与温和的安抚交织,脖间传来一股温凉的刺激感。
耳畔响起低沉的声音:“我在想……以前你怎么教我的。”
“唔……”
温迪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单,眼眸睁大。
在黯淡的夜空下,杏色眼影润湿后显出鲜明的水色,似乎变得更深些,而那眸光亦如金石融化的瞬间——
如此炽烈。
像是感受到化开积雪的凛风,重复的动作逐渐加深独属于岩石的印记。
身下是柔风加护的床榻,窗外风车悠悠。
周围依稀可见各种蒙德式陈设,散发微光的金色烛台、飘摇的绿色盆栽、陈旧的木质诗琴……
刹那间,钟离像是回到了过去洞天内共眠的日子。
那么,最初那些清晰无比的记忆……
少年眉眼弯弯,带着春水般的笑容,不断地试探着距离,不断地接近而来。
那流转的翠绿眼波,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像是重温旧梦,为它添上新的一笔,填补尚且不够鲜活的苍白过往。
像是为了消散那些午夜梦回时无处可诉说的伤怀,蒙德微风的气息陪伴着他安然入梦。
不再怀疑,风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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