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充斥着喧嚣的城市边缘, 有一家黄泉殡仪馆特别安静。
殡仪馆依山而建,门前有几根白色的直立柱子,还有几块黑色的幕布, 黑白的布景昭示着此处的肃穆。
时间到了晚上, 大家开始都歇息了。
只有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人,端庄肃穆地站在门前。
夜空下的月光映照着他发白的头发, 愈发显得苍白无比。
老人身着一身藏蓝色中山装, 脚穿一双咖啡色皮鞋,束手站立,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奔着什么it行业、什么高新技术、电子商务,只想往钱眼里钻, 只想往光鲜亮丽的地方跑,都不愿意从事我们这行咯。提起殡仪馆,普通人都看不起咯, 连我们这儿的职工,都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样子,哎, 这一行业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少啊!”
老人连声叹气,忽然望见两位年轻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浑浊的眼眸一亮。
走在后面的那位棕发青年,虽然看起来不是特别年轻,甚至颇具一般年轻人极其缺乏的沉稳之态,若不是细看面容,简直像是老成持重的长者, 但即使如此, 这般年纪对于白发老人而言——宛如在暮气沉沉的丧葬行业里的一颗新星, 已经够年轻了。
更不用说走在前面那个绿衣服的年轻人,更加显得跳脱活泼许多。
老人待他们走近前来,从容不迫地问道:“我是黄泉殡仪馆的胡主任,两位前来,有何贵干?”
钟离沉声说道:“经朋友介绍,特来此地求职。”
胡主任伸长了脖子,张着耳朵,大声问:“……求子?”
空气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钟离无奈,重复了一遍:“谋求职位。”
胡主任扯着嗓子,说:“我年纪大了,听不清楚,你给我再说一遍。”
钟离礼貌地说:“在下来到贵宝地,诚心祈求想得到一份工作。”
胡主任浑浊的眼眸顿时一亮,瓮声瓮气地说:“找工作?”
温迪在一旁解释,说:“嗯,我们想帮您干事,混口饭吃。”
“哎呀,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胡主任赞许地看了温迪一眼,接着感叹道,“真不容易呐,我们这里……冷冷清清的,已经很久没来年轻人了,孩子,你们快进来坐吧。”
在漆黑的夜里,胡主任、温迪、钟离一行人从黄泉殡仪馆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颇为宽阔的广场,几盏高高的昏黄路灯映照着惨白色墙壁,墙壁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花圈。花圈的主体是白色的,点缀着其他淡黄色的小花,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象征着对死者的尊敬。
空气里一片寂静。
远处摆放着一些担架和棺材,间或有山野虫鸣传来,墙上还贴着“音容宛在”“生命里最后的尊重之类的”的红底黄字标语,愈发显得氛围极其肃穆。
他们最后来到了一间会客厅里。
进去后,胡主任摆上了茶点,说:“这边没有什么商店,买不到东西招待客人,就用点粗茶吧。”
钟离端起茶盏,缓缓品味,微笑着说:“茶虽粗略,但是心意到就足够了,老人家费心了。”
温迪解释:“他在夸这茶好。”
胡主任缓缓颔首,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着问道:“你觉得,殡仪丧葬行业的意义在于什么呢?”
钟离漫声道:“在时间与空间的长河里,我们投入了无数情感,陪伴亲友走过最后的旅程。生与死,只不过是一种记忆的轮回与元素的流动,而人们既然敢于面对生之艰难,亦可面对死之哀伤。而面对此事需要庄重肃穆的态度。”
钟离引经据典,从《礼记》开始谈起:“事死如事生。我们追忆故人,亦为鉴别今朝,不仅仅为了逝者,也是为了生者,为了当下流动的一切生命。”
胡主任连连点头,夸奖道:“现在的年轻人呀,都追逐时尚去了,像你这样能不能这些古典知识的人已经很少了,那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钟离总结道:“契约与法则会让这个世界保持稳定的规范,而人心安稳,才能社会太平。”
胡主任仔细观察,认为此人气势沉稳,不喜怒于行色,对生命抱有敬意,又对社会局势有着清晰的认知,很适合丧葬行业,因此感叹道:“钟离先生,这等认识水平——这立足点,令我惭愧,甚至不敢以长者自居。我老头子要尽力让你留在这里。”
钟离谦虚地说:“不敢当,您也很有见解。”
胡主任说:“现在还有空的话,便随我来参观一下吧。”
他们一同前去参观了殡仪馆内部设施,其实也就一些棺材、担架,还有一些专用工具,但由于是现代技术的工具,钟离未曾见过,时不时几句夸奖赞同,让胡主任十分开心。
胡主任已经想好了怎么让钟离留在此处,又转向温迪,说:“我给你小弟也安排了一个跟班打杂的工作。虽然说只是合同工,工资也不怎么样,委屈你了。”
温迪并不太介意地笑了笑说:“没事,也是一份工作,谢谢老爷啦。”
胡主任点了点头说:“明天陈主任上班,我找他去谈谈,看在我老头子的面上,应该问题不大。”
钟离也说:“那就谢谢您了。”
胡主任说:“不客气不客气,这孩子啊……真讲礼貌呢。今天已经晚了,你们还没找地方住——不如在这休息室委屈一晚上吧。以后要值班,算是提前熟悉环境了。”
温迪说:“不委屈的,嗯……休息室也没有旁人吗?”
胡主任说:“老头子我在隔壁守夜,他们都去休息了,明早来上班呢。”
一夜安眠。
为了给主管留下好印象,温迪与钟离都起得很早,两人穿戴整齐,梳理好发型,来到门外,只见门外胡主任正端正地站着。
温迪喊道:“胡堂主,啊,不,胡主任。”
“好,很有精神,小伙子,我们去吧。”胡主任迈着年迈的步伐,但语气很轻快,“跟我来,这边的办公室。这位陈主任他是现任殡仪馆主……”
温迪好奇地问:“那您是上一任馆主?”
胡主任说:“我么,我也不记得是上几任了,但是早就退休咯。反正大家看我年纪大,卖我几分薄面,到时候你们见机行事。”
钟离说:“我们明白。”
只见工作室牌子上写着“馆长办公室”,上班时间:“9:00-12:00 13:00-17:00”
“九点上班诶。”温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挂钟。
上面的指针显示现在是八点四十五,他纳闷地说:“现在倒很早啊。”
胡主任摇了摇头,一脸“你太年轻”的眼神,耐心地教导道:“在单位里求人办事,当然要先来,以示尊敬之道。而且——你若是来晚了,有可能见不到人。”
温迪推测:“是去跑去摸鱼了?”
胡主任思索了片刻说:“也有可能,还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钟离点头道:“此言有理。”
“哟,这不是胡主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一位穿着驼色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揣着个公文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这两位是……”
胡主任介绍道:“这两位是我昨日遇到的良才,这位叫钟离,这位叫温迪。”
陈主任了然地点了点头,问:“噢,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这是想往我们殡仪馆晒人?”
胡主任咳嗽了一声,昂首说道:“我考察过了,他们的业务能力很出色,心理素质过关,很适合干这一行。”
“能让您认可也不容易了,我可得给你面子,好好察看。”陈主任的目光转到温迪与钟离身上,巡视了一圈后,微笑着问,“二位可有简历?”
温迪不解地看了一眼钟离,他们还未说话……
“你小子以为自己当大官呢,搞什么□□?”胡主任愤怒地说道,然后语重心长地拖长了声调,“我们要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要更多人才……”
陈主任轻笑一声,说:“多的不说,连一张文凭都没有,你当我这黄泉殡仪馆是收容所呢?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面塞……”
阿猫阿狗互相看了一眼。
温迪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胡主任气呼呼地反问道:“文凭?文凭是什么?我当年进岗位的时候也没有文凭!”
陈主任理所当然地说:“那您有工作经验啊,还是从乡村殡仪服务点升上来的,可他们呢,什么都没有,履历不知,身份不知……”
“诶,他们有身份证吗?不会这也没有吧,那是什么人啊?”
“这……”
胡主任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钟离与温迪。
而在这道包含热切的眼神下,温迪掏出了一张绘制着精美竖琴的翠绿色卡片。
天空岛乐团id card 巴巴托斯
陈主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将卡片扔在桌前,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巴巴托斯是谁?不是说叫温迪吗?……尽带些奇怪的人。”
胡主任说:“一定是拿错了,你们可再找找?”
“抱歉……”
温迪低下了头,捡起了那张写着巴巴托斯的卡片,是曾经在乐团世界用过的,而现在它不再能成为通行凭证了。
而他确实拿不出更多身份凭证了。
钟离拉过温迪的手,说:“我们走。”
两人走到门外,走廊上传来老者急切的声音:“等等,这样罢——”
钟离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是胡主任。
胡主任说:“我可以介绍你们去乡村服务点,你们看行不行?虽然实在是有些委屈,但是从基层做起,也更能服众。”
钟离颔首说:“那就有劳了。”
胡主任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写了一封亲笔信,郑重其事地交给了钟离。
最终温迪与钟离一起离开了黄泉路殡仪馆。
温迪叹道:“被嫌弃了耶。我们的身份不管用了。”
钟离淡然说道:“与其说沮丧——不如说这才符合发展道理。”
温迪说:“且听高见。”
钟离娓娓道来:“昨天我跟胡主任参观了殡仪馆的设施后,发现现在送往逝者的理念与技术已经与往日相差很大了。
他们拥有更人性化的机制,比起执着于打破偏见热衷跑业务的胡堂主强多了。看起来现在的殡仪馆像是把这当成一种服务,甚至设立了休息室,还说请客人们留下守夜,往生堂都是一般人不敢接近的……”
温迪问:“依你之见,等你回去后,是不是要把这些告诉给胡堂主,让她改善下业务?”
“取长补短,倒也不无道理。”钟离理所当然地说着,补充道,“而且这边对逝者处理颇有见解,音容宛在,还要化妆上路,还要给他捎带东西。
唔,虽说这种祭奠故人的礼仪早年便有了,比如好酒之人,可以给他捎几瓶酒,倒也不一定是真的,用纸画个酒瓶子,心意到达即可。”
温迪纳闷地说:“我总觉得你在影射什么呢
……”
钟离连忙摇头:“不曾。”
温迪冷哼一声,说:“但你见解如此到位,怎么没留下呢,真是太不走运了。”
钟离想了想,说:“其实还算走运,主任说我们这叫下乡历练,等工作经历够了,又会放上来。”
温迪有些怀疑地说:“但最后我们可能还是去打杂吧,没有身份证那合同工可能都不要我们,更不要说正式编制了。”
钟离淡然一笑:“无妨,体验人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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