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见他又要哭,也来不及多想,忙又上前去认错,“好了殿下,都是微臣的错,快别哭了。”她说着,又朝他伸手去要被他撕扯的被褥,笑嘻嘻地哄道:“那玩意儿多脏啊,殿下快给微臣吧,来。”

    祁烨吸了吸鼻子,轻哼一声,转过头不理她。

    “殿下。”姒意又凑到他面前,伸手去扯,“我的好殿下,快给微臣。”

    他今日当真是铁了心了,就是死活不肯松手,姒意动手去拽,他却用了更大的力气,倒像是与她拔河似的,姒意皱了下眉,正想着这小傻子怎的这般又艮又犟时,一道裂帛声却猛然响起——

    姒意眼见着手上那条藏蓝色带白花的被面突然裂开,惊得双眸微睁,然而更让她吃惊的却是这白底的被里竟还有一丝已然干涸了的血污。

    祁烨本想借着由头让姒意好好哄哄自己,却没想到竟将这被褥弄坏了,生怕姒意因此再责怪他,心里一慌,忙又上前道歉,“阿意,我……”

    姒意抬手打断他的话,抱过他手中的那床被子,顺着开裂的地方用力一撕——

    那破旧的白色被里上却赫然写着‘皇后无辜,贵妃一’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方才那道血痕便是这‘一’上伸出来的,这几个字的一侧还有几个痕迹清浅的手印。姒意仔细看了眼最后那一横的位置,想来是那宫女菲儿要继续写时,有人来了,她才又匆匆缝好了被褥。

    一侧的祁烨见姒意望着眼前的几个字看得出神,不由伸手指着那几个字念道:“皇后无辜,贵……”

    他还未曾念完剩下的字,姒意便将那褥面合上,转头便走。祁烨见状,刚要上前去追,可却被身侧的两个侍从一走一右地扯住。祁烨挣扎起来,不悦地看着他们,卫临连忙哄道:“殿下,姒太医如今有急事,她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回来,咱们还是回殿中等吧。”

    祁烨眼巴巴地看了眼姒意离开的方向,想到她方才的种种模样,这才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三日后,正是一年一度的浴佛节,往年这个时候,东晟帝都是要带着贵妃和皇后一同去东晟的国寺天龙寺祈福的,可这一次却只带了皇后,将羽贵妃留在了宫中。不仅如此,东晟帝还将平日里守在浮玉宫中的护卫减到了从前数目,羽贵妃像从前一般同他诉苦,东盛帝却只搪塞了一句‘你既大难不死,想必还有后福,不必害怕。’

    这突如起来的冷遇好似一记巴掌,将羽贵妃的脸面打得啪啪作响,前几日还在自己宫中得意的她,如今倒像是发了疯似的,打骂宫人不说,还将自己宫中那些名贵的易碎的稀罕物砸的一干二净。

    当初东晟帝亲自去看皇后解了她的禁足她还觉得奇怪,派人查清才知原来是菲儿那贱人留了血字在被褥里,被凤藻宫中的宫人翻了出来,才呈给东晟帝的。

    羽贵妃倚在小塌上,抬手覆在起伏的胸口处,可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轰走几个捏肩捶腿的宫女,挥手又将面前的香炉一把掀翻,怒道:“大理寺不是查过那些东西了么?!他们都未曾发现什么,为何却被几个蠢笨如猪的宫人发现了?!他们除却伺候主子,还懂什么?!”

    她话音一落,她的大宫女春华却开口道:“娘娘,奴婢已派人打探到了,那床棉被虽最后是凤藻宫的宫人送到皇上身边,可却并非是他们发现的,真正的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羽贵妃神色一顿,侧头看她,眸光突然的变得阴狠起来,“何人?”

    春华一副为难模样,半晌才凑近她小声道:“奴婢听说姒小太医几日前曾带着几个小太监从凤藻宫抬了一个大箱子出来,奴婢猜想,发现之人想必是她。”

    “姒意!呵呵,好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羽贵妃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看来她的心思还是在太子那里,本宫倒在自己身边这头‘白眼狼’身上吃亏了。”

    “娘娘,您消消气,左右她如今替您安胎,奴婢找个机会……”

    羽贵妃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红唇微勾,紧紧撕扯着手中的丝帕,一字一句地道:“不急,本宫这次倒要亲自会会这只‘白眼狼’。”

    姒意最近有些犯愁,写药房时也心不在焉的,今日写药房时,好几次将‘川贝’写成了‘川皮’,‘丁宫藤’写成了‘雷公藤’……

    好在还有她的同僚杜若在侧,否则非闹事不可,眼见着她又将‘天龙’写成了‘天虫’,杜旦忙一把夺下她的笔,“得得,你快别写了,这若当真都按着你这方子抓药,整个太医院怕是不保喽。”

    姒意叹息一声,两手摊在座椅的两侧,身子重重往后一仰,小声嘟囔道:“我小命都快不保了,还管他什么太医院?”

    “你说什么?”杜旦懵然地看着她。

    “唉,没什么。”她叹息一声,撑起身子,走到了一侧药碾处,有以下没一下地推了起来,心底发沉,这下她算是完了,救了皇后,却得罪了贵妃,按着羽贵妃的性子,说不定找到机会就得整死她,她如今又在替她保胎,她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姒意越想越觉得日后艰难,不禁后悔起来,她平日里这么猥琐个人,突然瞎正义个啥啊,真的是……

    她刚想到这里,杜旦却突然凑近她些许,贱兮兮地道:“你该不会是又想人家太子殿下了吧?还是几日没治奔霄的屁股想的慌么?!”

    姒意手上动作一顿,正要抡起那铁要碾捶他,可抬眼却见一位衣着素净的姑姑立在门口,正笑着看她。

    姒意忙放下手中的药碾,朝她干笑一下,一侧的杜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忙与那位姑姑姑见礼,“若岚姑姑。”

    他话音一落,忙同身侧的姒意挤眉弄眼的,姒意忙与她见礼,“若岚姑姑。”

    若岚点头回应,上下打量她一眼,“姒太医一个女子,出了闺阁便在这太医院中行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姒意讪讪一笑,“哪里,姑姑过奖了,不知姑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皇后娘娘今日从天龙寺回来,染了风寒,犯了咳疾,还请姒太医去瞧瞧。”

    ……

    姒意本以为皇后娘娘是召她却内殿看诊,却不想这若岚姑姑竟将她带到了正殿,这里除却坐在软椅上的皇后,还有立在一侧的宗政宣。

    想来他今日是还未曾回宫,身上穿得依旧是玄色长蟒朝服,身形欣长挺立,又加之金冠玉带,自然是气质卓然。

    姒意与他二人见礼后,这才上前拿出脉垫来为她诊脉。

    皇后垂眸打量她一眼,给若岚使了个眼色后,她便带着这正殿中的宫人退去了,如今这偌大的宫殿上也只有她、皇后与宗政宣三人。

    姒意诊她脉象并无异样,又问了她接连几日的病情,这才按着寻常背过的药理同她说了一番,正待她要起身写药房时,皇后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姒意一惊,却对上了她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皇后淡然笑笑,“姒太医,你应该知道本宫只一次唤你来所谓何事。”

    姒意顿了顿,却正色道:“微臣本无意做什么,当真只是巧合,恰逢微臣心存良知,娘娘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叹息一声,将自己放在矮几上的半块残玉片送进她的手里,正色看她,“本宫在意与否暂且不说,可有的人却是在意的很。”她说着,又推合上姒意的手,“无论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回都是你帮了本宫,若是日后有什么麻烦,大可以拿这残玉来找若岚,她看到便会助你。”

    姒意平日里虽喜欢耍些小心眼,可却并不喜欢与谁有什么牵绊或是欠谁人情,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为了救她才去找那菲儿的东西……

    思及此,她还是硬着头皮将那手中的残玉又放回了桌上,在面前二人些许惊愕的目光下,姒意才又道:“姒意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只是微臣既然当初选择了在这宫中扎根立足,便没想过依附于谁,更何况,微臣又不是妃嫔,自然也不会永远在这四面红墙中。”

    她话音一落,她面前的母子二人却是神色各异。

    宗政宣的目光不禁在她身上停驻了片刻,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背脊得笔直的女子,神色竟是一改以往的认真模样,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如给他送情信那一日,可其中又有许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他亦是第一次觉到,自己平日里对她的了解也不过是浮皮潦草的一点亦或是她想让自己看到的模样而已。

    思及此,宗政宣不由有些不悦,这不悦是来因姒意而起的,可他又拎不清他这般奇异莫名的情绪,只觉得越细想越烦躁。

    姒意出了凤藻宫后,不由伸了个懒腰,又晃了晃脖颈,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姒太医。”

    姒意唇角一抽,翻了个白眼后才又回身朝他讪讪一笑,“太子殿下,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此间正是夕阳西下,晚风轻浮,倒将她的侧脸和细碎的发都染上了金色似的,竟有几分别样的美。宗政宣别开脸,淡声道:“你与本宫一路,本宫要问你些关于奔霄的事。”

    “是,殿下。”姒意应了一声,可却是嘴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丫的,这人还真将她当成兽医了么?!刚给他老娘诊脉,他便与她来谈马,当真觉不出哪里不对么?

    她心里虽这般想,可嘴上却是另一套,“殿下,奔霄屁股上的疤痕如何了?都好了吧?”

    “嗯。”他应了一声,“疤痕确实消了许多,只是近两日来有些狂躁。”

    “狂躁?”杨青音一副疑惑模样,紧接着又道:“殿下,它可还有其他的症状么?”

    “不食,踢人,嘶鸣。”

    宗政宣如今虽与自己讨论的是马,可这却又是一次进东宫的好机会,思及此,姒意一副为难的模样与他道:“殿下,微臣只听您这般说,也摸不清到底是怎样的症状,不如……”

    她话还未说完,身前的宗政宣脚步却突然顿住。姒意本以为他要回身训斥自己,正要认错,却听他轻声道:“既是如此,那姒小太医明日便来东宫仔细看看吧。”

    姒意没想到幸福来得这般突然,竟一时没忍住,声音也好似带了几分愉悦似的,“是!能替殿下的马看诊,是微臣的荣幸!”

    宗政宣见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方才在母后殿中那拎不清的烦躁倒是好了不少,面色虽依旧淡漠,可语气却轻快了不少,“马屁精。”

    姒意讪讪赔笑,心中却是已将他腹诽了八百遍。待二人过了这御花园后,那假山后面便又出现了两道身影。

    萧玉儿紧紧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气得跺了跺脚,怒道:“太子哥哥不是厌恶那个女太医么?怎的如今倒还同她走到一处去了?!”

    她心里发酸,不由看向自己身侧庶出的妹妹,急道:“我命下人给太子哥哥送了几份拜帖,他便只随意潜人打发我,定然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让他厌恶我了!”

    萧玉儿是当朝礼部尚书之女,又是羽贵妃的亲侄女,可却一心爱慕着宗政宣,整日同他爹爹萧卓念叨着什么‘若是不嫁太子殿下,便终身不嫁了’。

    萧卓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宝贝女儿,本是她说什么便应什么的。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萧玉儿嫁与太子倒是板上钉钉之事,可难就难在他另一端还牵着自己的妹妹羽贵妃,所以才迟迟不能应下她这请求。

    萧玉儿倒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姑娘。这一次带着妹妹萧灵儿进宫也不过是因着她说想要长长见识罢了。

    萧玉儿见她一直愣神,又扯了下她的衣袖,“灵儿,你可有听见我说的话?!”

    萧灵儿这才回过神来,低声应道:“有。那个姒意既是女医,想来太子殿下也是要找她看诊,再说,上一次殿下还为了您狠狠罚了她,又怎会突然厌恶你呢?”

    她话音一落,萧玉儿才总算松了口气,叹息道:“我只盼着如你所说吧,我们快些走吧,待会姑妈要着急了。”

    “是,姐姐。”萧灵儿乖巧地应了一声,可却在抬眸那一瞬间,眸中划过一抹阴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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