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讪笑离开后,姒意忙转头看向宗政宣,却不偏不倚与他来了个对视。

    姒意也没顾及许多,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低声道:“殿下,微臣看这里有些不对,咱们今日不吃了,先走可好?”

    宗政宣淡淡一笑,竟突然握伸手回握住她的,轻声道:“好。”

    他突然的温柔不禁让她有一瞬的恍惚,待反应过来后,人已被他拉起,朝一侧灯火繁华之处去了。

    姒意下意识地回身看了眼方才的小二,却见他眸光划过一抹狠戾,杀气毕现。姒意一惊,正欲同宗政宣开口,周围突然乍起一阵惊叫,原本在附近的几个小摊贩,抽出暗藏的长刀,直朝宗政宣劈了过来——

    “殿下!小心!”姒意惊呼一声,可侧腰却被有力握住,宗政宣抱着她旋身之际,一脚便踢倒了扑过来的刺客。

    姒意倒未曾想到他的身手这样好,正在惊愕之际,人已被他推向一侧——

    他利落踢起方才长刀,与那几人缠斗了起来。宗政宣武功虽好,可这几人明显也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他双拳难敌四手,来来回回几十招,已然有些应对吃力,突然失了一招,险些被砍。

    “兄弟们!上!杀了他!”方才那店小二喊了一句,几个刺客又齐齐发难!

    姒意心急,摸出针袋,抽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飞速朝几人射了过去——

    “啊!!有……有暗器!大哥!”两个刺客异口同声地惊叫一声,眼见着姒意要靠近宗政宣,喝道:“是这个臭娘们!先杀了她!”

    他话音一落,竟摸出两枚飞镖来直朝姒意射了出去,姒意双眸微睁,瞳孔紧缩,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眼前一抹玄色身影闪过,她的身体被人抱紧,头上传来一道闷哼,他咳了咳,低声道:“没事,我在。”

    那几个刺客似乎也没想到宗政宣会为姒意挡这毒镖,有些讽刺地道:“呵呵,传闻太子殿下不近女色,恭谨有度,不想竟也如此怜香惜玉,真是个多情种子啊……”

    姒意来不及多想,趁几人楞松之际,拉着宗政宣就跑!

    “给我追!别让他们逃了!”

    姒意虽不熟悉这地界,可从前逃跑经验可是不少,专往人多的地方扎,几个巷子七拐八拐,身后的刺客便没了动静。

    呵呵,她就不信他们会拿着大刀大街小巷地追人,那也太猖狂了些,夜风和马知州见到这混乱,想来应该会应对了。

    姒意松了口气,忙回身看了眼宗政宣,却见他薄唇已然有些发紫,额角冷汗直流,糟了,再不祛毒想来来不及了!

    姒意急急张望,眼见不远处有一间破庙,急道:“殿下,我先给您祛毒,您姑且忍忍。”

    宗政宣点点头,她忙扶着宗政宣的大半个身子,快速朝前走。

    “你方才怕不怕,嗯?”他声音虚弱,侧头看着满头大汗的她。

    “怕啊,微臣只这一条命,还未曾活够,如何不怕?”

    他虚弱一笑,任凭肩头刺骨剧痛蔓延,握着她肩膀的手收得更紧,声音虽轻,却也坚定,“有我在,日后你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姒意微愣,不禁想到他那电光火石为自己挡镖一瞬和自己说的话,像是千金承诺,又似表明心迹似的。

    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虽没回应他,可脚步却更快了。

    姒意如今唯一庆幸的是,好在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着袖珍的几样常用药物,宗政宣所中之毒也并不罕见,不那么难解。

    宗政宣坐于她对面,苍白的脸侧散落了几缕青丝,虚弱之中又显得有几分清美,姒意来不及欣赏这些,直接动手剥他的衣服,宗政宣眼眸微垂,耳根突然泛起一股可疑的红来,眼见姒意要将他里衣退去时,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姒意疑惑。

    “你可知,这般做的后果是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沉静。

    “……”

    “殿下,微臣是在给你解毒啊!”姒意急急开口,眼见他肩头处的毒血已渐渐发黑,还要动手,可他却紧紧握住她,就是不肯松手,力气大得惊人,倒像她是个要对美男霸王硬上弓的色女一般。

    姒意不解地看着他,可宗政宣却将她一把拉进自己,一字一句地道:“本宫的身体启是随便旁人都能看的?若非夫妻,那便‘非礼’,你是已做好了成为本宫的人的打算么?”

    姒意一惊,想抽回手,可他却不肯松开。

    “殿下竟还执着这个?!微臣是医者。”

    “那也不可。”他定定地回答。

    姒意沉下口气,似下定决心似的,突然倾身抱住他,感到他的身体微僵,姒意一个刀手直劈向他的后脑,宗政宣便晕倒在她的肩头。

    姒意松了口气,利落开始为他脱衣,划刀放毒血,上药……动作利落,眼神淡漠,倒只像是应对一个假人似的。

    宗政宣到底是身体底子好,晕了不过一会儿,便清醒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侧头一看,姒意正在替他包扎伤口,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宗政宣心头凭添几分喜悦,竟忍不住抬手去为她擦汗。

    姒意被吓了一跳,看他醒来,干干一笑,“殿下醒了。”

    “嗯。”

    姒意抱起一侧一堆衣服,放在他怀里,“那微臣去生火,殿下自己穿吧,免得微臣唐突了殿下。”

    他倚在身后已然退了色的朱红柱上,笑得有几分狡黠,“这衣服是你给本宫扒下来的,这回又要本宫自己穿是何道理?”

    姒意语塞,可心中却念着他方才好歹在危难关头救了自己,也不像忤逆,只当是还他恩情,半跪在他的对侧。为他更衣。

    宗政宣看似高瘦,可身材却是精壮,款肩窄腰,肌理分明,该有的一样不落。

    他也十分配合地张开双臂,垂眸看她的眼神有一股说不出的柔情,待姒意倾身为他环腰带,二人离得极近,她发间那淡淡的茉莉花香沁入鼻尖,竟让他有些迷醉。

    当真是普通的茉莉花么?为何从前不曾觉得如此好闻?

    思及此,宗政宣竟不自觉地又凑近了她耳畔些许,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姒意敏感,眉心微蹙,正要退开,人却已被他抱进怀里。

    姒意挣了两下,可却于事无补。

    “殿下平日里崇尚礼教,这般委实不妥,请放开微臣。”姒意冷声提醒。

    可宗政宣却好似没听到似的,抱得他更紧,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低声道:“我有些冷,你身上暖,只抱一会儿,可好?”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与她以‘你我’相称,姒意来不及震惊多想,便大力地挣扎了起来,最终还是推开了他。

    “微臣虽从前做过许多荒唐事,可毕竟如今还未成亲,殿下如此委实不妥,还请殿下自重。”

    她话音一落,便要起身,宗政宣沉吟片刻,突然道:“若你嫁来东宫,便可以了,不是么?”

    姒意身形一僵,却是没有由来的心慌,正欲开口,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夜风大步进来,眼见宗政宣受伤,大惊,忙下跪请罪。

    “属下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本宫委实应该与你治罪,重罪。”他沉声开口,起身时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姒意,那眼神竟有些让她恐惧,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又像是无形绳索一般,要将她勒到窒息似的。

    太子兖州遇刺一事传到了皇城,东晟帝大怒,誓要彻查此事,这一次的巡察之期也提前了几日。

    姒意回宫之后,正巧过了端午,没吃到这宫中分发的甜粽,有些可惜。

    她休息了半日,便去了太医院,新来的小太医陈卓倒不似其他同僚,对她如常热络。

    “姒太医一路辛苦了。”陈卓与她招呼着,趁人不备,又上前偷偷与她道:“姒太医可算回来了,可要想死某人啦!”

    姒意疑惑看他,他连忙摇头,“可不是我!我哪里敢对姒太医有非分之想哩,我是指玉辰宫那位美人儿殿下呀,你不知道,他可是整日整日躲在太医院的石碣处张望,一站便是大半个时辰,啧啧,那望眼欲穿的模样,倒好似等待郎君回家的小媳妇似的,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姒意心头一动,脑补出祁烨那模样,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才道:“没人与他说,我去了兖州么?”

    “说了他也不肯走,那有什么办法,只能由着他了呗,反正那位殿下乖巧,又不爱闹,我们也只当不见。”陈卓无奈地摊摊手,见姒意半晌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想理会自己,便忙自己的去了。

    姒意原本想着祁烨今日说不定也会来,便在门口徘徊了几圈,想给他一个惊喜,可这一下午也没见个人,不觉有些疑惑起来。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他,便背着药箱朝玉辰宫的方向去了。

    她才到门口,便听卫临焦急劝阻的声音,“殿下,您有些发热,还是先喝了药再说,否则又要头疼了,姒太医若是回来,奴才自会与你说的。”

    “你老是骗我,我要亲自去看。”他的声音虽虚弱,可却带着几分执拗。

    “诶呦,奴才哪里敢呢,诶!殿下,等等啊……”

    姒意一听说他发热,便大步进了宫门,与正要出门的祁烨碰了个正着,祁烨惊得双眸大睁,双眸湿润,又惊又喜,上前将姒意一把抱了个满怀,平日里温润的声音竟带着丝丝颤抖。

    “阿意回来了么?我是不是在做梦?”

    “傻瓜。”姒意小声叹息一句,才推开他,皱着眉道:“你怎的又病了?先与我进去,吃了药再说。”

    祁烨对她向来言听计从,二话不说,便跟着她走,卫临和福元相觑一眼,都是无奈,跟着进去了。

    祁烨听着姒意的吩咐,喝过药后,躺在床榻,却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她突然消失了似的。

    姒意正想为他敷条降温的巾帕,祁烨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起身跳下床便开始翻起了一侧的暗格。

    “你在找什么?”姒意有几分疑惑。

    “找到了!”祁烨转头看她,双手捧着两个还挂着水珠的粽子递到她的面前,如玉的脸颊两侧还带着因发烧所致的红晕,可神情却有几分得意。

    “这是我给阿意留的粽子,一个是蛋黄的,咸的,另一个是豆沙的,很甜,用冰桶封了两日,应该不会坏,我让他们去热一热。”

    姒意眼有些酸,大步上前,打开暗格,里面果然放置着一桶碎冰。

    怪不得这房中这样冷,他本就体寒,怪不得他会突然发烧……

    真是个傻子,粽子又不是什么稀有之物,他竟为了这么两个不起眼的粽子,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祁烨见她许久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喜欢,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却依旧对她笑得开心,“无妨,阿意既不喜欢,我们便不要了,扔了便是……只是他们说,端午吃了粽子会有福气,我才……”

    他话音未落,姒意却突然回身抱住他,有些哽咽地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呢?粽子何时都能吃,可你本就身体不好,怎能把那么多冰块放在房里?你不要命了么?”

    “可那是端午的粽子,是沾了福气的,我只想让阿意也能沾染一些福气呀……”

    “你!”

    “好了,我错了,日后再不会了,阿意莫要生气了,我最怕阿意不理我了……”他讨饶似的开口,凤眸含笑,当真要把那粽子扔掉时,却被姒意一把抢了回来,“我没说不喜欢,只是下次不许再这般了,记住么?”

    “嗯嗯,记住了,我什么都听阿意的。”祁烨痛快地应了一声,眼底笑意像是要溢出似的。

    ……

    凤藻宫

    皇后从佛堂出来后,却见宗政宣一早便等在了那里。毕竟母子连心,她大步上前,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气色还好,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次你父皇当真动了怒,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皇后坐于小榻上,淡声道。

    “好在你无甚大事,想来必有佛祖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皇后说着,又喃喃念了句佛号。

    宗政宣沉吟片刻,这才正色道:“母后整日吃斋念佛为儿臣祈福是一,儿臣大难不死,姒小太医亦是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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