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禾说完这话,祁烨的呼吸骤然收紧,他凤眸微微微眯起,眉宇之间尽是狠戾,“你敢?”

    “我有何不敢?”穆禾嗤笑一声,“只是她们两人可是有个要伤心喽……”

    姒意紧紧盯着祁烨,他如今的怒气和为难尽数落在她的眼中。

    她什么都不敢奢望,只当一切都是命。

    “穆禾!”祁烨呵斥一声,已然快步上前,然而穆禾手上已有了动作,那把匕首直朝着姒意二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砰!”

    “砰!!”

    两声闷响后,姒意的身体重重下坠,眼前有一抹月色闪过,她听到了他呼喊着那女子的名字。

    “小妁!!”

    尽管她已然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可心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喘息都难,只这下坠地短短一瞬,脑海里竟划过了她们以往相处的一幕幕……

    呵呵,姒意啊姒意。

    到底要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不过就是他心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姒意闭上了眼睛,脚踝处传来的灼烧让她痛呼出声,就在她以为更大的痛苦即将来临时,身体却被人死死地抱住了!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睁去看,人已随他滚落到了地上。

    “姒太医,你没事把?!”

    姒意抬眼去看,面前这张脸竟是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在天晟宫中伺候祁烨的那个小太监卫临么?!

    他居然会武功?!

    姒意惊愣之余,转头去看祁烨,他已救下了弦妁,眼见她毫发未损后,回身便同穆禾打了起来,穆禾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招后便被祁烨一掌打下了横木,他全无半点防备,整个人就这般直坠进了火炉中!

    “啊!!”痛苦地惨嚎声猛然响起,姒意才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狠戾的祁烨。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么?

    或许是方才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惊险,怀中那一袭白衣的女子也悠悠转醒,她抬眸看向祁烨,眼里难掩欣喜和激动,“沉渊……果真是你么?我是不是在做梦?!”

    祁烨温声开口,“是我。”

    弦妁抬眸看他,眼里尽是喜悦和激动,她有些说不出话,就这般扑进他怀里闷声哭了起来,祁烨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半晌,他才终于抬手,轻抚了两下她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

    他话音未落,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回眸看向姒意——

    姒意方才坠落时,脚踝磕到了炉边,被烧得不轻,裤脚已露了大半,露出的皮肉也肿得通红,起了大片水泡,有些吓人。

    祁烨眸光一紧,心下慌乱,忙要起身去看她,可姒意好似不愿见他似的,撇开了脸,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祁烨身形一僵,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了,此刻她定然对他失望至极了吧?

    可如今这点尚且是冰山一角,若日后她面对真相那一日呢?

    还同她说什么呢?

    既然他已走到了这一步,日后的一切便都已是注定的了。

    他正想到这里时,却听她突然开口道:“卫临,劳烦你,送我回客栈。”

    没有祁烨的允准,卫临自然是不敢动的,他一脸为难地看向祁烨,见他点头,才抱着姒意离开。

    弦妁也朝着姒意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眼底透出些许疑惑。

    那女子是谁?为何她的声音听着竟是有些耳熟?

    卫临将姒意送回客栈后,便叫来了郎中帮姒意处理伤口,戳破水泡再加上药的过程是极痛的,姒意咬着牙,额角布满了细汗,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可她愣是一声没吭。

    那郎中都惊叹于她的忍耐力,可卫临却觉察到了她从方才到这里的变化。

    “姒太医,都怪属下不好,属下出手慢了,其实主上一早就命属下埋伏在了那里……”

    “我知道了。”姒意打断了卫临乱糟糟的解释,卫临捶了捶头,只恨自己嘴太笨。

    “卫临,无论如何,今日谢谢你。”姒意如今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如今我有些累了。”

    卫临当即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忙道:“好,属下这就去帮姒太医准备些吃食!”

    他说着便要走,可依旧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姒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他们之间经历的许多事,方才那般情形,她难过失望也有情可原。

    卫临叹息一声,还是走了。

    门被关上的一瞬,姒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她真的觉得好累,想好好睡一觉,可只要一闭上眼,便能看到祁烨弃她不顾的场景。

    她鼻间一酸,忍了半晌,也不知到底是脚踝的痛还是心酸,眼泪竟还是掉了。

    她暗骂自己没用,忙去擦眼泪,可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她强压着心上的憋屈和难受,最后硬是忍了回去。

    深夜,花姻从姒意房中出来后,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祁烨。

    他正看着姒意的房门,眸光黯淡,眉宇之间透出些许疲惫的神色来。

    花姻正要行礼便被他打断了,祁烨收回目光,有些担忧地开口,“她如何了?伤得重么?疼得厉害么?”

    这一连串地发问倒让花姻不知从哪个答起了,她想了半晌,也变得有些落寞,“姑娘……她并未喊疼,也没让属下看伤。”

    祁烨神情一滞,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经过前后种种,她又如何能再相信他们?

    花姻垂下眼眸,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感受到姒意对她的用心和亲近,可他们却……

    思及此,花姻不由开口,“主上,难道您真的想让她……”

    “花姻。”祁烨的语气带着提醒。

    花姻抿了抿唇,不敢再说,半晌,她才听见了祁烨那有些淡漠的声音,“好好照看她。”

    “是。”花姻应了一声,祁烨便转身离开了。

    她满眼失望地看着祁烨的背影,原本想着他是对姒意有些情分在的,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姒意托卫临带了几本话本子,就这般在床榻上消磨了两日,看得累了便眯眼休息片刻,醒了就接着看。

    期间郎中来换了两次药,她都没放下书。

    夜里,面善的郎中又来帮他换了便药,可这一次却是煞有介事地提醒道:“小姐,夜里看书不好,伤眼睛的。”

    姒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可一双眼依旧没从书上移开。

    那郎中叹息一声,摇着头出了门。

    不过片刻,门又被人推开了,姒意原以为又是那郎中忘记带了什么,头也懒得抬。

    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姒意只觉得有些奇怪,抬眸看去,却与那人担忧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一愣,想要扯出一抹笑来应付他一下,可却发现她竟是如此无力。

    这是她受伤这两日以来头回看到祁烨,可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祁烨又何尝不是如此?

    长久的沉默过后,祁烨才终于开口道:“阿意可有好些了?还疼么?”

    不知为何,他同她说话时,竟觉得心也被揪紧了下似的。

    他紧紧盯着她的侧脸,听她平淡地回应道:“好多了。”

    祁烨抿了抿唇,“阿意,对不起,那一日我……”

    “祁烨。”这是姒意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生疏淡漠,祁烨神色一僵,竟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瞬,她却说出了更加冷漠的话来。

    “你的过去与我无关,你只告诉我,你从前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祁烨只觉得有些可笑。

    “与我无关”……呵呵,好个“与我无关”啊……

    他竟还以为她这两日是在同他赌气,他在想着如何同她解释,结果到底是他自作多情了。

    原来,她根本就不在乎。

    宗政宣毫无预兆的离开,她不依不饶地质问他怀疑他,如今她亲眼看到他用武功杀人,舍下她救旁人却连半点难过质问都没有……

    哪怕是一句疑惑……都没有。

    她不想见人,他便隔了两日才过来,原本是想同她好好说些话的,可眼见她这般不在意,他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冷硬了起来,“我在阿意眼中就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人么?”

    或许,从前她自恃了解他,可是如今,她却是越发看不懂了。

    思及此,姒意自嘲一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又如何得知?”

    祁烨胸口一堵,心里那股莫名的怒气难以压抑,他脸色一冷,近乎是不假思索地回怼道:“呵呵,是了,你对宗政宣倒是极其了解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冲,全然不像是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姒意眉心轻蹙,这几日本就心情不爽,听他这冷言冷语只觉得更烦躁了,赌气似地顺着他的话道:“我就是了解他。”

    她话音方落,却见祁烨的脸色已然阴沉了个彻底,平静无波的眼眸好似压抑着什么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呼吸亦是有些明显得起伏。

    他这般模样,不禁让她想到了他杀人时的狠戾模样,竟突然觉得背脊发凉,没有由来地害怕起来。

    姒意下意识地缩了下身体,可下一瞬祁烨却突然撇开脸,他平复了一番,才又开口道:“你放心,我祁烨从不食言,答应你的事,我自会做到。”

    他说完这话,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稍有些重的关门声传来,姒意才恍然回神,眼下的话本再也看不下去了,心里又溢出一阵阵难受。

    温香软玉在怀,他生得她什么气?

    更何况她又没说错,比起他来,她的确更了解宗政宣。

    姒意抬手覆在了额前,不愿再多想……

    祁烨在客栈的回廊处遇见了弦妁,她似乎已等在这里许久了,一袭纱裙略显单薄,可盈盈如水的眼眸中却是写满了关切和担忧,“沉渊,你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

    祁烨没直接回应她的话,“你怎么出来了?今日风大,你还是莫要走动了。”

    弦妁看向他身后姒意的房间,轻轻拧了下眉,一脸愧疚地道:“沉渊,可是因为我,让你与那位姑娘不睦?左右我也来了,还是我去同她请罪吧……”

    她说着便要往前走,可祁烨却扯了下她的手臂,“不必,她……”

    “她休息了。”

    弦妁脚步顿住,神色若有所思。

    记忆中的他,向来是温润淡然的模样,她极少看到他这般明显得动怒,房中的到底是什么人,竟会让他如此生气?

    她不由警惕起来,正当她要说话时,却听祁烨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弦妁温婉一笑,轻轻点头,“好。”

    姒意不愿耽搁时间,眼见自己的腿上的烧伤已然好了不少,便想着启程去邺城。

    今日一早有些冷,姒意并未束发,就这么随意地用簪子半挽着,倒比她之前男装柔美了不少,她有些怕冷,所以前些日子买的披风也派上了用场,她将自己的身体裹得紧紧的,有些费力地挪动着脚步到了客栈外。

    祁烨的属下一早便候在了那里,眼前的几驾马车是梨木所制,边角都镶嵌着玉石头,木雕云纹亦虽然简单却也不失庄重。

    姒意自觉地走到了最后一架马车前,姒意忙跟了上去,“小姐,我扶您……”

    她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温软的笑声,“沉渊,之前便听你说你府上有一座听雪楼,极是雅致,再过几个月便要入冬了,届时我怕是要叨扰你几日了……”

    “无妨。”祁烨应了一声,抬眸便见到了姒意站在马车前的身影,他脚步一滞,又想起她作日说出的话来。

    “我就是了解他。”

    祁烨薄唇微抿,刻意挪开了目光,可心里依旧压抑着情绪,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也有些紧绷。

    弦妁觉察到他的不对,不禁看向姒意,心跟着微微悬起,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会让他有如此情绪?

    姒意并未扶花姻伸过来的手,而是自顾自地踏上马凳想要上车,脚踝处的皮肉伤是好了,可走路时依旧痛的厉害,正当她将要踏进马车的一瞬,脚下竟不慎踩到了披风,脚踝处传来一股钝痛,她整个人都朝前倒了过去——

    “小姐!!”

    “阿意!”

    祁烨一脸焦急,一个箭步上前,可花姻却已及时扶住了姒意,而此刻的弦妁也趁乱看清了姒意那清丽精致的脸,她双眸大睁,眼里划过一抹惊恐……

    她……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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