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富冈纯夏转身看了眼熟睡中的酒井优, 轻轻从床上滑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开门往外钻,她跨过走廊, 敲都没敲314的房门,直接压下门把手, 就走了进去。
屋里留着一盏暖灯, 穿着身淡蓝色病服的少年靠坐在床头, 腿间摊着一本书, 手中还握着只笔, 见人终于来后, 对她笑道:“晚上好,富冈。”
其实那时自己只是单纯想找她聊聊天,也没别的事情, 不过既然她想晚上过来,幸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在白天, 这人可是难遇得很。
富冈纯夏冲他点了点头, 目光有些好奇的落在他合拢的书上,书的封面是淡淡的黄色, 中间好像是两个带着帽子外国人,然后周围一圈儿都是密密麻麻的大写字母, 里面最醒目的可能那个单词villon了, 下面还配了一串她更看不懂的鸟语,貌似不是英文。
顿时间,富冈纯夏看着幸村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原来他一直是在看这种书的吗?!好家伙, 她英语作业看都不想看, 这家伙居然还能天天看这种书,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也许她眼神的转变太过于突然,幸村下意识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富冈纯夏飞速否认:“没事。”
幸村将右手靠在柜子上,用掌腹托住自己的下巴,暖橘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处,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看着刚进屋的女生,慢慢说道:“富冈,那天你听到了吧。”
富冈纯夏浑身一僵:?!他怎么可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她特意超轻的!
“我也没想到那天你居然也在那里,要不是那道开关门的声音,我都差点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呢……”
偷偷知道别人的隐私,还被事后抓包,富冈纯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语气有些慌乱:“我……我……”
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恰好就……
幸村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对方好像开始自责起来,于是只能赶紧起身摆手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确认下罢了,本来那个时间点你也应该要回来了,所以不用不好意思,反正那种消息,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话一出,富冈纯夏便皱着眉抬起了头,她认真瞧了瞧对方的神情,毫不留情说道:“你在撒谎,为什么会说不在乎,你明明……”
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失态,她又撇开了头,最后一句小声嘟囔道:“明明难过得要死。”
见她就这么毫不避讳的拆穿他的谎言,没由得,幸村感受到自己喉咙莫名有些发涩,他垂着眼盯着对面人的侧脸,低沉说道:“有……有这么明显嘛。”
富冈纯夏偷偷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诶……”突然的一道叹息声吓了她一跳。
幸村苦恼的抓了抓自己微卷的短发,无奈说道:“啊……这可怎么办,没想到连富冈都看出来了,那明天要是也这样的话,可瞒不过大家啊。”
富冈纯夏:“?”
幸村笑着解释道:“明天我的队友会来医院看我,他们的话你应该认识吧,毕竟仁王和丸井和你都在b组。”
富冈纯夏冷漠脸摇头:“不认识。”
幸村略感吃惊道:“……不认识?他们可是你同班同学。”
“不认识。”
幸村:否认得这么快,真的不认识吗?
他委婉的没有揭穿某人的口是心非:“啊,可能富冈没记住他们吧,有机会我带他们给你认识认识。”
介绍认识?哒咩哒咩!她不要!她不想!她不可以!她害怕!
“红发白毛,我知道。”
幸村挑起了眉毛:“嗯?你又认识了?不过这红发白毛?是什么意思?你都是这么记人的?富冈,我很怀疑你之前怎么看待我的噢~”最后一句怎么都带了丝不怀好意。
但是富冈纯夏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依然如实回道:“啊。”
幸村:“……”
好气噢,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呵。
幸村打算再问问现在,结果富冈纯夏又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但是那群人里你最好看。”
“噗嗤……”幸村被她那副“认真”思考的表情给逗笑了,他努力压制自己不停上扬的嘴角,笑道:“咳咳……原来如此啊,所以就记住我了吗?我最好看?这……嗯~只能说谢谢你的称赞,富冈。”
他回她的姓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一个音一个音的读,搞得富冈纯夏耳朵又开始不自然的痒嗖嗖了。
她表情超“凶”的往后小退了一步,冷声道:“不准那样叫我!”
幸村也不怕她那副模样,反问道:“嗯?我叫的有什么问题吗?之前你是允许我这么称呼的噢。”
富冈纯夏柳眉紧皱:“有问题!名字可以叫,但不准这么叫!”
“啊……既可以叫?又不准叫?那到底是可不可以呢?”幸村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嗯?”
富冈纯夏被这几个“叫”搅得脑子有点发绕,她表情呆滞的看着对方,为难的说道:“可以叫,但不准这么叫。”
“那为什么可以叫又不准叫呢?好矛盾啊,你这是在为难我吗?”
富冈纯夏:?
她眼神放空的望着天花板,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
e……好像是有点矛盾哈……
此刻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句被人无形间篡改了意思,她满脑子都在纠结关于叫不叫这个问题。
思考无果后,她放弃了:“那可以叫吧。”
幸村喜笑颜开:“这次对嘛,富冈。”
又是一音一顿,富冈纯夏挠了挠耳根子,她总感觉还是怪怪的,诶,算了就那样吧。
某人躺平回道:“噢。”
两人又稀里糊涂乱聊了好一阵子,就像是幸村没出过院一样,直到他身子熬不住疲倦打了一个哈切,富冈纯夏才意识到此时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何况他伤势已经痊愈,自己不需要再蹲守了。
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1点过了,她道:“我要回去了。”
幸村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他的身体确实在发出警告了,何况医生也叮嘱过要好好休息,这个时间点,必须得睡觉了,“好,今天先不聊了吧,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
“幸村,你……”临走前,富冈纯夏还是问了自己来的最终想问的问题,她欲言又止道:“你最后……”
“你是想问我的手术吗?想问久了吧,笨蛋,其实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会介意什么。”幸村缓缓一笑,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她眼神无比坚定的回道:“我答应了手术,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会试一试,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到球场上!”
“这种连站都站不稳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就这么放弃打网球,那还不如让我死掉。”
“没有网球,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才是我自己,我的生命。”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炽热、过于执着,富冈纯夏惊得微微张大了嘴。
网球……是他的生命?
如果不是很爱很爱这项运动的话,富冈纯夏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决然的说出这种话。
她的心脏骤然间像是被人猛的扎入一管药剂般,一股不明的情绪慢慢充斥在她整个心房。
少年昳丽的脸颊、坚毅的眼神居然比那夜更为璀璨夺目。
“别死了。”寂静的屋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不会。”幸村白皙的双手紧紧捏住床边的护栏,回答着她的同时,好似也在回应自己,“我一定会活下去,然后,完成我的梦想。”
“噗通……”白色人影重重从高处摔下,身子没入那湍急的流水之中。
富冈纯夏将自己掩藏在碧幽的深水之下,感受着那不断舞动的水流从自己皮肤无声擦过的感触。
水生生流转,致柔致软,是包罗万象的存在。
良久后,她才从水下钻了出来,换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望着前方气势如虹的瀑布,烦躁的戳着眼前的水面。
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网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运动不就是两个人追着一个黄色的小球来回打吗?为什么要说出那种可怕的话!搞得自己就要真的就要完蛋一样!
笨蛋!笨蛋!笨蛋!这个人怎么比义勇还笨!!!
好似气不过一般,她又像敲鼓一样不轻不重的锤打着水流。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项运动付出如此,一瞬间她又想到了自己在弓道部所发生的事情,像山野雅纪这种年纪在弓道上有着不小成就的人,为了赢得比赛的胜利,那般高傲的他居然肯低头颅祈求她加入正选,共同参赛。
但幸村和山野雅纪是不同的,富冈纯夏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许,幸村会比山野雅纪更为高傲、自信,尤其是在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中,虽然她没有见到过幸村打球,但是那股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势,多少还是能感受得出来。
“诶……”她叹了一口气,撑起身子跳上了岸。
太阳要下山了,她得回医院。
今天周六,傍晚这个时间点,外面的街道上有不少的人出来逛街吃饭,富冈纯夏本来还打算到自己常去店里买晚饭的,哪知去晚了还要排号,她人都快饿死了,这能等?
于是她果断放弃,抬脚便走下一家,但是,这附近的馆子几乎都人满为患,连甜品店都是人。
无奈之下,她只好随处找了家人较少的拉面馆,排队等餐了。
至于为什么不回医院的食堂吃?
富冈纯夏/酒井优:算了吧,有机会还是可以吃吃外面。
“134号,134号。”总于,店里的小哥拿着盒子唤到了她的餐号,富冈纯夏赶紧走了过去取餐,提着三碗拉面,便火速往医院跑去。
面坨了可不好吃!
“呜呜……”就在她刚踏上三楼的走廊,一个捂着嘴唇不停哭泣的女孩从她面前小跑而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留着大半边脸的刘海儿男生神情慌张的急忙追了过去,“杏。”
富冈纯夏赶紧侧身让他追,生怕自己的晚饭被殃及,无事后,才大步往前迈。
当路过幸村房门时,她特意放慢了脚步,果不其然,屋里的男生精准无误的朝她打招呼道:“富冈,训练完啦,嗯?这是提的拉面吗?呀……看起来好丰盛的样子。”
“嗯嗯,拉面。”她双手将饭盒提在前面向他晃了晃,“豚骨。”
幸村打趣笑道:“没有萝卜鲑鱼口味的吗?”
“没有。”富冈纯夏有些沮丧的说道,“拉面没有萝卜鲑鱼味的。”
“啊……没有其实也很正常,毕竟常规的拉面一般都是那些味道,但只要是好吃的,不就够了吗?”
“嗯嗯。”富冈纯夏点了点头,随后又迫不及待的指了指自家病房,意图很明显,她想干饭。
“拜拜。”
幸村当然看出她这时的小九九,对她挥了挥手浅笑道:“快去吃吧,拜拜。”
“嗯嗯。”某人意满离。
干掉两大碗拉面收拾完餐具后,富冈纯夏边啃着苹果边写着作业,酒井优不想打扰她,带着老花镜拿起报纸看着新闻,一大一小相处融融。
临近午夜,富冈纯夏在外巡视一圈儿后,回到屋乖乖休息,次日一大早又是往家里跑,结果走到半路,突然天就开始下暴雨了。
预抄小路,结果在深山里的某人直接一个落汤鸡。
该死,还是没有跑过这雨!太大意了!
十分钟后,浑身湿透的她脱掉衣服,暖暖的泡在浴缸里,接着酒井优打过来的电话。
“我到家了。”
“嗯,很快的。”
“真的到家了。”
“我没事。”
老人在电话里嘱咐了半天,就怕自家孩子因为没带伞而感冒,这暴雨来得突然,许多人都没带伞,这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了。
打完电话后,富冈纯夏也觉得泡得差不多了,穿好干净的衣服,在家里锻炼起来。
这大雨一直下到了下午,最后都还有点稀稀拉拉掉雨珠,为了防止老人叨念,富冈纯夏只能老老实实在外面等巴士,先回县里再转新干线回东京。
好不容易到了东京,结果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她又只好收伞找到一处遮雨的地方,在那里等这雨再小些才走。
她百般无聊的看着高处落下的雨珠砸在地面上堆积的水坑里,不停激起涟漪,眼神扫动间,她突然从对面街道的一处精品店外挂的饰品中,看到一个熟悉的挂件。
她眼力很好,锁准后立马认出那是一个狐狸面具的钥匙扣。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以前那里也挂过一个狐狸图案的面具,那是鳞泷左近次老师送给他们的消灾面具,上面特意施加过咒语,能从灾厄中保佑他们。
面具确实在一次任务中,保佑过她一次,最后碎掉的面具,她和义勇一起将他们的和锖兔、真菰的碎面埋入了土里……
不知不觉,她冒着那漂泊的大雨向那家店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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