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

    脑子里一团乱麻,心也空空荡荡,沈一渺坐在飘窗上,双腿蜷缩将脸埋进去。思绪漫无目的飘了一圈,她掏出手机,一口气删光吴瑾华所有的联系方式,最后再点开通讯录,纤白的手指在一串号码上方悬浮良久,到底暗灭屏幕,没有拨出去。

    妈妈走了,姥姥也不在了,最亲的两人永远离开了,先前认为如亲姐妹般的吴瑾华竟藏有那样污秽险恶的一面,那么舅舅舅妈和善慈爱的形象,是否也出于伪装?一瞬间,她像被全世界抛弃。

    不,她还有爸爸。

    可爸爸……她想倾诉,想得到安慰,想正正经经撒一次娇,可她又实在张不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

    房门被敲响,沈一渺仍旧坐在飘窗上,沈明屿回来的事情,她自然知道,毕竟汽车驶进院子的声响,她听得清清楚楚。刚开始知道爸爸回来的时候,她的心脏不受控地狂跳,她知道爸爸很忙,即便出差回来也很少有时候中午回家,可今天却例外了,心里骤然泛起一阵期待。

    是不是为她赶回来的呢?

    爸爸在门外喊她的名字,可奇怪的是,明明她刚才还在期待爸爸的关注,想靠近他,她又忍不住委屈起来。

    为什么呢?

    等门打开,只见后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爸爸旁边。

    看着并排在一起的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沈一渺鼻尖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所以在爸爸心中,现在的妻子已经比她重要了吧。

    她就不应该抱有期待,也就不用承受期待落空的巨大失落。对吴瑾华和舅舅舅妈是这样,对爸爸也是这样……

    沈一渺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沈一渺僵硬颓唐的背影,阮轻轻趟雷似的蹑手蹑脚跟在沈明屿脚步进了房间。

    沈一渺的房间是欧式宫廷风,繁复的花纹雕刻,华丽复古的装饰,每一眼都是一摞人民币,每一吸都是金钱浓郁的芳香。阮轻轻虽告诫自己安贫乐道,但资本主义的温床委实舒坦,让人乐不思蜀。可她今晚就要和沈明屿提离婚了,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绝不敢有什么均分家产的非分之想,净身出户,安然无恙走出这栋别墅,已经是最理想的情况了,并非妄自菲薄,以她的能耐,拼死拼活一辈子也挣不来沈一渺的一间房。想想很快就要和她的大床和按摩浴缸永别了,阮轻轻心如刀割。

    呼。

    阮轻轻蹙眉长吁一口气。

    沈明屿若有所思地回首看了她一眼。

    阮轻轻毫无所觉,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看向沈一渺道:“给你煮了点冰糖雪梨,先放桌上了,记得趁热喝。”

    她将声线放平缓,生怕突兀的起伏刺激到这个情绪不稳的叛逆少女。

    阮轻轻的声音本就软软糯糯,此时放缓,听在旁人耳里,无端让人品出几分温柔包容的意味。

    沈一渺的低落肉眼可见,那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气息环绕周身。她的眼神暗淡无光,整个人恹恹地靠坐在窗前。

    心灰意懒,仿佛一直以来的坚持被狠狠敲碎,怀疑起人生和自己。

    吴瑾华两人来时还眉欢眼笑,神采飞扬,不久后便不欢而散,这期间沈一渺也未见过其他人,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三人不仅仅是小女生生出口角不欢而散那么简单,联想到齐梦梦的特殊之处,那她是不是发现了推人事件其实另有真相?

    大胆猜测,推人的其实根本就是吴瑾华,她怕担责任把沈一渺推出来当挡箭牌。而齐梦梦了解到沈一渺的家境后顺水推舟,想趁此讹诈一大笔,她不在乎谁是凶手,只关心能拿到多少赔偿。

    而沈一渺在混乱和同情不忍之下,囫囵认了下来。

    如果这些推测都是对的,那今天充满巧合意味的“揭破真相”,则处处透着人为痕迹。最大的疑点就是,齐梦梦的到来,吴瑾华不会蠢到主动招认,只能是受她的引导,说出或默认了真相。

    而且,沈明屿回来的也太巧了吧。

    是不是怕女儿受得打击太大承受不住,赶回来安抚?

    所以,一切都是沈明屿这个老狐狸的安排。

    老父亲的“拳拳”爱女之心啊,还真是又疼又沉重呢。

    让女儿直面现实,又亲自在背后保驾护航,啧,虎父啊。对女儿都能狠得下心,对老婆岂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早溜早好!看着沈一渺三观碎裂的脆弱模样,她只能默默送一句:祝君好。

    出乎她意料,沈一渺居然回应了。

    “先放着吧。”沈一渺默默回头,可能心里正脆弱的缘故,她一开口,声调都化了不少。

    冰糖雪梨她小时候经常喝,那时候体质不好,天气一干燥就会咳嗽,她一吃药就爱哭,妈妈就专门跟人学了这道甜汤。自妈妈去世,她再也没喝过,这时刻看见,说话的语调都低软几度,还有一股熟稔亲近在里头。

    不过,待瞥见阮轻轻后,她又暗暗咬牙,后悔接了对方的话。

    阮轻轻可没留意她口吻的细微变化,系统“叮”的一声,提醒她任务完成,奖励到账了。

    所有思绪顷刻间一溜烟飘走,脑内只有她的小钱钱。

    阮轻轻虽急着回房间查探银行账户余额,还是尽力压抑情绪,不疾不徐道别:“你们先聊,我就先出去了。”

    阮轻轻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喜出望外之下,眼角眉梢氤氲的喜色,扬了半度的音调,以及不自觉搓动的指尖,都看进了沈明屿的眼里。

    而沈明屿垂眸敛目,眼中的深沉思虑却遮掩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阮轻轻工作完成,钱款结清,身心具轻松下来,离开的脚步都透着轻快。

    沈一渺扭头望向窗外,听见房门合上的“咔哒”声,心底忍不住冒出一个猜想。

    她的眼尾余光一直留意着两人的神情举动。

    刚进门时,她察觉到了阮轻轻的小心谨慎以及……担忧,放下托盘时,她捕捉到对方话语里的期待和关心,等到听见自己的应答,对方整个人都轻快起来,像是卸下什么包袱,心满意足……

    一一和自己的状态和反应对应。

    综合来看,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只有一个结论最合理——她只是来亲眼确认自己是否没事。

    一时间沈一渺心绪复杂。

    平心而论,沈一渺并不为这一发现雀跃。一来,她早已决定要与后妈划清界限,绝不陪她玩“母慈女孝”那一套;二来,一个自己抱有敌意的人的无端关心,好像她很可怜似的,不稀罕。

    再说,谁知道她是不是成为对方刷她爸好感的工具人。

    她从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她都能发现的事,她爸肯定早已心知肚明,不知道他感不感动,新婚妻子如此关心前妻留下的孩子。

    沈一渺抬起头,正好对上沈明屿的视线。

    沈一渺立马移开。

    爸爸是沈一渺在这个世界上最钦佩的人,即便在赌气不理他的那几年。

    她双眼不受控制,悄悄看向沈明屿。

    “手腕怎么样?疼吗?”沈明屿在沙发上坐下,姿态闲适。

    沈一渺摇头不语。

    父女俩关系到今天这样别扭的局面,基本都是沈一渺一个人造成的,两人基本没吵过,大都是她一人吼过离开,单方面进去冷战模式。沈明屿作为父亲,除了工作太忙,陪伴女儿的时间有限之外,其他方面说出去都是要招来朋友们羡慕的。

    可沈一渺心中却攒了一团火,这半年的吵和闹,她都说不上因由是什么,思来想去好像只是为了吸引爸爸的注意力,可爸爸的宽容,只会愈发滋助她的烦躁,因为这样的宽容让她没安全感,让她难以判断自己在爸爸心中的分量。

    犹如一个无限循环。

    “学校的事情处理好了,你不要担心。”沈明屿安抚道。

    “哦。”须臾,沈一渺问,“你不骂我吗?”

    沈明屿捏了一下眉心,温声道:“一渺,爸爸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熟悉的烦躁和无力卷席而来,沈一渺表情僵硬,强忍道:“我想一个人安静呆一会。”

    再次听见关门声,沈一渺想,是不是要再出格一些,才能见到爸爸大发雷霆的样子。

    阮轻轻回房查看完银行余额,准备去厨房拿块乳酪蛋糕犒劳自己一下。

    王管家见她一人下来,微微诧异。

    太太初做继母,现在正是不遗余力刷一渺小姐和先生好感的时候,既然已经送了甜汤,就该多呆一会宽慰宽慰一渺小姐,人在脆弱时对善意的接受度更高。

    阮轻轻见状,以为她找沈明屿,随口道:“他们父女还在上面。”

    王管家恍然大悟,了解了太太的想法后继而点头赞同,做事讲求张弛有度,过于刻意反而落了痕迹,招人反感。

    她因太太年轻心生偏见了,要改。

    头脑风暴的王管家已自动替阮轻轻补齐“后妈刷好感攻略”前两条。

    没一会儿,沈明屿下楼,王管家看见他,以为他追着阮轻轻出来的,故而微微弯腰,谦恭道:“先生,您和太太先聊,有什么吩咐唤我一声。”

    阮轻轻:“……”王管家为什么会有替人攒局的癖好。

    小蛋糕都不香了。

    沈明屿颔首,转而看向阮轻轻问:“记得那天你说有事情和我商量,我现在正好有空。”

    离婚?猝不及防。

    阮轻轻刚送了一大口蛋糕,一个激动,蛋糕噎在喉头,差点喘不上气。

    夭寿了,这男人有毒,会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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