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轻细致地扫过沈明屿的表情, 未见异常,暗道自己多心。
不过,她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能把话说开的时候就绝不会捂着。
“邀宠”这样古早味冲鼻的词, 她一丢丢都不想沾染。
以免沈明屿把她“好后妈”的人设钉死, 对她产生不该有的期待, 或者由此滋生暧昧情愫,阮轻轻认为她该把话挑明。
一是, 她拿钱办事, 不需要额外的情感报酬;
一是,这些“误解”之下产生的感情不纯粹,含杂量过高,对沈明屿不公平,也否认和贬低了她自己。
沈一渺今天之前对她的态度都是爱答不理,她一手交任务一手拿钱,她们之间的关系简单明朗,只谈金钱,不谈感情, 阮轻轻乐得轻松,毫无怨言,甚至祈祷沈一渺心如磐石不转移,不过今天沈一渺态度的软化, 与隐隐亲近, 阮轻轻感受到了, 可她也不怕,因为沈一渺对她的“情”,她还得起。
可面对沈明屿可能对她产生的男女之情, 至少目前为止,她无力偿还,她对沈明屿观感不错,但这无关于性别。
即便沈明屿对她动心的可能性极小,即便被认为水仙开花,阮轻轻也觉得该说出来。
阮轻轻可不想日后见到沈明屿那种“女人我已经看穿你另辟蹊径来博我青眼”的意味深长眼神,想想就呼吸困难。
她知道自己很贪心,想通过完成系统任务快速赚一波钱,可这样的大馅饼掉在眼前,不咬下去,岂不是血亏?
现下,沈明屿对她的温和,也未必真是特别待她,更多地是出于一种滴水不漏的教养。
她未雨绸缪,打开天窗说亮话,万一日后沈明屿眼光和他事业能力一样卓越,爱惨了她,那她也可以毫无负担地考虑给他一个机会,或者选择哪一个拒绝大佬的姿势既酷炫又不失体面。
让大佬丢面子的事情,她就算熊胆包天也不敢干。
惹不起。
杂七杂八想了一通,理顺了思绪,阮轻轻长舒一口气,两人和跟在身后的王管家已经来到三楼沈一渺的房间门口,这事也不急在一时,现在沈一渺的病情最重要,等妥善安置好沈一渺再提不迟。
王管家试探着敲了一会儿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在沈明屿点头后,她取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阮轻轻感到沈明屿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压力,不想造成进一步的误会,这“机会”她一点都不想要,因此,她当即转头对王管家说:“王姐你对一渺房间更熟悉,你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沈明屿闻言未反对,只在王管家悄声进门后,低眸盯向阮轻轻,眸中意味深长。
阮轻轻维持微笑:“……”
她相信以沈明屿的双商已然觉察到她拒绝的态度。
可能是错觉,两人明明身处通风最好的走廊,阮轻轻却觉得空气流动的速度都缓了下来,逐渐凝固。
她还在想找一个什么的话题尬聊打破怪异气氛。
沈明屿却好定力,面上温色不褪,音色也惯常的沉悦:“确实是熟悉一些更好。”
阮轻轻:?
有点怀疑刚才的判断了。
沈明屿不会以为她怕自己不熟悉沈一渺的房间,进去时弄出响动吵醒沈一渺吧?
九敏……
她不会反向操作了吧?
她一口气梗在喉咙,这……她不便再解释下去了啊,说“我根本就是不想去看,我想避嫌啊”,这样场面就太难看了,成熟的成年人都不会这样干啊,这不就等于“啪啪”正反两巴掌扇过去么……
沈明屿真的把她想象得太美好了,她承受不起。
阮轻轻悄咪咪往沈明屿的另一边挪了挪。
幸好待会就准备摊牌了,不然以后她极有可能玩脱,把自己埋了。
她得好好想想措辞了,怎么能在维持双方和谐体面的前提下,把意思表述清晰……
梦中的疑惑已经被她一脚蹬开。
不一会儿,王管家一脸焦急走出来,压低声音急匆匆道:“先生太太,一渺小姐高烧,我轻唤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打电话给医生。”沈明屿面色不改,沉稳吩咐王管家,不过眉宇之间却沉了几分。
整栋别墅都动了起来。
家庭医生来的也很快,看诊,吊水,留下一番医嘱,礼貌告辞。
沈明屿全程跟在旁边,不骄不躁,温润沉稳,倾身弯腰和沈一渺交谈时声线温柔有力,眼中的波光在灯影下,包容深邃,让人望进去便会沉醉其中。
他虽身穿宽松的烟灰色居家服,但挺拔的身姿,和优越的身材穿出一种秀场的感觉,岁月对他格外温柔,给了他阅历、成熟、稳重,磨砺了他的气质、能力、心胸,却没给他留下诸如皱纹、肚腩、活力不足等,深夜一点钟,他不见丝毫疲累之态,双眼湛然有神采,精瘦的手臂,紧致的皮肤,光影之中,他看起来比她也大不了几岁。
阮轻轻此刻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透过窗子,沈明屿正送家庭医生出别墅大门,此刻她看不清众人的面貌,可即便如此,没了相貌加持的沈明屿,还是会被第一眼看见,可能是因为优雅的体态,也可能是因为无形的强大气场,也可能是因为缥缈却存在感极强的气质,总之,他是人群中最亮的星。
阮轻轻知道,正是基于沈明屿的这些优良素质,加之他隐含的成功人士的睿智自信,却不恃才/财傲物,待人一视同仁的温润谦和,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目中无声、居高临下……等等这些词,从来和他不沾边,她才能拥有一个轻松的心态呆在沈家,如果沈明屿肥头大耳,臃肿油腻,又因自己的成就和年纪爹味十足的“指点”她,那么她真不一定保证不跑路。
强大却可以保持谦逊,多年锤炼身处高位,处事自有一股游刃有余的淡然之态,好像无论碰到什么样的情况,他都能面不改色的、有条不紊的应对。
阮轻轻挺佩服他的,希望待会她摊牌时,沈明屿一样沉稳不迫,淡然笑之,接受她的言辞。
本来想组织措辞的,不知是不是夜色渐深,情绪下沉的缘故,阮轻轻的思维乱飞,乱七八糟想了些有的没的。
沈明屿路过客厅,就见阮轻轻窝在沙发上一副沉思状,听见他的脚步,受惊紧绷的模样像极了她养的那只叫团子的小边牧,双眸无辜圆睁,散满错愕、恍然。
沈明屿唇角不由地挂上笑意。
“医生也说问题不是很大,你不要太担心,明早说不定体温就降下来了。”阮轻轻找话开启话题。
沈明屿的声线沉稳中带了点笑意:“嗯,希望吧。”
还能笑,说明心情还好,虽然以沈明屿这样的老油条来说,情绪很少可以影响他的判断,心态什么的任何情况下都能稳如老狗,但对她这个菜鸡来说不是啊,对方是和善还是严肃,很影响她的发挥。
阮轻轻神经上的螺丝稍稍放松,她声音轻浅,脸上是心不在焉的犹疑之色:“嗯嗯,一定,一定。”
阮轻轻唇线抿直,欲言又止地看了沈明屿一眼。
这一眼意味丰富,且层层递进,充满了“我有话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快点给我个台阶”的强烈暗示。
沈明屿果然读懂了,更好脾气地顺势问道:“有话和我说?”
“嗯……可能是我想太多哈,我就想澄清一个事情,不然茶饭不思,都不用考虑去减肥了。”阮轻轻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尴尬,“嗯,就是吧,我上台拉沈一渺这事,换一个人我也会去做,还有今晚的事情,是我傍晚去公园时,无意间听文阿姨提起的,她说孩子受惊了容易发烧,可我一回来就给忘了,下楼喝水时才记起来。所以……所以,这事就是凑巧了。”
她真的不是一直挂念沈一渺才想半夜起来查看,这圣母帽子太重了,她戴不起。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反之亦然,她不想承载这个重量,所以更不会想要这个“金光闪闪”的名头。
沈明屿此时已经在阮轻轻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两人隔了有一米的距离,看得清对方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却又不至于太近,感受到对方潮热的气息。
阮轻轻未察觉到沈明屿的神色变化,敛下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一片浅淡阴影也未有任何飘动,声音也温和如常。
“嗯,我知道了。”
阮轻轻不确定:“哦?”
“你的意思我明白。”沈明屿温和又耐心地解释。
“嗯嗯。”阮轻轻情不自禁点头,进一步打开话题,“我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之前对沈一渺的关注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是基于自己现在所占的身份去做事情,没有其他目的。”
沈明屿淡淡“嗯”了声,以眼神示意她继续。
阮轻轻得到鼓励,话也越来越顺畅:“我绝对没有想利用沈一渺,以她为踏板去他处谋取好处的意思。”
这话的指向性明显,她不信沈明屿这样的话术大师会听不懂。
果然下一刻,沈明屿别有意味道:“感受到了。”
阮轻轻对他的态度不热络,甚至偶尔的防备疏离,以沈明屿的敏锐早就有所察觉,就比方说现在,她头发有因洗脸被打湿的痕迹,显然刚从床上起来,可她的睡衣之下,却是穿了内衣的,而能在主楼晚上出入的人员,只有他一个男性,防备谁,一目了然。
因而,沈明屿从不认为阮轻轻对沈一渺的特别关心目地在于他。
阮轻轻满意沈明屿的敏锐和自谦,她如果真想讨好沈明屿,根本不是这样“隔山打牛”,直接做功,效率更高。
阮轻轻放松大半,选择说实话,即便不全说,但此刻的表情也分外真挚:“而且,关心沈一渺我完全是为了自己。就像大学时候,我会去食堂打饭,顺带帮同寝的室友带一份一样,我是出于自己的需要才去的食堂,室友不用过分感激,一句谢谢足够了,次数多了过意不去,最多请我吃一餐。”
最后的比喻实在贴切,阮轻轻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她自觉已经把她的所思所想表述清楚了。
沈明屿淡淡笑开,极其自然道:“那我请你吃一餐吧。”
阮轻轻: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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