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两点,表演课教室。
表演老师郭珍如正在讲解刚才的话剧。
秦萱儿盯着头顶的射灯出神,昨晚在酒吧嗨到凌晨四点,她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郭珍如在她旁边停下,缓缓道:“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即使躯体被囚禁,灵魂也能不知所踪,是吧,萱儿?”
秦萱儿回过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脸困倦,“不好意思老师,最近工作比较忙。”
“没关系,忙碌是一件好事,”郭珍如一直是位善解人意的老师,“刚才的话剧,萱儿和乐兮上台表演一次怎么样?找找感觉,再体会体会角色。”
教室里有种奇怪的气氛从四面八方袭来。
秦萱儿和童乐兮明显不对盘啊,平常排练班长都不敢安排到一组的,郭老师让她们两个上台,不知是想看演戏还是掐架?
其实郭珍如没想那么多。
童乐兮是她心里认定的得意门生,这姑娘长得有灵气,性子沉稳,小小年纪演技可圈可点。而秦萱儿就逊色一些,虽然靠着家里的关系拿到一些角色,但不受观众认可。她教出来的学生,在荧幕上全程咬唇嘟嘴瞪眼皱眉,说出去郭珍如都抬不起头。
她就是想让童乐兮和秦萱儿演一演对手戏,找找差距。
“乐兮,可以吗?”郭珍如问。
邱妍妍在底下偷偷拉了童乐兮一把,让她别去。可童乐兮却大大方方站起来,自信的微笑,“可以的老师。”
秦萱儿跟着站起来,微扬下巴,挑衅的盯着乐兮,“我也没问题。”
硝烟的味道在教室里四散开,吃瓜群众心情紧张又澎湃,这下有好戏看了。
“老师,我觉得我和乐兮可以试试演这段戏,”秦萱儿把剧本拿给郭珍如看,“这段戏我们都没演过,而且是整部话剧最矛盾的部分,我想尝试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突破。”
郭珍如把剧本拿给童乐兮,问:“乐兮,你的意见呢?”
这段戏的确精彩,闺蜜二人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一个原配,一个小三,窗户纸捅破,到了决裂的地步。
童乐兮扫了眼剧本,“我没意见。”
秦萱儿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样子,“好,那我演张美殷,你演黄湘。”
张美殷是原配,黄湘是小三。
童乐兮深吸一口气,“好。”她不在意演谁,正派和反派,对她而言,都只是角色。
二人站在舞台上,射灯照下来,强光洒在身上。
童乐兮再度抬头,眼神已经变了,她进入了黄湘的角色,深受良心谴责,却又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秦萱儿双手环胸,盯着童乐兮轻笑了一声,笑她惺惺作态。
台下的人立马就看出她们饰演的角色了。
孙悦骂了句:“草,乐兮演黄湘,她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脑子。”
“刚就让她别去了,她非得去。”邱妍妍拧着眉头,“秦萱儿这人心眼比绿豆还小,不知道会不会借着演戏让乐兮难堪。”
“不会吧,这么多同学看着呢,况且郭老师也在。”张思涵说。
孙悦心里没底。童乐兮刚借着顾铭涨了一波粉,秦萱儿说不定又认为乐兮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热搜。女人一旦嫉妒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
“好,开始吧。”郭珍如见两人都进入了状态,让开始表演。
童乐兮走近秦萱儿,眉眼低顺,“美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感情的产生不受我的控制,我今天来”
秦萱儿抬眉,明显带着个人情绪,轻蔑的看着童乐兮,“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黄湘,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偷走了我的男朋友,偷了别人的东西就是贼。”
郭珍如皱眉,秦萱儿台词都说不对。
姚海和张美殷是男女朋友,后来姚海爱上了黄湘,三人之间有矛盾,但不存在偷这个关系。
表演还在继续。
童乐兮眸子有隐隐的不甘,身体绷得笔直,“张美殷,我是喜欢姚海,但我跟他清清白白。”
秦萱儿抬手,一巴掌结结实实落童乐兮脸上,高声嚷:“你个小三还好意思跟我说清白?”她揪起童乐兮的领口撕扯,“你就是个贱人,懂不懂先来后到,你抢了我男朋友这笔账怎么算?”
“我告诉你黄湘,这辈子我都不会成全你和姚海,我就要插在你们中间碍你们的眼,你们要在一起,下辈子吧。”
秦萱儿完全不按剧本走,台词和动作全靠临场发挥。
张美殷怨黄湘与姚海暗生情愫,但更多的是怀疑自己不够好,上升不了动手这个层面。
巴掌落下时,教室里集体轻呼一声。
剧本里根本没有扇巴掌这个动作,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秦萱儿借着演戏发泄私人情绪。
邱妍妍抠着椅子,恨不得冲上去一巴掌还给秦萱儿。
孙悦情绪波动不大,她做好了秦萱儿不会放过童乐兮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童乐兮脸上顿时红了一大片,还是觉得心疼。
“太过分了吧!”张思涵握紧了邱妍妍的手,悄声说,“秦萱儿为什么这样啊,摆明了公报私仇。”
老师没喊停,表演还在继续。
童乐兮捂着脸,眼里含着泪,要落不落,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好久,她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淡淡道:“我知道了。”
“可能你觉得,三个人不幸总好过一个人不幸。但是,我一直希望你能走出阴霾重新找到幸福。”
乐兮声音哽咽,“如果你不能释怀,我不会跟姚海在一起。一辈子很长,对于我们而言,任何时候都是新的开始。”
这段台词童乐兮即兴发挥,教室里一扫刚才巴掌带来的灰暗。
漆黑的夜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有光洒落进来,将黑夜照成了白天。
好的演员,可以给人带来光明和希望。
老师喊了停,教室里响起了掌声,还有同学站起来鼓掌,为乐兮感到骄傲。
她站在舞台上,她就是那个角色,不是童乐兮,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秦萱儿与之比较起来,就显得格局小了。
长得漂亮如何,家境优越又如何,人心丑恶善妒,她就不够高贵。
“乐兮,演得很好。”郭珍如向乐兮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谢谢郭老师。”
“脸还疼吗?”
“一点点,没关系的。”
她是谦虚而内敛的,被同学们围住,或关心或请教,她一一感谢答复,不骄不躁。
秦萱儿被遗忘在台上,没人在意。
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恨得捏紧了拳头。
她怨这个世界不公,为什么所有的幸运都赐予童乐兮,为什么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将近四个小时的表演课结束,郭珍如带童乐兮去办公室。
“我那儿有冰,你得敷敷你的脸。”
童乐兮推辞,“没事的郭老师,不麻烦你了。”
“怎么叫做麻烦呢?女演员的脸,伤一点点都不行。”郭珍如很精致,四十多岁,保养极好,一点看不出老态。
乐兮不好再拒绝,低头笑了笑,“那就谢谢老师了。”
-
办公室里,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转着手机,他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半张脸,只瞧见露在外面的高挺鼻梁,嘴唇薄而性感,下颌线刀削一般,线条锋利。
童乐兮在门外看见他时心脏漏跳了一拍,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头发不是黑色而是银色的话,她几乎可以立即肯定他就是顾铭。只是有段时间没见了,不知道他换没换发色。
“你怎么来了?”郭珍如走进办公室。
男人站起身,“您不是找我有事吗,今天正好路过,就过来看看。”
“等很久了吧?”
“没有,也就十来分钟。”
磁性的声音穿透空气落进童乐兮的耳朵里,她确定眼前人就是顾铭,惊得呆愣在原地。
“乐兮,站着干嘛,快过来坐啊。”郭珍如指了指沙发。
顾铭抬头,直勾勾撞进童乐兮眼睛里,四目相对,刹那间异样的情愫噼里啪啦在空气中疯狂燃烧起来。
“又见面了。”顾铭眉眼舒展,灿然一笑。
童乐兮蛮意外的,“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啦。”
也是,刚在热搜上跟他的名字挂一起的人,怎么可能不记得。童乐兮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种连累了顾铭的羞愧感。
“你们认识啊?”郭珍如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还不知道他俩传出的绯闻。
童乐兮正想着怎么跟老师解释,顾铭先一步开口,“在音乐节上见过。”他没提绯闻的事。
郭珍如:“哦,是这样啊。”
她如没继续追问,童乐兮松了口气。
童乐兮与顾铭并排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佛手柑和海盐淡淡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她的心神一点一点荡漾开,像踩在软绵的云朵上,整颗心都雀跃。
顾铭今天穿了一件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白色板鞋,休闲而随意。
童乐兮盯着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修长,白而细腻,右手手掌下是裤子的破洞,指缝间露出的肌肤也是白皙的。
一个男孩子,怎么长这么白呢?童乐兮想。
郭珍如从角落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童乐兮,“好好冰敷一下,不然脸得肿了。”
又抬头问:“你们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顾铭没答,转头朝童乐兮看去,这才发现她的左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手指印。
“这是怎么了?”他语气中带有微不可察的紧张。
“刚刚表演了话剧。”童乐兮声音小小的。
“真扇啊?”
“那到不是,”郭珍如给他们一人泡了杯茶,“剧本上原本没这动作,两小姑娘飙戏,估计没收住。”
顾铭皱紧眉头,心疼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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