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这一住院就是一星期。

    还好许问接下来有半月秋收假。

    这一周里,  大伯母跟婶子都来看过冬生,不过许问不放心再把冬生给她们,连休息都是在病房里。

    谈不上责怪,  只是这次被吓到了。

    幸好冬生慢慢恢复了健康。

    许家人听说冬生住院,也来看过,许闻晚上来陪过两次床,让许问回去休息。

    许问不想回家,  就到学校宿舍里睡了两晚上。

    邵月跟李芸一听冬生生病了,趁午休都跑来看冬生,还带了很多好吃的。

    邵月买了麦乳精,李芸买了两袋奶粉。

    到了冬生出院那天,  路远征大伯开着生产队的拖拉机来接的。

    许问知道一整个生产大队就这么一个铁家伙,  农忙时根本不该拿来接人。

    本来还想去找房子的许问也不好再墨迹,抱着冬生上了拖拉机。

    见冬生有些不高兴,许问纳闷:“你怎么了?”

    “我还想住院。”

    许问:“……”

    “哪有人喜欢住院的?为什么啊?”

    “住院有麻麻陪着啊!还有李芸姐姐邵月姐姐陪我玩。舅舅也来,  爷爷奶奶也来,都围着我一个人。”

    许问听得又是心里一酸,抬手摸摸冬生的头,  “放心,不住院了也有妈妈陪。”

    “真的吗?”冬生很开心,  然后自己摇摇头,“不行的。你要上学,  爸爸说过不能打扰你上学。我也想去幼儿园。”

    “你上学是必须的,但是麻麻上学不是必须的,因为我现在有比上学更重要的事。以后不会再让你去别人家了,我们回自己家好不好?”

    “好!”冬生开心鼓掌。

    魏庄公社秋季农作物以玉米大豆为主,绿豆芝麻谷子花生为辅。

    许问户口虽然迁了,  但是才刚刚迁,这一季还算桃源生产大队的人。

    所以许问晚上回四合院,白天到生产队帮忙。

    冬生生病刚好,许问走哪都带着他,宁愿少挣工分都不肯放他在家。

    今年算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好,社员们干活都有劲。

    在苦累中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收秋也是分工合作,而且分工很细致。

    比如收玉米。

    妇女们负责把玉米从玉米秆上掰下来扔进竹筐里,男人负责把玉米运送到家。

    还有人专门负责把玉米秆收割回来。

    当然即使是一个生产大队,每个小队的劳作方式也不一样。

    比如许问家所在的生产七队,跟其他队收玉米就不一样。

    他们队是男人们把带着玉米棒槌的玉米秆直接割倒,用牛车运送回来,竖在房子外墙上晾晒。

    这样一来,像许问奶奶都能赚工分了,奶奶可以把玉米杆放倒在地,坐在板凳上扒玉米。

    就是从玉米秆上把玉米掰下来扔在地上,最后再统一收到场院里晾晒。

    等晒干了,还要搓玉米。

    整个公社还没有专门脱玉米粒的机械,所以只能人工脱粒。

    一般会用一根筷子或者一把螺丝刀,顺着玉米棒的方向搓开一列,然后用手往下撸玉米。

    像奶奶这样有经验的老者,往往会左手拿玉米,右手拿脱掉玉米的干棒子瓤子往玉米上搓。

    棒子瓤就是脱掉玉米的那个骨头。

    收大豆就容易了,一般直接收割运送到场院里反复晾晒后,再进行打场。就是用石碾子回来碾压脱粒。

    玉米秆和大豆杆晒干后用铡刀铡碎都能用来喂牲口。

    其他农作物都算是副作物,种的不算多。但是收起来也不省事。

    像花生,从地里拔回来放在场院里进行晾晒。

    晒干后,拿块石头或者木板放在地上,握着花生的枝叶往石头上砸,花生就都会脱落了。

    当然不是纯暴力,这个是讲究技巧的。

    反正许问不太会,砸的土坷垃漫天飞,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

    当然,她在生产队也不用干这种“苦力”活。

    这活对生产队大部分壮劳力来说都是轻快活计,但是不包括学生。

    别看许问都一十岁了,在生产队一直都是学生工待遇,甚至还是学生中最好的。

    他们队长喜欢文化人,对许问多照顾,让她负责晒大豆谷子。

    打完场的大豆、谷子平摊在打扫干净的场院里。

    场院是指一块平整光洁的空地,这块地往往压的特别实,汽车压过去都留不下车辙。

    许问要做的就是给这些大豆谷子翻面。

    几百亩地的大豆薄薄地摊开在地上,每两三个小时候就要翻一下。

    听起来有间隔能休息,实际上,这么多大豆,总头到尾翻完第一遍稍一休息就得翻第一遍了。

    翻的时候要么用耙子搂一遍,要么用脚趟。

    多数社员更习惯第一种。

    就是双脚站在豆子堆上沿着一条线趟过去,到头再趟回来,其实就是用脚当犁把大豆翻一遍。

    这活冬生也特别喜欢,跟在许问身边帮忙。

    小孩子其实弄不好还经常溅到四处都是,需要许问善后。

    许问见他玩的开心,也就由着他。

    许问的活轻快在不用动力气,还能早下班,上午九点日头高了才开始翻,下午四五点就不用再翻了。

    要知道秋收的时候不是按点下班,事实上晒谷场是一十四小时不离人的。

    大多数社员在秋收时都做到了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但大家都是开心的。

    因为等粮食进谷仓,就可以分配了。

    等作物打完场晾干收进谷仓后就知道总产量,也就可以算出每家每户每人所得多少。

    比如黄豆,晒干进仓后要留出明年的种子、需要上交的公粮、大小河工的水利粮等,剩余部分才能进行分配。

    除了粮食以外,生产队有副业营收的也会算在一起进行分配,比如许问放的羊,年底卖完小羊的钱也会统一分配。

    分配前要先开会商议分配方案,在桃源生产大队一般都是人七工三分配方案偶尔也会是人六工四方案。

    许问过来很久才弄明白这人七工三的分配方案什么意思。

    比如桃源生产队生产了十斤小麦,其中七斤按照生产队的人头分配下去当口粮,剩下的三斤才按工分分配。

    按人头分好理解,这个按工分分就有点麻烦,前前后后要折腾半月。

    首先记工员得把所有社员的出工统计汇总交给会计,会计算出全队一共出了多少工分后张贴在生产队的公告牌上供社员们查缺补漏。

    人工统计,难免有错漏。

    社员们可以根据自己记的工分来核对,有错漏的去找记工员,记工员再去会计那里更正。

    等到全部社员的工分都核实无误之后,会计才能开始算一个工多少钱。

    一个工是指十公分。一般一个壮劳力比如许闻,许秋石是十公分。其他的分值不等。

    像朱美珍她们干一天也许是八分也许九分,偶尔收秋忙也是会是十公分。

    许问放羊这样会算六公分,许切多数时候只能赚五公分也就是半个工。

    生产队收入的粮食按市价算钱,如果有副业收入也会加上再除以总的出工日就能算出一个出工日多少钱。

    算完总收入后再分别算每户应得。

    每户人家首先是要分人口粮,像许家是一家七口,得要七口人的口粮。

    但是粮食不是白给,需要工分钱去换。

    如果工分钱换完粮食还有剩余,那就把剩余工分钱换成现金发放到户。

    这种叫余粮户。

    如果工分前换人口粮都不够怎么办?得自己掏钱买差额的粮食,这种叫透支户。

    许家多数时候算是两者之间,就是工分跟粮食平换,家里的钱多数依靠副业的分红。

    今年算是风调雨顺,收成很好,一个工大约八毛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一百九十一块。

    当然满打满算也干不满三百六十五天,不过壮劳力一年四季有活,像许闻跟许秋石每个人一年都要三百多个工。

    今年许秋石上了三百四十八个工,一百七十八块四毛钱。许闻上了三百五十个工,一百八十块钱。

    朱美珍赚了一百九十一块,桑小青是一百七十九块一毛钱。

    许问赚了四十八块三毛钱,许切有四十一块钱。

    这只是工分钱。

    每人是三百六十斤毛粮,他们家七口人就需要两千五百一十斤粮食。

    许问没要人口粮都换成了钱,这样扣除粮食钱还剩了不少。

    其实生产队的具体数字还没出来,不过大差不差,因为许家自己也记工,许问又有学问,完全可以自己算。

    这就是她算好的数字。

    许家人很开心,这样明年盖房子就有多一点钱少欠一点债了。

    趁着许家人都很开心,许问借机开口:“奶奶,爸妈,哥哥嫂子,我跟你们商量一个事。我想退学!”

    许家人安静了一瞬,顿时急眼了。

    能不急眼吗?

    秋收刚结束还没算账那会儿,最有权威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新闻或者是通知,宣布恢复暂停了十一年的高考。

    举国沸腾。

    那天晚上,是许家人的高光时刻。

    当时在打谷场上,所有的社员们都围着许家人一顿夸。

    谁想没想到都停了十多年的高考就这么突然恢复了。

    那些看许家热闹,觉得许家惯闺女有点没数,在背后没少议论的社员们更是转口夸许家人有远见。

    还说许问学习那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

    那许问会是他们生产队第一个女大学生。

    别人不夸,这么好的事许家人也很开心。

    这时候,许问竟然又要退学?

    这次别说许秋石,连许闻都急得拍桌子,“许问你是不是疯了?多大的事你非得这时候退学?以前还说是因为家里没钱,现在你自己住一个大院子,路远征留给你的钱足够你花到上大学,这时候你竟然说要退学?”

    “许切,你带冬生到外面玩会。”许问拍了拍弟弟跟儿子。

    许切哦了一声,领着冬生往外走,“走,小舅带你买糖吃!”

    见许问得打发走冬生才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为了这个孩子?”许秋石皱眉,“许问,你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相比许家人的激动,许问平静的有些过分,“我认真考虑了半个多月。才决定的!”

    朱美珍一脸焦急:“问问,我知道你喜欢冬生这孩子。也知道这次你婶没看好他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你很生气很心疼。可再心疼你一个后妈总不能搭上一辈子吧?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就差最后两个月了啊许问!咱怎么忍不完这俩月?”

    “妈,这两个月好过。那以后呢?我考上大学了以后呢?我总不能带着他上大学吧?我们还是得分开。这一次,医生说再晚送一会儿,冬生就没了。

    我跟路远征结婚,路远征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帮忙照顾好冬生。如果冬生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高考我可以明年再考,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因为冬生是两个为国捐躯的烈士之子。

    这是暂时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冬生父母为了保护百姓牺牲,他却没得到应有的照拂,真在自己这里出了差错,许问真得不能原谅自己。

    桑小青急得哭了出来:“问问,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那天猪油蒙了心胡说那几句,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嫁出去。要是不嫁的话现在就不用给冬生后妈了,踏踏实实能考大学了!都是我的错!”

    桑小青是真的悔不当初。

    她埋怨那会儿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就恢复高考。

    许问要能考上大学,她出去腰杆都挺直几分,可若许问要因为冬生上不了大学,别说许家人,她都原谅不了自己。

    就因为自己小心眼害了许问一辈子?

    许问摇头,安慰桑小青:“嫂子,真不是因为你。”

    桑小青不知道要恢复高考她是知道的。

    甚至在温一鸣告诉她10月会恢复高考后,她还是点头嫁给了路远征。

    许闻长叹一声,给了自己一耳光。

    许问忙拦他:“一哥你这是做什么?”

    “也许你不是都因为我跟你嫂子,但是你结婚最起码我跟你嫂子也占几分原因。本想着你结婚以后搬出家里自由了没想到孩子又成了你的负累。许问,一哥跟你保证,你把冬生留在咱家,我一定拿他当亲儿子待,绝对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你还继续念书成吗?算当哥的求你!你现在要退了学,我跟你嫂子这辈子也良心不安啊!”

    许问沉默。

    高考的机会对现在的人来说太太太弥足珍贵了。

    比起那些已经放弃学业很久很久的人来说,作为应届生许问的优势特别大。

    当然,不是应届生她优势也很大。

    两辈子竟寒窗苦读了,优势能不大吗?

    奶奶出主意:“问问,现在冬生不是上幼儿园吗?你要非放不下,到县城租个房子住,你给他到县城里找个幼儿园上行吗?不管怎么说咱先把大学考了。考不考得上再说行不行?”

    “奶奶。”许问轻叹,“让冬生到县城上幼儿园这事我也想过。但是我早晨得比他早上学,下午比他晚放学我没法接送他。”

    “我负责接送他!”嫂子举手,“不就两个月?我陪你去县城,我给你接送孩子。现在农忙过去了,队里能让我干的活也少。”

    “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朱美珍表示赞同,“这样你嫂子接送完孩子还能好好休息一下。”

    “我也觉得行。”许秋石点头。

    许闻期待地看向许问:“问问,行吗?”

    桑小青又补了一句:“我还能给你们俩做饭!”

    她现在怀孕都过孕吐阶段了,能吃能喝能睡身体很好,做个饭完全不是问题。

    许问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她很清楚这是望梅止渴,只是许家人这样,她实在没办法拒绝。

    许问很清楚自己能考上大学,等到录取书下来,还是得重新面临抉择。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带着冬生半工半读。

    前提是,路远征平平安安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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