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问看着这一枚别致的特殊的独一无二的戒指, 含着喜悦的泪水,朝他伸出右手。
路远征握着她的手,轻轻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他记得,许问说未来的人结婚都会互戴戒指, 因为无名指上有一条通往心脏的血管, 表示两个人心心相印, 也是一种承诺和仪式。
路远征从帐篷接上许问,牵着手往沙滩走。
只能走, 岛上还没正经路,自行车都骑不了,主要交通工具是船。
冬生充当花童给许问拎着长长的裙摆。
许问还是扎着丸子头, 太复杂的她也不会弄。
这次妆容稍浓了一点。
婚纱做的相对保守,基本上就是件贴身的无袖上衣,绸缎布料一直到腰际, 再往下就是蓬松的纱裙。
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喜服, 特别诧异。
“哇!没想到白色的裙子会这么漂亮!”
“是许问嫂子长得好看。”
“也是,不过这个布料看着好眼熟。是不是有点像蚊帐?”
“那你把蚊帐穿成嫂子这模样,我管你叫爹!”
“……”
王英也一脸羡慕, 听着身边的人议论忍不住开口解释:“许问穿的这身叫婚纱。”
她在电影上看过, 外国人喜欢穿。
“路营那套西服也很好看。”
“是啊 ,路营个子高人也瘦, 穿上这西服可真精神。”
“就是有点贴身, 在松缓点就好了。”
“你懂什么?!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看小冬生的也是。”
“别说, 这括身的西装衬的人更精神了。显得很利索。”
“……”
这一次婚礼弥补了许问上次的遗憾。
不光新郎没跑路连婚礼都有。
路远征是干部, 许问人缘好,一群战士抢着给他们当司仪。
最后还是竟聘上岗。
不是路远征跟许问让的,他们私下自己比拼, 赢的上位。
最后赢家确实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嘴皮子也溜。
看见路远征牵着许问过来,一手拽了下自己的衣服,一手拿着喇叭喊:“我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下。但一看见新郎新娘我觉得我打扮的有点多余。”
底下几百人哄堂大笑。
“我以前只知道咱们这身绿是上战场打仗的象征。”司仪指着自己的衣裳,“没想到,今天我发现这衣裳还能代表一句话。红花得靠绿叶衬。大家看我站新郎新娘旁边绿的明显不?”
底下再次哄堂大笑。
“行了,别笑了!都看见你们胃了。别一会儿下巴笑掉了没法吃饭。好了!时间不早了,不能废话太多耽误咱们路营洞房。现在,我宣布婚礼正式开始!”
众人鼓掌。
大家边吃边看热闹。
婚礼的一切都很简单,甚至是简陋。
但是开心。
许问跟路远征就算嘴上不笑了,眉眼稍里也都是喜悦。
几百个人席地而坐,为了方便看婚礼,连桌子都没摆,一人拿个碗,自己挑了些喜欢的菜,就这么坐在沙滩上,边吃边看。
除了站岗的,不喝酒的,剩下的每个人还分了一小杯酒。
只有一小杯,这是海岛属于战备,不能喝醉。喜酒,意思一下。
“一拜天地!”
路远征跟许问肩并肩弯腰。
“二拜……”司仪卡了下壳,看见下面坐着的宋学勤,接着道,“长辈!”
他们都忘了这事。
许问父母过来不现实,路远征没父母。
大家都知道宋学勤跟路远征跟父子似的。
今天他也特意赶过来参加路远征的婚礼。
拜他,应该没毛病吧?司仪不确定的瞄路远征。
路远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宋学勤也愣了下。
当兵的行事不扭捏,宋学勤只愣了下就笑着走过来,受了路远征跟许问一拜,还掏了个红包递给许问。
得意地朝路远征挑了下眉:“幸好我提前准备了红包!”
路远征:“……”
合着,我冲红包拜的您?
不过大喜日子,他没自取其辱跟宋学勤斗嘴。
“,夫妻对拜!”
路远征许问面对面站定,弯腰。
司仪突然伸手,猛摁着路远征的头往前推了一把,嘴上还道:“路营你这躬鞠得没诚意。”
路远征没防备,头碰到了许问头上,许问被撞的往后仰,路远征连忙又把她拉回来,抱在了怀里。
大家看得就是这一幕,纷纷叫好鼓掌。
路远征给气笑了,许问还是有些羞,低下头。
司仪惹了就跑,离他们一米多远就喊:“送入洞房。”
“洞房可还行?!得先敬酒。”观众里有反对声。
“对!哪能先洞房?想进洞房也可以,要不咱们先闹个洞房?”
司仪甩锅:“路营,这可不是我的错了!我就不管了。”说完把喇叭关了就跑。
路远征站在原地,舌尖抵着牙床板着一张脸,硬着语气说怂话:“敬酒行,不能灌我!”
“你说不能就不能?”
“战备呢!”
石磊举手:“你尽管放心喝!今晚交给我。我就是不睡觉也不让人打扰你,可以吧?”
路远征:“……”
平时不见你这么好心。
他看许问。
许问小声道:“那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路远征小声道:“回去就别回来了。好不容易有热闹凑,这帮人还指不定怎么闹腾。再把你灌醉了?!”
许问摇头:“没事。宋叔还在这里,我得来敬下。一会儿我早点走。”
路远征犹豫了下,点头。
许问一走,路远征就被人围了起来。
许问没再买新衣裳,就穿着之前结婚买的那条红裙子。
再回来看见路远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被一堆人举起来再落下。
明显是闹着玩,路远征很配合地一直求饶。
那些人一看见许问,齐刷刷地收了手。
就是那种你们继续,我先撤,反正少我一也不少。
结果,所有人都一个想法,同时撤了手。
然后被抛上半空的路远征,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在地上。
还好是沙滩。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伤面子。
大家一看惹了事,一哄而散,退回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许问哭笑不得,伸出手。
路远征借力站了起来,指着他们的背影喊:“你们都给我等着!”
再怎么同吃同住同苦,路远征的职级也在这里,真正需要敬酒敢闹他的也就是宋学勤他们这一桌。
不光宋学勤来了,其他岛上关系比较好的营长或者教导员也过来凑热闹。
许问一杯薄酒换来几个大红包。
路远征找了个借口让许问回去。
许问知道他们得闹一会儿,乐得先回家。
门上的喜字是路远征亲笔写的。
路远征似乎写什么字都特别好看,钢笔字毛笔字甚至板书都能写的很漂亮。
“麻麻。”
许问才换上家居服准备卸妆,听见冬生敲门,忙给他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
“爸爸让我给来给你送吃的。”他端着手里的盘子往上举了举。
“这哪来的?”许问接过盘子,一看就没有动过的菜,不像是席上的剩菜。
“爸爸让张伯伯提前给你留好的,藏在炊事班。我去端来的。”
“谢谢冬生。去玩儿吧!”
许问本还想一会儿自己做一点垫下肚子,为了穿婚纱,她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没想到路远征会这么细心。
其实他一直很细心,就是贫的时候多,做了事反而不爱说,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忽略这种好。
才刚拿出筷子,就听见一楼有人喊她。
“许问,你在吗?”
“在。”
许问端着盘子下楼,纳闷大家都在沙滩上,谁会这时候上门。
一到楼梯拐角,就看见站在门口四下打量的王英。
许问倒也不意外,她不合群,容不进外面的热闹。
“来,坐。”许问纳闷道,“找我有事?”
她大喜日子可不想当调解员。
再说现在王英跟赵刚已经很多天不打架了。
王英想参加高考的事,在许问的建议下,把决定权给了赵刚。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务事。
内部解决也正常。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
而且为了防止赵刚再被王英忽悠,许问路远征还有石磊都在一边旁听。
路远征跟石磊表明态度,只要赵刚点头,不管是介绍信还是离婚报告都会批。
赵刚有些茫然。
平日里都是大家伙儿劝他不要离婚,不能离婚,不能让王英考大学。
这会子突然让他自己拿主意他有点懵。
许问开口劝赵刚:“赵班长,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味迁就跟束缚都长久不了。总说自己怎么都能将就,为了孩子才不让这个家毁了。那我问你,孩子在父母每天的争吵声中长大,就会幸福吗?一个家,口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那家的意义何在?当然,你们才是一家人有诸多现实的顾虑。所以这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着急你慢慢想。”
王英几次想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那天等了很久。
最终赵刚大吼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你想去高考就去吧!是我没本事配不上你。我要有路营那本事,嫂子都是名牌大学生了不还是跟着他来岛上?”
路远征:“……”
许问纠正赵刚:“我不是因为路远征有本事来的,我是因为喜欢他,我不想跟他隔着天南地北过日子。”
路远征伸手搭在许问的手上,回了一句“何其有幸遇见你。”
石磊啧了一声,但什么挤兑的话都没有说。
路远征这样的兵部队里或许不缺,但许问这么敢想刚做的军嫂确实百里甚至千里都挑不出一个。
王英松了口气,看了看许问跟路远征交握的手,朝赵刚弯下腰:“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娶你是自愿,看不上我也不是你的错。但,你对不起的是他。”赵刚指了指王英怀里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你想要远走高飞我不拦着你!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假如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我希望你能抚养孩子直到他成人。”
王英含泪点头:“好。”
说也奇怪,自从赵刚不再拦着王英高考不再坚持不离婚之后,两个人反而不吵了。
赵刚不再每天跟个窝囊废一样整天围着老婆孩子转,不再卑躬屈膝地伺候王英,忍气吞声的讨好她。
甚至王英搬进木屋后,赵刚反而还留在之前的帐篷里。
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晚上和早晨交接孩子。
白天王英带孩子,晚上赵刚休息了就自己带孩子。他说不想打扰王英复习。
让大家津津乐道的是,赵刚渐渐又成了婚前那个憨厚老实的汉子,走路挺直了背脊,逢人会笑,干活更拼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爽朗了很多。
反观王英,按理说她心愿得偿,应该很开心才对。可她看起来还是不开心,这回倒有点像真林妹妹了。
所以许问很纳闷,这“林妹妹”又来找自己做什么?
王英坐在沙发椅上,一脸羡慕:“你这布置的真好。很温馨很有家味,坐在这儿都觉得幸福。”
她那里除了木屋标配的床和柜子什么都没有。
明明他们有孩子,赵刚也只申请了一室一厅。搬进木屋的东西只有她的没有赵刚的。
除了搬家那天赵刚就没进过家门。
“用心了,自然好。”许问别有深意道。
王英表情暗淡了下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心里有点难受,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你知道的在岛上我没有朋友……”
许问打断她,竖起食指:“首先,我认为咱俩的交情也算不上朋友。其次,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下,今天是我结婚的大喜日子。我是新娘,没兴趣听你倒苦水。”
她一不是心理医生,二不是圣母。
之前愿意管个闲事是看在赵刚的面上,现在赵刚都不惯着王英了,她凭什么还愿意管王英。
王英一脸错愕的看着许问,似是没想到许问会是这态度。
“很惊讶?我想不只是我,岛上其他人现在对你应该都差不多算是视而不见了吧?”
王英抿了抿唇,说视而不见都是好的。
以前她跟王刚打架,其他嫂子遇见了还会劝,多数时候都帮着她数落赵刚。
现在她如愿能复习考大学,赵刚也答应她考上大学可以离婚了,对她的态度跟之前天翻地覆。
没想到不光赵刚,连岛上的人对她基本都当她是隐形人。
之前赵刚班上的战士路上看见会热情的喊她嫂子,现在擦肩而过也装不认识。
许问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觉得很意外是吗?你一直都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也看不起这里的嫂子们。那你觉得人家凭什么又看得起你?
恭恭敬敬叫你一声嫂子也好,你们打架人家帮着你也好,看的从来不是你这王英这个人,都是因为赵刚班长。
事实上,你瞧不起大家,大家也讨厌你。这事你不是很清楚?
还是你会认为你这么不把大家放在眼里,大家还把你当公主一样供着吧?凭什么呢?
你现在如愿了,只要你好好复习,考上心仪的大学,就能回城离开这个你眼里的鬼地方,那你还委屈什么?
怎么?你一心嫌弃这个地方,嫌弃这里的人,觉得这个土那个穷,还指望你跟赵班长现在这样,大家还好声好气对你?
赵班长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同样,你在大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王英满脸惊诧地抹掉脸上的泪,嗫嚅道:“他们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我为什么不一样呢?你觉得跟我是同一类人?”
王英没说话,表情差不多就这意思。
许问讥讽地勾了下唇,不客气道:“对不起。如同你看不起他们一样,我也看不起你。也不认为咱俩是同类。”
“那……那你之前为什么帮我?”王英把许问当成榜样,觉得许问特别厉害,不光是大学生,还什么都会明事理。
她还觉得许问跟这里那些穷酸的人都不一样。
许问特别懂她,她以为许问也把她当朋友。
虽然许问平时对着她就没好话,但怎么没想到许问说话还能这么难听,一时有点不敢相信。
“刚才说过了,这里的大家对你好,都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赵班长。我也一样。哦,还有一个原因,我怕你钻牛角尖想不开在这里寻短见。到时候不光赵班长,就连我家路先生跟石教导员都会因为你背处分。”
那时候的王英状态确实很差,不管是不是抑郁症反正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至于现在,反正她都得偿所愿,心病该好了些吧?最起码心理上应该能承受许问说的这些实话。
“当然。”许问往嘴里送了块外酥里嫩的鱼肉,“我也没哄过你。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你想考大学是你的事,你想怎么选择婚姻也是你的事。但是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至于我跟你,对不起,我们不是一路人,自然也不会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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