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老毛病闹的?!”许秋石开口, 面带愁容“她年纪也大了,有点吃不消。在医院都住了大半个月,医生说情况不太好。”
许问知道奶奶有气管炎, 但是这么严重还是第一次听说, 一下懵住。
刚坐下的路远征又重新站了起来,牵着许问的手,对许家人道:“那跟我问问先去医院看看奶奶。”
许秋石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去, “你二叔今晚在那守着,你们俩明天再去。你奶奶说了, 你俩大老远折腾回来,大晚上就不要再往医院跑。不差这一晚上。”
朱美珍他们也都劝许问跟路远征。
许问这才作罢。
朱美珍腰上还系着围裙, 寒暄完道:“我还做着饭呢!你们聊。”
说完往厨房里走去。
这一大家十来口的饭, 她一个人得忙活半天。
许望连忙站起来跟了过去,“娘,我帮你。”
许问刚想去, 桑小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住她, “问问,趁这会儿有空, 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吗?”
许问这才想起, 许闻跟桑小青已经不跟爸妈挤在一起住了。
点点头, 跟着桑小青往前面走。
“这就是我侄子吧?”许问朝桑小青怀里呵呵傻乐的春生张开手, “来, 姑姑抱。刚进门一直说话都没顾上你。”
桑小青歪了歪身子,把孩子递给许问。
许问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身体僵直,姿势别扭。全身紧绷偏抱孩子的手有小心翼翼不敢用力。
桑小青笑着给她调整了下姿势, “你放轻松点。春生已经八个多月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可他好小好软。”许问还是不敢用力,总感觉这小细胳膊细腿一不小心就碰折。
“春生都会爬了你还不敢抱,你自己生的时候可怎么办?你在那么远的岛上,咱妈也去不了,你又没婆婆,到时候连搭把手的都没有。可就得一个人带孩子。我跟你说,一个人带孩子可比你想象的要累的多。”
“到时候再说吧!”许问敷衍道。
自从上次冬生闹那一出之后,她跟路远征做的时候一直很注意避孕,生怕真怀孕。
她想慢慢让冬生接受她跟路远征还会多一个孩子的事。
平时会刻意或者无意给冬生灌输这样的想法。
比如在冬生喊无聊时告诉他:“就你自己当然会无聊,再多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能陪你一起玩了。”
虽然冬生知道早晚会有个小弟弟妹妹,也总说可以,但是小孩子不作假,真可以还是假可以都是写在脸上的。
冬生明显还是不想许问真生个弟弟妹妹给他,他还是怕黄嫂说的那样,担心许问再有了孩子就不会对他好了。
所以,在让冬生完完全全获得安全感之前,她不会要孩子。
路远征没意见,许问说的算。
姑嫂说话间就到了许闻新房子这,其实跟许家隔着几步远。
桑小青指着小院道感慨:“去年咱爹跟许闻为了推土填这个水池,可真是往死里干。
那时候许问还没走,不过忙着学习和照顾冬生,也没回家忙过什么忙,目光往三间崭新的青砖房上落了落,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这三间房不算高大,跟魏庄公社其他的房子差不多一样,都是一样的青砖黑瓦,古香古色。
一进门就是堂屋,两侧墙上各有一道门通往其他房间。
左手边的是卧室,堂屋右侧的是杂物间加厨房。
桑小青解释:“现在一家三口睡在一起还行,等孩子大了就给他在杂物间安一张床。”
许问点头,“新房子真好!宽敞也亮堂。”
“是啊!最重要的是终于有个自己的窝了。”桑小青说完,忙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说跟咱爸妈住在一起不好,我只是觉得有时候生活上有些不方便。”
“我知道的。”许问笑着点头,“人多了确实不方便。”
她失眠那么久,当然清楚那是什么滋味。
“来,你坐。”桑小青让许问上炕,“炕是烧着的,坐炕上暖和些。”
桑小青自己搬了张小矮方桌放在炕上,倒了些茶水放在小桌上,这才脱了鞋跟许问面对面坐下,仔细打量了许问一会儿,羡慕道:“打刚才就想说,一年不见感觉你又漂亮了很多!这皮肤嫩的感觉一把都能掐出水来。不像我……”
桑小青低头,捏了下自己肚子上的肉,长叹一声,“生了孩子腰没了,屁股也大了。我都怕你哥嫌弃我。”
“怎么会?”许问忙道,“你给他生孩子,他还敢嫌弃你?别说我哥不是那种人,他如果是,我帮你削他!”
没说得是,桑小青生了孩子变化还是挺大的。
眼角下多了很多斑,整个人感觉老了几岁似的。
身材发福。
许问走的时候,桑小青还只个年轻的小媳妇,不跟许问比的话,也是漂亮姑娘。
现在有点像生产队那些妇女,整个人没了曲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的关系,走路一拽一拽的。
一时间许问对生孩子这事莫名有了抵触,如果她生完孩子也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接受。
桑小青低着头,“就算他不嫌弃我,我也嫌弃我自己。以前买件衣裳对着镜子都美半天,现在给我买我都不想穿。好看的都穿不上,穿上的都不好看。”
许问看她说着就要哭出来了,忙转移了话题,“今年家里挺好的吗?队里分红咋样?你跟我哥钱够花不?”
“够!”桑小青一听顿时从抑郁状态出来,爬到炕稍,打开木箱,翻了个手绢出来。
手绢里包裹着的是一叠钱。
她把钱推到许问跟前,“你寄回来的一千块钱,父母没动,直接给你哥和我了。我们盖房子着实倒不过来,花了五百。这五百先还给你,剩下的等我跟你哥攒够再还你。”
许问摇头,“嫂子,你先拿着用。我跟路远征暂时不缺钱。”
“怎么可能不缺钱?你们在那岛上,处处不便,手里有个钱即使花不着也踏实。”桑小青从许问手里接过春生,放到一边,让他自己爬着玩,又拿起钱应塞给许问。
许问推辞。
“你再不拿我生气了!”桑小青故意板起脸,“虽说咱们是一家人,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再说你都嫁出去了,不能把家底掏空了补贴娘家。
我虽然是你嫂子也爱贪点小便宜。但我也是别人家的闺女,我知道给人家当媳妇儿什么感觉。
虽然咱爸妈明事理,识大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咱爸妈这么开明。
生产队里因为老婆帮衬娘家的,打到大街上的多的是。
你跟路远征才结婚,新鲜着,帮衬家里他不说什么。那过日子是天长地久,万一以后什么时候吵架了,说你两句,你就难受了!”
“路远征不是那种人。”许问斩钉截铁道。
“气头上说话又不过脑子,话赶话说你一句,你都得难受好几年。我们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也不想给你拖后腿。
今年虽然收成不如去年,一个工才六毛五。但是,爸妈都帮衬着我们,日子说什么也比之前好过。现在除了欠你五百,也就还欠砖窑厂几百块,再一两年就都还上了。”
桑心情说了不少掏心窝的话,也都是为许问好,许问不得已,只得把钱收下。
晚饭意料之中的丰盛。
虽然跟岛上不能比,但一看就知道,这是许家尽心尽力准备的,比过年还丰盛些。
许闻打开一瓶白酒,给许秋石和路远征都满上。
许秋石跟许闻轮着问路远征一些岛上的事,只要能回答的路远征有问必答。
不过他没提许问在岛上那些壮举,比如冲浪比如风力发电和太阳能。
那些都不该是许问会的。
只讲了许问种榴莲跟一群嫂子学着做布鞋的事。
朱美珍听得直摇头:“在家就是个懒闺女,针线活、和面揉面的活都不会干。这嫁了人什么都会了。”
她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路远征听见连忙道歉,“妈,怪我!是我让问问跟着我受苦了。”
许秋石摆手,不以为意:“寻常人家过日子,谁还不吃喝了?这算什么受苦?”
许闻也附和,“干点活不妨事,只要你不欺负她什么都好说。”
“我当然不会欺负她。”路远征正色道:“但,对我来说算让问问受苦。”
许问给他做布鞋他都心疼,开心归开心,不会再让许问做第二双。
许问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前阵子为了做鞋,上面扎了些密密麻麻的针眼。
绣花针扎的看不见,但那个针锥子扎一下是要冒血珠的,即使擦干净血珠也会留一个红点。
她本就白,指肚上猩红点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现在我不能承诺什么,但是我会努力,争取早点让她不用再事事亲为。”路远征表态。
就算一直在部队,官职升到一定程度,家里就会有人照顾。
他觉得许问就该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伺候的日子。
许问听得看了路远征一眼。
当着她的面,他可从来不会这么说。
她还没忘记给他布鞋那天,他还因为她扔了布鞋跟她生气,最后连句谢谢都没说。
没想到都闷在心里。
许问心里甜丝丝的,面上反着,撇撇嘴,小声抱怨:“憋死你!”
路远征耳尖听见了,惩罚性地在桌上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
冬生吃了几口,就跟着许切出去疯了。
那边路远征跟许秋石和许闻聊天,这边朱美珍跟许望拉着许问嘘寒问暖。
问许问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会不会水土不服?
在岛上能不能吃饱睡好?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都是以前给她写信时问过的。
许问又一一回答了一遍。
她知道,朱美珍跟许望是怕她报喜不报忧。
听她亲口说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这孩子又没出过远门,一下走这么久,我心里还空落落的。这回看见你过得好,我也就踏实了。”
朱美珍说着差点又抹了眼。
“当军嫂可真不容易。”许望咂舌,“虽然你离家远,家里人难免都惦记你。但是好在路远征还健健康康的活着。你们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也挺好。”
许望抬手在许问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时间真快!眨眼,我们问问都结婚一年多了。 ”
朱美珍擦擦眼,接着道:“再生个孩子就全乎了。冬生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心疼他。那你也得跟小征要个自己的孩子。”
许问:“……”
突然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年怕是过不消停了。
没有婆婆催生,可是有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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