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这是住在漂亮房间看的海!比咱们在树屋上看得漂亮。”

    许问:“……”

    客观说,  明明彩虹岛的海更漂亮。

    因为那边是自然海景,这边因为工业发展的原因,海边被破坏了不少。

    倒是这酒店比他们的树屋舒坦了好几倍。

    许问问冬生:“你喜欢这酒店?”

    “嗯!好大!床也超级软!饭也好吃。”

    许问:“……”

    她默了一瞬,  语重心长道:“冬生,麻麻以后会带你住更好的酒店。”

    不是因为虚荣,而是觉得男孩子应该多见见世面,不能这么“没出息”,  区区一家三星宾馆竟然让他这么满足,  那可还行?!

    许问可是立志要当大佬后妈的!

    “真的吗?”单纯的冬生没有许问想的这么多,  单纯就惦记更好的酒店会长什么样。

    “真的!”许问闭上眼,  “前提是你乖乖睡觉。”

    冬生立马乖乖跳上床,  闭上眼。

    母子俩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多。

    醒来后,许问带着冬生到许闻跟二叔住的地方包水饺。

    许问现在调馅包饺子的水平虽然还不如朱美珍跟桑小青,但应付许闻跟二叔这样不挑食的食客还是绰绰有余。

    算上和面,花了一个小时包了六七盘水饺,  她跟冬生吃了一盘,  许闻跟二叔一人清了三盘。

    二叔打了个饱嗝,抹了下嘴巴,  感慨了一句:“自打从魏庄公社来到这里,这是我吃过最好吃也吃得最饱的一顿饭。”

    不是许问包的水饺多好吃,  主要这是家乡的味道。

    二叔也好,  许闻也好,他们土生土长在桃源大队,  一年到头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到县城赶庙会。

    长这么大,市里都没去过几回,更别说一下子跑出几千公里外。

    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许问一个曾经喜欢旅游的留学生自己漂泊习惯了,  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有些歉疚,问他俩:“二叔,二哥,你们后悔吗?”

    二叔跟许闻同时摇头。

    “这什么后悔的?”

    “不后悔。”

    二叔辈分高,对着许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大侄女,说起来很真亏了你!要不然我现在还在队里被人笑话呢!在这里累是累了点儿,一个月赚的钱能抵小半年的工分。”

    不是二叔夸张,而是鹏城这边很多建筑工地已经开始实行多劳多得打破了均分大锅饭的过往。

    二叔跟许闻都很能吃苦,挣得确实不少。

    二叔说着想起什么,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我还看见外国人例!虽然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他朝我竖起大拇指了!”

    许问:“……”

    “二舅你干什么人家夸你了?”

    “也没干啥,那傻大个上厕所没带纸,我正好有多余的,分了一点儿给他。从厕所里出来后,他给我钱我没要!”

    许问:“……”

    许闻:“……”

    许闻跟二叔在一起住这么久,对他性格也算了解,调侃道:“二叔,你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外国佬给你钱都不要?”

    “他给的那钱花花绿绿跟纸似的!估计他们国家的钱,我又不出国,那注定不能花的钱我要它做什么?”

    许问:“……”

    忍不住想提醒他,他错过了什么,“二叔,虽然我不知道他给你的是多大面值的美元,但是我知道,就算是一美元也比你一天工资高。另外,外币也是可以去银行兑换成咱们国家的钞票。”

    “啊!”二叔一拍大腿,满脸懊恼:“坏了!赔本了!”

    逗得许问跟许闻笑得不行。

    冬生听不太懂,迷茫的小眼神在三个大人之间来回游移,不太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吃过晚饭,碗都没来得及收,许闻就着急出去摆摊。

    换平时他早都去了,今天是为了陪许问母子,比平时出门晚了不少,一路唠叨祈祷摊位可别让人占了。

    二叔工作一天很累,平时都是洗个澡在附近溜达一圈就睡觉。

    这会儿见许问跟冬生,亲切,也跟着往夜市去。

    夜市是许问的称呼,许闻他们跟着本地人称这里叫东口档。

    一到东口档入口,许问有些恍惚。

    穿来几年了,第一次见繁华到近似后现代的夜市。

    街边琳琅的商铺都装点得五彩缤纷。房子有些破旧但门脸都是新的还努力往洋气的方向装修。

    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不光被星星点点的灯光一点缀依旧显得很漂亮,很繁华,很有纸醉金迷的感觉。

    夜市很繁华,什么都有。

    有小吃,有玩具,有许闻卖的劳保用品,有衣服,还有一些比较新潮的玩意。

    比如随身听,磁带。

    部分算是违禁品,即使在经济特区依旧算是违法售卖。

    许问远远看见其中一个摊贩的一双眼跟探照灯似的来回在街上打量,坐在板凳上的屁股只有小半个,腿屈着,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卷起包袱走人。

    许问是个生面孔。

    那摊贩看见许问的一刹那,手已经搭在包袱一角准备卷起来走人了,再一看她手里牵着的小孩,旁边跟着的许闻,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撤回手,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闻子,我给你占着地方呢!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许闻指了指许问,“我妹子刚来看我,一起吃了个饭耽搁了会儿。”说完指着那摊贩对许问道:“这个是聪哥。我们俩经常一起摆摊,混熟了,偶尔看谁没来会帮对方占个位置。聪哥还给我了几盘磁带呢!”

    “聪哥好!”许问主动伸出手,“谢谢你照顾我哥。”

    聪哥刚才只顾堤防,这会儿放下戒备心一打量许问,顿时两眼发直,吞了下口水,忙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才伸出手握着许问的手,结结巴巴道:“妹……妹好!”

    许问一触就收,却被聪哥抓住了指尖。

    许闻恰好弯腰往地上铺包袱没看见,许问皱眉。

    “放开我麻麻!”冬生跳起来整个身体压在聪哥跟许问相交握的手上。

    许问本来只指尖被他握着,冬生虽然才四十来斤,但劲挺大,一下冲开了两个人交握的手,自己还脸朝下继续往下栽。

    得亏二叔反应快拉了他一把。

    聪哥脸在昏黄的灯光下还能看出来红成一片,说话更结巴了:“对……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是故意,我……”

    许闻纳闷地回头,“聪哥一天不见你怎么还结巴了?”

    聪哥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许问这么好看的姑娘。

    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了。

    他懊恼地把握许问的手往背后蹭了蹭,他不是故意占许问便宜,就是一激动忘记收回手了。

    蹭完又后悔的收回手攥成拳,觉得指尖还残留着  光滑的触感。

    听见许闻的话,他下意识抬头看了许问一眼。

    许问正忙着检查冬生有没有摔疼。

    聪哥这才想起,这个小朋友好像管许问叫妈妈。

    他瞳孔放大,震惊中带着失望。

    这么年轻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那自己岂不是没机会了?

    聪哥失魂落魄地想,好不容易有个一见就喜欢上的姑娘,却已经是孩他娘了。

    行吧!不是孩他娘,自己好像也陪不上人家。

    许问跟许闻都不知道聪哥内心丰富的已经演了一台戏。

    许闻忙着把各类劳保用品一一摆放在布包袱上。

    许问和二叔帮着他把爆米花的锅给支上。

    “姥爷先给你爆一锅!”二叔自告奋勇给冬生做爆米花。

    冬生对这玩意特别感兴趣。

    二叔把玉米粒和白糖都放锅的腔膛里,密封好一端的盖子,放在几根细钢筋做的低矮架子上,架子下面是个小炭盆,把煤炭放在炭盆里点燃之后,握着锅炉另外一端的摇把一直摇。

    摇把上还有个表,不是时间表是个压力表,摇爆米花锅的时候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得保证受热均匀。

    眼看差不多到时候了,二叔嘱咐许问:“给孩子捂好耳朵!”

    许问知道这玩意会砰一声,连忙捂着冬生的耳朵,看见二叔端着黑锅到有个长尾巴的竹筐旁,长尾巴其实是个布袋,一会儿爆米花都会跑进去。

    见二叔已经准备开锅盖了,连忙闭上眼,咬着牙。

    砰!

    很大一声响,恍若平地惊雷。

    许问一哆嗦,反而冬生没什么事。

    许问再睁开眼,竹筐那条布尾巴里已经鼓鼓囊囊装满了爆米花。

    二叔业务不熟练,还掉出来了不少。

    冬生挣开许问的手,乐不可支得凑到竹筐跟前,抓了一把爆玉米花放进嘴里。

    二叔一边清理爆米花锅子,一边问冬生:“甜不甜?”

    “甜!好好吃!”

    “慢慢吃,等吃完,二叔再给你弄个大米爆的爆米花!”

    “二姥爷最好了!”被收买的冬生毫不吝啬地夸奖。

    “……”

    被这一声惊到的路人不少,有些感兴趣的围了过来,纷纷打探爆米花的价格。

    二叔看许闻。

    “五毛钱一大筐,两毛钱一小筐。”

    不是爆米花那个竹筐,是他批发来的一些小竹篾。

    “给我来一筐两毛钱的!”

    “我也要!”

    “……”

    许问负责收钱,许闻负责分爆米花,二叔就开始给冬生准备大米粒的爆米花。

    一锅爆米花很快就卖光了,许问捏着两块钱递给许闻,“哥,你这爆米花的锅哪整来的?”

    “工地上一个老乡馋爆米花偷偷做的。我看着不错,从他手里买了过来。”

    许问夸他:“没想到我哥这么有经商头脑!”

    许闻从许问手里接过钱,问她:“你知道这一整锅的成本多少钱?”

    “五毛?”

    “四毛左右”

    “嚯!”许问都惊了,“这么暴利?”

    许闻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锅肯定不止四毛。”

    这是二叔为了哄冬生爆的米花,特意多加了好几勺糖。

    兄妹俩说着话,二叔又一锅大米花爆好了。

    这次冬生不用许问给自己捂耳朵,自己两手捂着耳朵无视二叔再三警告跟在二叔身边巴巴地看着。

    许问自己捂着耳朵,闭上眼,跟鸵鸟似的,假装不看就不会响。

    然而下一瞬,又是一声熟悉的:砰!

    这回是豆粒大小椭圆形的大米花,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冬生一把把的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大米花比玉米花好吃。”

    “那你留在这里陪姥爷吧?”二叔逗冬生,“等走的时候你留下让你妈妈自己回去行不行?”

    冬生想都不想就摇头。

    许闻也好奇:“为什么不行?”

    “爸爸说,麻麻是女人,我是男人。出门的时候我不能离开麻麻左右,得保护麻麻!如果有坏人想靠近麻麻要打跑坏人!”

    冬生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还不忘往聪哥的方向看。

    一直关注他们,确切地说一直关注许问的聪哥:“……”

    轻咳一声,心虚地低下头。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依旧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坏人。

    许闻啧了一声夸冬生:“冬生真勇敢!”又抬头看着许问道:“我怎么觉得他这是不放心你,安排了个小‘监军’呢?”

    许问翻个白眼,“想太多了你!”

    她们娘俩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路远征都不知道,上哪找“监军”去?

    冬生说的是之前一家三口在家闲聊时,路远征教冬生的,就字面意思。

    来许闻摊上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

    男人大都买些线手套胶鞋之类的,女人多数买些套袖什么的。

    如许闻之前给她写信说的那样,劳保用品在这里确实是刚需产品,男男女女都会买一些。

    没有文化的男人大都愿意卖苦力,去工地上干活,有点文化贪图轻省的就进合资或者外资厂。

    许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有了电子厂,只注意到来摊位上买东西的几个小姑娘穿得挺干净。

    不过也有可能是下班以后才换的衣服。

    她们从摊前路过,许问特意看了眼她们的手和脸,灯光很暗,看不太真切,应当不是二叔这样干苦力的劳动者。

    二叔那边生意也不错,一锅接着一锅,冬生对爆米花的锅更感兴趣一点儿,主动提出帮忙。

    其实就是想试试摇爆米花锅。

    刚忙完一小段,许闻咂舌:“虽然我今天来得晚,但我怎么觉得生意比平时好很多呢?难道来得晚生意更好?”

    许闻有些不解。

    聪哥插嘴:“不是,你没看见今天来你摊上买东西的多了不少小青年吗?”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许问一眼。

    许闻跟着看许问,随即恍然,“吆!问问儿啊!你脸还有这用处呢?来来来,你帮哥吆喝吆喝!”

    许问:“……”

    问问儿啊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叫法?

    “一会儿吧?”许问拒绝,“我才来,想去逛一圈。”

    许闻哦了一声,“也行!”

    许问招呼冬生走人。

    倒不是许问小气不肯给哥哥帮忙,她刚才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想逛逛,看看心中的想法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条街挺宽敞,人很多,比许问之前在县城赶的庙会还大,卖什么的都有。

    来这里逛的人年龄覆盖范围也很大。

    有小孩子有老人,有中年人也有小年轻。

    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还有外国人。

    许问逛了一圈,跟冬生人手拿了些小吃,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

    冬生一个手里抓着鸡蛋仔,一个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

    许问则端着一盒水果捞。

    不是记忆里那种用酸奶或者奶油做的水果捞。

    其实就是拌水果,各种水果切成块摆在脚蹬三轮车的小车厢上,给个小盆自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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