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德高望重的老专家,  有做过最高难度手术的专家,做打印骨骼移植却是头一回。

    许问提出的理论对他们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潜意识里会排斥。

    尤其事关生死无小事,谁也不愿意轻易冒险。

    郭建业不做移植一定生命无忧只是不能站起来,  但是做完手术什么样,他们都不知道。

    保命对他们来说,远比冒险更重要。

    主要许问提出的这个想法太过先进。

    许问这回提前做了下工作,  借口去洗手间,  好好在魔镜那问了一些3d骨骼移植的原理,  成功案例,都是什么用途,  怎么移植的,术后反应如何,  会不会有后遗症影响生活等等一系列她能想到的所有问题。

    尤其是胯骨脊椎相关的。

    许问足足准备了一偏论文的内容在心里,才重新进入会议室。

    “据我所知,我们的立体打印机能打印人体中的二百零九块骨骼,其中就包括胯骨……”

    许问侃侃而谈,细细讲述了立体打印机的工作原理,  包括可以用在人体中的骨骼原材料。

    以及一般情况下应该怎样移植,  术后会容易出现什么样的反应,愈合好会怎么样。

    她准备的充分,说的很细,论点论据论证一样都不缺。

    来参会的人都细细地听着,  认真得记。

    尤其是李道明这样的年轻医生,  简直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树木,  拼命的汲取许问说的这些犹如天书般的东西。

    然而许问说的再天花乱坠,她在众多专家和老教授眼里也只是个“卖打印机的商人”。

    毕竟真正需要去给郭建业做这项移植手术的是他们这些身穿白大褂的人。

    本着对病人的负责,每位医生都问了许问很多问题。

    有些许问能答出来,  有些她答不出来。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只有医学常识没有医学知识。

    被问倒的许问有些沮丧,感觉可能帮不上郭建业了。

    她确实只是理论派,还是那种只知道原理不懂医术的理论派。

    让许问意外的是路远征跟李道明。

    虽然她一直知道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不差,但是只看平时聊天,说两个人之间有杀父之仇也不为过。

    她好像从来没听他们好好说过几句话,更别提看出点曾经的战友情。

    在许问被反驳到哑口无言时,是李道明先开的口。

    虽然许问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李道明从哪里弄到了一些跟骨骼移植的资料,但是他条理清晰,从医学方面出发去证实这项打印骨骼移植技术的可行性。

    跟组团反驳许问不一样,李道明是医生,他知道在座各科专家的痛点,直击人心,从医术和仁心两方面驳的大家哑口无言。

    而一直被许问定义为打酱油的路远征,也露了一手。

    他就牛了,他懂许问的立体打印机理论,也懂一部分医学,两者想结合侃侃而谈。

    路远征人长得高大,职业原因站着也是抬头挺胸特别有气势。

    以至于给许问一种错觉。她感觉现在往路远征手里递一把手术刀,路远征现场就能在郭建业身上给这些医生们来一场3d打印骨骼移植教学。

    他们三个人无形中合作了一把,甚至在对付这些各科专家和教授方面,路远征跟李道明更默契一些。

    最终所有的人都点了头,答应试试。

    这事也不能随便试,得要充分准备,所以又继续讨论了一些相关内容,比如用于打印骨骼的具体材料、手术由谁来做怎么做?做之前是否还得先实验等问题展开讨论。

    一直到了散了会,高度紧张的许问才回过神来,审路远征:“为什么你会懂那么多医学知识?”

    许问不傻,路远征懂的那些跟她查到的那是两回事。

    他懂3d打印许问不意外,毕竟两口子朝夕相处,许问弄得那些也从来没瞒过他,何况他们还一起用3d打印的墙体对付过卡亚号。

    可从路远征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医学专业的名词,有点过于不业余了。

    路远征斜挑了下眉梢,“大约久病成良医?我们以前总受伤,怕被兽医治死也得自己挣扎挣扎,毕竟给别人练手和给自己练手还是有点区别的。何况有时候在野外,身边没有随军大夫的时候,确实也只能靠自己。”

    路远征会得杂,这个许问是知道的,可是这么博学吗?听起来倒是挺合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也没合适的理由怀疑,只咕哝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会医?”

    正巧李道明路过,亲耳听见自己蒙受“不白之冤”哪能不抗议?

    几米开外,就伸着惯常摸手术刀的手指着路远征控诉:“路远征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在过去十几年在床上也算是伺候你诸多回!光为你开膛破肚都不下十次,你这么说我你的良心不痛吗?哦,对不起,你的胸腔里我看过,你没长那东西!

    行!就算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这么骗人美心善的许问同志,你不会于心不安吗?你那医术是自学的吗?”

    路远征抬腿就踹李道明:“你不是值大夜班了?还不滚回去睡觉?”

    李道明没躲,因为许问护在了他身前。

    路远征腿在半空停了一瞬,收了回去。

    许问似笑非笑地看了路远征一眼,路远征摸摸鼻尖,头侧到一边。

    许问这才回头看李道明,“李大夫,忙一天了刚下班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道明没立即答应,眼睛在许问跟路远征之间来回扫。

    热闹可以看,玩笑可以开,但是兄弟的家庭和谐万万不能破坏的。

    他在看路远征热闹和脚底抹油之间来回摇摆。

    许问再次转头看路远征。

    路远征拒绝道:“跟他吃饭多倒胃口?咱俩去吃多好?我就学过点医学上的皮毛,跟外行差不多,没忽悠你。”

    “别呀!人家李大夫说到底也算你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不止一次,一起吃个饭怎么了?说不定还能叙叙旧,也让我听个故事。”许问笑得温柔,语气坚定。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许问,路远征学过医这事还有其他猫腻。

    本来李道明都打算溜了,听路远征这么说,兔子眼一瞪,眼睛看着路远征道:“嫂子说的对!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时间请嫂子吃个饭呢!今天我做东!”

    眼神明晃晃写着:来求我啊!求我我就不说了!

    路远征轻嗤一声,牵着许问的手,又抬脚踹李道明:“带路!”

    他又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真得不能让许问知道。

    最起码此刻路远征是这么想的。

    李道明出没的都是国营饭店市招待所这类的地方,而且去的地方往往对级别要求比较高,属于一般人有钱都进不去的地儿。

    路远征也习以为常,倒是许问有些诧异。

    海城也是沿海城市,号称兵城,尽管许问敢打赌大部分国民都没听过这么一座沿海城市的名字。

    这座城市不大,所以即使最好的国营饭店,规模和档次也比鹏城那边豪华的酒店次了点儿。

    胜在地方特色浓郁,本地菜做得很地道。

    尽管下午三点根本不是供饭时间,李道明凭刷脸硬是让厨师给加了个班炒的菜,而且质量很数量都不敷衍。

    许问也是真饿了,但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就会饱。

    路远征依然难改小时候养成的贵公子习气,吃饭杯盏无声。

    倒是李道明这个货真价实的贵公子,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最起码许问都听见他打饱嗝了才开口询问:“李大夫,你说路远征以前也学过医?”

    李道明已经三十来小时没睡了,刚吃饱,困意上来,脑子反应没那么灵活了,闻言哦了一声,想也没想就点头:“对啊!他学医比我还早呢!你不知道,他脸上没这道骇人的疤时,也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往那一站就惹得一众女同志羞羞答答往前凑。”

    路远征拿了新筷子扔他,“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瞎扯什么?”

    李道明偏头躲过,“我这是在展开讲解,哪句就是瞎扯了?”

    许问笑着看路远征,轻飘飘问了一句:“心虚了?”

    路远征立马挺直了背脊,朝李道明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李道明更乐了,来了点精神,讲起故事来更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路远征越听脸越黑,万分后悔跟他一起出来吃饭了。

    许问则一直含笑听着,时不时很嗯一声或者递一句“然后呢?”引着李道明往下说。

    其实也确实不是件什么大事。

    当年路远征跟李道明是战友的事,上次路远征住院许问来也听他提了一嘴。

    今天讲的这一部分是李道明当军医之前的,两个人刚入伍那会儿的事。

    彼时的路远征还是个少年,清隽贵气,斯斯文文,没有现在一身铁血气息,倒真有几分家道中落的贵公子既视感。

    新兵在分到各个连队之前,会有一段时间的新兵集中训练,路远征跟李道明那会儿就认识,他们是同期新兵。

    等到艰苦的集训过去准备下分到各个连队的时候,好玩的就来了。

    新兵营里的,大多数都是十八岁上下的有志少年,各个都一腔热血想精忠报国上战场杀敌。

    临到分连队,肯定都会各展神通去打听自己分到那个单位。

    当时李道明他们肯定也好奇,唯独路远征也不知道性格的原因还是真不在乎,并不跟着他们凑热闹。

    李道明他们买了些零食送到机关人事科,去跟那些女兵搞好关系,让她们帮忙打听。

    李道明年轻那会儿没有现在嘴贫,那会儿是真嘴甜,哄得几个女兵心花怒放。

    再说分配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不过是提前一两天让他们知道,倒也不算大事。

    所以也就隐约泄露了一点儿给他们。

    其实就跟期末考试分班一样,班都分好了,大家只是得等到放榜才能拿到自己的成绩和所属班级。

    这时候有其他老师稍微透露一下你是几班的,算不上违纪。

    既然是期末成绩公布,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些人心满意足,有些人捶胸顿足。

    最让他们意外的是路远征。

    不论文化成绩还是各项体能训练都样样拔尖的路远征被分配去了卫生连!

    大家惊掉了眼珠子。

    彼时的卫生连倒也不是必须医学专业才能进,而是进去后也能再学。

    倒不是说卫生连就不好。

    只是当时,所有年轻的战士都一腔雄心,大家一致认为卫生连跟炊事班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是后勤保障单位。

    穿这身绿装谁是为了给人做饭的?都更愿意拿枪上战场杀敌,感觉这样才是血性的军人。

    躲在后方做做饭,伺候想病号算什么兵?

    当然,这想法在很久后被证实是多么年轻和幼稚!

    他们当时也确实年轻。

    出于好奇,李道明又多送了点儿零食,然后打听到了一个让路远征被他们嘲笑的机会。

    嘲笑是挽尊的说法,实际上是嫉妒。

    像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分配,一般都是随机。但是人工的随机里夹杂一点点主观意愿也是人之常情。

    当时管分配的也是个女兵,大约也对路远征有那么点爱慕之心,不想他上战场受伤,就给他分去了卫生连。

    毕竟在女干部的想法里,后勤单位安全一些,像路远征那种瘦弱斯文的贵公子实在不适合艰苦的野战部队。

    用那个女干部的原话是“路远征那双手,只适合那笔或者手术刀!”

    许问看了路远征一眼,路远征低下头,默默把手放到了桌下。

    “后来呢?”许问追问李道明。

    “后来就不知道了啊!”李道明摇头,“下连队以后,我们见不着了。我们新兵连那些人被分到各个单位。你别看海城就这么大,单位多着呢!能分到一个单位并不容易。反正我再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野战部队了!

    那会儿脸上还没疤,把驻地那些小姑娘给迷得……啧啧!”

    路远征实在听不下去了,另外一根筷子也丢了过去:“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许问轻飘飘地看了路远征一眼,回李道明:“情有可原吧!毕竟像李大夫你们只能看看热闹,不像某些青年才俊那么受欢迎!”

    路远征:“……”

    李道明:“……”

    李道明眼神困惑地看了许问一眼,许问依旧温温柔柔,眉眼含笑,所以她刚才说的话是笑话他没人喜欢还是随口一说重在影射路远征呢?

    不过不重要,反正路远征铁定要栽。

    这个认知让李道明胃口大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路远征轻叹一声,试图解释:“你别听他扯!下连队的安排,上面领导定的,哪是下边几个女同志说决定就决定的?”

    “欸!我没造谣啊!这事当时大家都知道!哦,对,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田嫂,你还记得吧?”

    许问点头,那是她来大院以后见过的第一个军嫂。

    “这事她也知道,因为那事就她妹妹干的!后来这事闹大了,田嫂妹妹还背处分了,田嫂非逼着路远征娶她妹妹!”

    许问:“……”

    路远征:“……”

    路远征的手在桌下伸到许问试图去握许问的手。

    许问躲开了。

    毫不知情的李道明还在那举证:“再说了,在分单位的时候照顾你的女兵又不是先例。你刚进新兵连女同志们是不是抢着给你洗衣服?送回来的衣服里还往外掉情书呢!你别以为你藏起来我们就没看见。

    你信不信,我还能背过一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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