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下方黑压压的骑兵人马齐动,  雁翅楼上两大营的人马亦是两相对峙,蓄势待发。

    午门广场后方的军阵却有响起一片利刃出鞘声,魏严微微侧首,  便见火光映出一片刀剑的寒光。

    谢征浅提唇角,  捻动手中马缰,笑得散漫却极有压迫感:“让他说下去。”

    离那个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他噙着笑意泰然自诺,  但眼底唯有无尽冰冷。

    人群之外又传来了喧哗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车帘撩起,影卫压着魏宣和魏夫人走出了马车,  喝道:“魏夫人和魏宣在此!”

    城楼之上,齐旻笑意愈发疏狂,苍白到泛着淡青的手撑在冰冷的城墙砖垛上,  看着魏严道:“正好你妻儿都来了,孤敢保证,你的人再往前一步,  他们便人头落地!”

    魏夫人和魏宣皆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棉布,魏夫人看着魏严眼中有凄惶愧疚之色,想出声却只能发出阵阵呜呜声,便一个劲儿地冲着他摇头。

    魏宣则目眦欲裂,似愤怒到了极点。因为一直用力挣着捆绑在身上的绳索,  他颈下青筋都凸起,绕在头颈处的绳索同皮肤摩擦太久,勒得颈子都破皮了。

    谢征在看到魏夫人时,冷沉的凤目微眯了眯,  原本冷峭勾起的唇角也往下压了几分。

    跟随者魏严的人则纷纷看向魏严,等他指示,他只沉默了一息,便再次下达命令:“攻城。”

    这次魏严身边的亲信没再犹豫,直接拔出腰间佩剑大喊:“攻城——”

    一时间城楼上各为其主的五军营两大营人马混战做一团,城楼下的三千营骑兵一部分去撞被重新堵上的宫门,一部分则和谢征带来的人继续对峙。

    齐旻在城楼上朝着下方的影卫做了个手势,那影卫当即取了塞在魏宣口中的棉布,魏宣生性极为要强,口中没了堵塞物,他像一条发了狂的鬣狗,猩红着眼怒喝道:“有种就杀了老子!”

    那影卫没杀他,只是押着他跪下,把刀刃从他后背插入肩胛,再用力搅动,血水顿时就浸透衣物汩汩往外冒。

    魏宣嘶声惨叫,声音震人耳膜。

    影卫将刀取出去时,他几乎已跪不住了,整个人伏在地上,痛到惨白的脸上布着细汗,脏污黏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浸在他自己伤口处涌出的血滩中。

    待恢复了些力气,他嘴唇翕动,说出的仍只有一句:“杀了我……”

    魏夫人就在他旁边被另一名影卫控制着,嘴里还塞着棉布,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奔向儿子却又被影卫按住了肩膀,只有一双眼已哭得红肿,几欲昏阙。

    谢征冷眼看着这一切,捏着长戟的手紧了几分。

    城楼上,齐旻讥诮出声:“丞相的心肠果真冷硬如铁,连自己亲子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

    他说着看向哭得几乎已站不稳的魏夫人,好整以暇道:“不过魏夫人也不必伤怀,毕竟杀子这样的事,魏丞相可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话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莫说一旁的李太傅惊骇,连谢征眸色都沉了几分。

    魏严还有过别的孩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魏严忽地冷冷抬眸,嗓音严正威凛:“住嘴!”

    齐旻视线终于落回魏严身上,隔着城台同他遥遥对视,隔了十七年的一场复仇,他只觉心中快意非常,轻笑着道:“丞相在怕什么?你当年出入清和宫同淑妃苟且,为了淑妃肚子里的孽种设计锦州惨案,害死孤的父王和十六叔的时候,怎就没想过今日呢?”

    比起齐旻那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魏严眼底除了杀意,一分旁的情绪也无了,他缓缓吩咐:“今日在场者,皆杀无赦。”

    他身边的亲信放出一枚信号弹,那信号弹拖着长长的火花就要升向高空,却被一箭给射了下来,火花炸在人群中间,似放了一枚爆竹。

    魏严侧目往后方看去,便见谢征坐在马背上,单手持弓,神情冰冷压着一份噬骨的恨意看着他:“这就是你杀我爹娘的原因?”

    齐旻在城楼上大笑:“杀亲妹妹和亲妹夫算什么?东窗事发后,先帝欲拿淑妃问罪,魏严可是一把火烧了清和宫,将淑妃和淑妃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活活烧死,毁尸灭迹!”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

    原本厮杀成一片的宫门处似乎都沉寂了一刻。

    魏严立在萧瑟寒风中,启唇吐出的,仍只有一个冷冷的“杀”字。

    三方人马再次交锋,齐旻眼见魏严似乎是真不在乎魏夫人母子的生死,面上闪过一抹厉色,冲着城楼下方的影卫道:“魏丞相冷血如斯,便先送魏夫人和魏公子下地狱吧!”

    魏宣在听到齐旻道出真相时,便倒伏在血泊中,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魏严负手而立的侧影,他面上肌肉绷紧,眼底的血丝却还是一点点浮了起来,有泪光从眼角滚落,顺着鼻梁滑落坠入下方的血泊中。

    影卫的刀落下来时,他甚至连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只有魏夫人还在看着他摇头哭,似想说什么奈何又被堵了嘴。

    刀光划向魏夫人时,谢征长戟一扫,将那名影卫打得倒飞出去一丈远。

    劈向魏宣的那一刀,则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魏府死士拦下了。

    七八枚信号弹齐齐升向了夜空,纵是想放箭拦截,也拦不下了。

    中军营和右掖营还为李家所用,中军营的兵力抵得上两个营,纵使魏严有五军营中其余二营的兵力和金吾卫、三千营助阵,但城下还有谢征和唐培义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三方势力本是能勉强相互制衡的。

    但巨大的爆破声一从皇宫内响起,几十名中军营的将士直接被炮火炸飞,所有人心中便明白,这场博弈,天平已彻底倒向了魏严。

    被李太傅收买的金吾卫内应早已被割喉,李太傅看着金吾卫统领从宫中拉出来的火炮军械,指向魏严的手都已隐隐有些发颤:“你……你早把神机营的兵械转移到了宫中?”

    大雪纷飞,魏严立在火光如炽的午门御道上,任凭冷风灌入广袖猎猎作响:“不抛出神机营这个饵,如何引你们前去争抢?”

    齐旻撑在城墙砖垛的手用力到骨节凸起,咬紧齿关,冷眼看着站在下方的魏严,神情阴鸷。

    唐培义等人面色也难看了起来,问谢征:“侯爷,樊将军去了西苑,会不会中了魏老贼的奸计?”

    谢征没作答,眼底翻滚着戾气,忽地冷喝一声,一掣缰绳,提戟径直朝魏严杀了过去,战马掠过的疾风呛了唐培义一口凉气。

    他赶忙指挥身边的部将跟上为其做掩护,又对贺修筠道:“贤侄,我同侯爷在此处与魏老贼耗,你快带人去西苑助长玉!”

    贺修筠将一名骑将挑下马背,束好的长发都散落了一缕下来,显得有些狼狈,他抽空回道:“魏严若真在西苑设下了天罗地网,再去多少人也于事无补,唯有拿下魏老贼,方可救樊将军她们!”

    唐培义看着前方宛若杀神打得魏严身边几名将领节节败退的谢征,一拍马臀道:“那我前去助侯爷!”

    斜刺里一柄金锏扫了过来,唐培义忙仰身几乎平躺到马背上才躲过那一击,随即令一枚重锏也落了下来,直取唐培义腰腹,他连忙横举手中枪柄做挡,才接下了这一锏,但两手从虎口到整条手臂都阵阵发麻。

    “将军!”

    贺修筠在不远处瞧见了唐培义的困境,挂着白缨的枪头在空中舞了个枪花,直刺向那人命门,对方抬锏格挡,才让唐培义借着这个间隙,赶紧催马脱身,同贺修筠站到了一处。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心有余悸道:“娘的,这人是谁,老子从军几十载,可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那人金锏拨开贺修筠刺去的那一枪,反手又一锏打在枪身上,贺修筠直接被连人带马震得后退了好几步,他发麻的五指微张,重新握住枪柄,说:“是个狠茬儿。”

    对面的人只是笑:“贺敬元的儿子?你这身功夫比起你爹可差远了。”

    贺修筠喝问:“你认得我爹?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冷淡道:“死人不需要记住我的名字,贺敬元那叛徒的儿子,更不配知晓我名讳。”

    贺修筠下颌肌咬紧,受激一夹马腹提枪再次朝他冲杀了过去:“我父亲一生为民,魏严的走狗有何资格评判他!待我宰了你,再杀魏严替我父亲报仇!”

    对面的人只微微一偏头,就躲过了贺修筠刺去的那一枪,金锏往上一抡打在贺修筠手臂上,贺修筠顿时只觉自己手骨都要裂开了,闷哼出声,对面再驭马朝着他座下的战马重重一撞,同时又是一锏打在贺修筠腹部。

    五脏六腑仿佛都在那一击里破开,贺修筠吐出一口血雾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

    “贤侄——”

    唐培义目眦欲裂,嘶吼一声又朝着那人攻去,只是很快也被挥锏劈下马背。

    马背上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唐培义和贺修筠,冷嘲道:“报仇?报什么仇?当年若不是丞相从灾民堆里把他贺敬元捡回去,他还在雪地里同野狗抢一碗馊粥,哪来今日的风光?”

    贺修筠捂着绞痛的腹部,含恨盯着他,艰难出声:“这份……知遇之恩,我父亲也用了大半生替魏严尽忠,他魏严……凭什么杀我父亲?”

    马背上的人冷笑:“就凭贺敬元若还活着,那你贺家如今就不是加官进爵,而该阖府下诏狱!”

    他不愿再废话,扬锏挥下欲直接取贺修筠性命,空气中传来一声重兵相撞的闷响。

    一柄刻着穷奇纹的长戟截住了金锏。

    那人抬首看向马背上单手持戟截他兵刃的冷峻青年,咧嘴笑了起来:“小侯爷的武艺这些年倒是精进了不少,没丢谢大将军的脸。”

    再听魏严的人提起谢临山,谢征眼底似藏了一柄冰刀,但他一个眼神都没多给这人,只吩咐唐培义:“带他走。”

    唐培义和贺修筠都已负了伤,深知留在此处帮不上什么忙,便彼此搀扶着暂且往安全的地方退。

    那人收回被谢征截下的那一锏,活动了下手腕,含笑的一双眼里带着刀锋般凛冽的杀意:“魏胜不才,好歹当过几年侯爷的武师傅,今日便向侯爷领教了。”

    他是跟在魏严身边最老的那一批死士,很久以前就被赐予了魏姓。

    话落手中金锏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竟由锏变换成了九节金鞭,铁锁连着每一节金鞭,如毒蛇吐信般直直朝谢征甩了过去。

    谢征冷眼瞧着那黄金蟒一样的金鞭逼近,都没提戟去拦,只在快抵达面门时,才一侧身躲过,同时出手如闪电,一把截住了那节金鞭。

    魏胜用力一扯,发现同谢征角力相当时,也没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反而冲着谢征笑了一笑。

    下一瞬,那金鞭交接处,横生出许多金钩倒刺,谢征握着金鞭的那只手,顿时鲜血淋漓。

    九节鞭在兵器中素有阴毒之名,不少人以此为暗器,魏胜用金锏改良出来的九节鞭,更为甚之。

    他不以为然道:“在下教给侯爷的最后一课,便是规矩只用在守规矩的人身上,对于不守规矩的人,讲规矩与道义,就是个笑话。”

    -

    城楼上,有着金吾卫的火器压制,李太傅和齐旻手中的两营人马很快落了下风。

    齐旻的影卫眼见下方谢征也没从魏严那里讨着好,当即道:“殿下,卑职等护送您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多年经营,在今日毁于一旦,再想东山再起,不知是何日了。

    齐旻牙关咬得紧紧的,含恨挤出一个字:“撤!”

    说是撤,但几乎也是无路可撤了,堵在宫门内夹道两侧的,是五军营两大营和金吾卫的人马,宫城外又是三千营的骑兵。

    齐旻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纵有武艺高强的影卫开路,前进也变得格外艰难。

    李太傅被甩在了后边,在朝堂喜怒不表于色了十几载的人,此刻也白着脸有些惶然地唤他:“殿下!”

    齐旻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跟着自己的影卫继续前行了。

    一枚炮火自炮膛中射出,飞过冗长的宫门夹道,直直朝着齐旻一行人落下去时,齐旻只觉整个世界都是喧哗声,但他又什么都听不清。

    最忠心的那名影卫大喊着什么将他扑向了一边,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城砖上齐旻都感觉不到疼,耳膜几乎被炮火的爆炸声震破,好半天耳中都是嗡声一片。

    被拉起来继续往前跑时,齐旻回头看了一眼,只瞥见那巨大的炮坑处焦黑一片,城墙砖都被炸裂了几块,先前护着他的影卫已死了好几名。

    李太傅半边脸都没炸没了,完好的半边脸,却还睁着眼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数不清的箭矢还在往这边扎来,密密麻麻的,似一张大网。

    逃不出去了……

    齐旻有些绝望地想。

    脑中突然就回忆起了当年东宫四处都是火光,母妃将他的脸用力摁向炭盆,一边哭一边对他道:“旻儿,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十七年前他被烧毁了大半张脸才得以苟且偷生,十七年后的今天,他又要付出什么才能活下去?

    利箭穿透胸腔的时候,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在影卫惊惶的视线里,扶着冰冷的宫墙慢慢跪了下去,他口中咯出了鲜血,这时候反倒十分冷静。

    他哑声笑道:“孤自诩机关算尽,没想到在魏家这心狠手辣的老匹夫跟前,还是略逊了一筹。”

    影卫头子削断他背后的长箭,道:“我等只要还尚存一息,便会带殿下出去的!”

    齐旻只轻轻摇头,他靠墙根坐着,城下的厮杀声在此时传入耳中,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他偏头透过雕花石栏往下方看去,瞧见谢征被魏胜和十几名魏家死士围住时,自嘲笑了笑:“孤的父王同谢临山死在锦州,没想到十七年后,孤和谢征还是会一起死在魏严这老匹夫手里。”

    -

    魏胜那金鞭里暗藏的金钩带着倒刺,硬扯出来,能连皮带肉直接撕下一大块血肉来。

    十指连心,谢征脸色已白了几分,却连闷哼都不曾有过一声,眼底的冷意和杀气更甚,握着金鞭的的手隐隐还有收紧的趋势。

    魏胜眼底终于浮现出一丝讶色,然不等他再有动作,谢征已反手将他的金鞭在手上绕了一圈,再用力一扯,魏胜一时不妨,被谢征一把从马背上扯得朝他跌扑了过去。

    然魏胜毕竟是老手,另一柄金锏也很快摁动机关,化锏为鞭,朝着谢征脖子直接甩了过去。

    被他这条藏了金钩倒刺的九节鞭缠住脖颈,那无异于死路一条。

    谢征刚抬戟格开,另一名魏家死士又持刀朝他逼了过来,谢征长戟还缠着魏胜的那根金鞭,大力一抡逼得魏胜放了手,又以戟刀卡住对方的刀刃做拦。

    他单手就逼得对方双手握刀也再无法压下一分。

    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眨眼之间,魏胜失了另一条金鞭,瞅准时机,抓着谢征还攥着的那条金鞭,荡秋千一样荡向他,反手成爪抓向他咽喉。

    这几乎已是死局,但谁也没料到谢征会突然松了握在手上的鞭子,半寸长的倒刺深深扎进掌心,他骤然松手,倒刺在魏胜整个人的拖力下将他整个掌心刮得血肉模糊。

    谢征却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准确无误地锁住了魏胜的咽喉,单手把人举起。

    皮肉被刮掉太多,涌动的鲜血间隐约都可见被血染红的指骨,他面上仍不见痛色,眼底甚至噙着一抹散漫的冰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出的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不过如此。”

    不远处,魏严身侧的亲信看着这一幕,不免也心有戚戚,咽了咽口水看向他:“丞相,你看……”

    魏严苍然凛冽的视线在谢征身上停驻了许久,才说:“放箭。”

    亲信又看了魏严一眼,没敢立即执行。

    魏严仍没移开目光,负手立在那里,冷硬得像是一块石头,一团钢铁,他冷冷道:“教养他十几载,只长成个有勇无谋的武夫,敢带着这点人马就来学人逼宫,早该有身首异处的觉悟。”

    一枚短箭自□□中射出,直向谢征后背而去。

    “叮”一声脆响,那枚短箭被另一只箭打偏。

    长街尽头马蹄声雷动,策马跑在最前边的女将军衣袍沐血,一手持弓一手执箭,甚至没握缰绳,眼神凶悍如猛虎:“卑鄙老贼!”

    大雪不知何时已停了,雾霭沉沉的天际隐约可见一线红光。

    天,快亮了。

    樊长玉在冷风里扬起的发丝似乎都透着层和朝霞一样璀璨又艳烈的华光。

    谢征回过头同她遥遥对视,两人都经历了不止一场血战,脸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凶狠的眼神只有在接触到彼此的目光时,才漾开几许柔软。

    魏严看向驾马疾驰而来的樊长玉,凤目轻眯,稍沉默了一息,便继续吩咐:“放箭。”

    这次不是一支箭,而是捅了蜂窝一般的乱箭,樊长玉在马背上几乎要把牙关咬得出血。

    太多了!她根本拦不下来!

    好在这次谢征已有了准备,他丢开魏胜,长戟一转扫飞那名死士,格挡密密麻麻射来的箭雨。

    被他丢开的魏胜缓过气来,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再次朝着谢征后背扎去,樊长玉心急如焚,她距谢征还有几丈之遥,伸手去后背取箭,可箭囊里已经没有箭了,只能大喊一声:“小心!”

    “噗——”

    是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鲜血一汩一汩往外冒。

    中刀的却不是谢征。

    魏宣低头看着贯穿了自己胸膛的那把血刀子,抬头再看谢征时,咧了咧嘴,脸上是他惯有的嚣张又轻蔑的神色:“老子跟……跟你做了十……十几年的兄弟,从……从来没把你当……当兄弟看过,今天……也不是,这一刀,还你……还你救老子娘的恩。”

    言罢就那么吐着鲜血跪倒了下去,目光却是定定地看向魏严的,满满的都是身为人子的不甘和委屈。

    刚被魏严的人松绑的魏夫人怔怔看着这一幕,这次是真连哭都没哭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魏严神色冷硬如初,眼底似乎连半分波澜都没掀起。

    魏胜发现魏宣死在自己手上,倒是怔了一瞬,远处的弓.弩手们面面相觑,箭还放在弩上,但魏严没再下达命令,他们便也没敢继续放箭。

    谢征静静看着跪倒在自己跟前的魏宣,撑着长戟半蹲了下去,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替他合上了双眼。

    樊长玉几乎是连滚带摔翻下马背的,她看了一眼谢征,前一刻的盛怒和后怕还没消,直接提起陌刀就砍向魏胜,暴喝一声:“卑鄙小人受死!”

    她一身奇力,舞着比她自己还高的陌刀,使的全是大开大合的招式,魏胜因魏宣的死还在失神中,手上又没个趁手兵器,一时失了先机,竟处处受制,被逼得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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