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码头,一间面朝西江的客栈。
两个汉子在二楼的雅间品茶,窗外几棵大树遮阴,蝉鸣不止。他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穿青衣短打的敦实伙计说道:“李管事,张大人交代把水师搞到手,你有啥高招儿。俺老王只会杀人,别的不会哈。”
这汉子正是军情司校尉王天木,马自得亲自调教过得探子。这一次他在浔州刺杀陈邦士,干净利落,无一损失,在同僚眼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管事正是李东福,李明锡的亲侄子,很早就跟着叔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次他把徐彪的事情办的不错,李明锡有意给他加加担子,把他推荐给张九戈,一起把横州水师搞回来。
李东福和王天木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出了郴州,这还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李东福说道:“水师掌握在钱义和高明章手里,我先出面探探口风,两人能反正最好,不能反正就拜托你老弟出面给干掉!”
王天木说道:“好!我先筹备着。看上去回来的差不多一万人,徐彪在浔州战败,他的出路不多了!”
李东福约定好双方的联络方式,然后悄然离开。王天木的床上,一个丫头拉开被子,露出脑袋,说道:“可憋死我啦!动也不敢动。”
姑娘正是陈邦士老娘的丫鬟,当初她镇定自若的把陈邦士骗下城楼,又按照约定孤身一人来到衡州碰头。她是王天木在浔州发展的行动队员,是浔州最出名的烟花之地、醉香楼里的烧火丫头阿香。王天木偶然遇到她,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安分的火焰。果然,姑娘被银子和刺激的江湖生活诱惑,加入了王天木的行动小队。
第一票干的漂漂亮亮,果然是个胆大心细的好手!行动小队在衡州碰头的当夜,王天木约姑娘喝酒,酒至半酣,说道:“阿香,说吧,要啥赏赐,哥全给!”
阿香顺着杆子往上爬,说道:“我要你,嘻嘻。”
江湖儿女,百无禁忌。王天木当即就把阿香打横儿抱上床。他脱了衣服才发现自己捡到宝,阿香面容一般,身体却是相当有料,正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几天王天木对她爱不释手,两人如胶似漆呢。
不过荒唐归荒唐,王天木正事儿没落下,他派出人手打探到钱义的家眷在南宁,高明章的家眷却在横州。他决定先把阿香潜伏进去再说,南宁那边徐彪家已经安排卧底,再想办法给钱义安排一个。
徐彪和钱义两人在船上,神情苦涩,相对无言,功亏一篑啊!火枪队忒霸道,居然以少胜多,把部队打崩。难怪他们又是送火炮,又是卖震天雷,如此神兵利器就敢送人,原来是有更厉害压箱底的家伙。
高明章敲门进来,说道:“总兵大人,部队全部已经下船。”
徐彪转过头说道:“名章,莫非天命不在我?我等竭尽全力,处处占得先机,尽然落得如此田地。赵台约好一同出兵,这下可能永远也等不到了。”
高明章安慰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以寡击众,总兵已经做的很好。咱们水军占优,对方陈邦傅已经胆寒,咱们的对手其实是忠贞营和鄂国公。”
有些中枪逃上船的士兵,途中发烧昏迷,无药可救。为了不影响军队士气,钱义只好给这些士兵一个痛快,趁天黑扔下船。这事儿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他眉苦脸的说道:“忠贞营和鄂国公不好对付啊,他们的骑兵还没发威,火枪兵已经这么厉害!”
此次东下出战,逆风翻盘全靠钱义,他都没信心,徐彪也变得没信心。难道引颈待戮?他看着高明章说道:“高先生见过堵胤锡,何谈有几分可能?”
高明章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堵大人的和谈条件是大人您束手就擒。”
钱义噗嗤笑道:“朝中大佬已经把咱们的地盘瓜分完毕,这是低头也改变不了的现实。不若奋力死战,以战求和。”
徐彪精神一振,说道:“好!老子看看他们牙口有多硬!再牛逼老子也崩掉他一口牙!”
他们才下船,亲兵带来一个穿长袍带小帽的年轻人,徐彪迎头一看,喊道:“来呀,把这小子扔到江里喂王八!”
年轻人哈哈大笑道:“天气热,跳进江里正好凉快!”
徐彪冷哼一声,对钱义和高明章说道:“诸位有印象吧,这位是鄂国公的商队李管事,他卖给咱们震天雷,还免费送给咱们两门大炮。咱们被鄂国公的火枪队海扁一顿,正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钱义嘿嘿一笑,说道:“这位小哥儿眉清目秀,我看把他放在军中,天气炎热,正好给军中壮士败火!”
年轻人苦着脸说道:“徐总兵能换个法子么?这样对老朋友不厚道啊!”
“哈哈哈!李先生请!”徐彪见吓不到他,给他恢复礼遇。眼下破局的关键是鄂国公,陈邦傅恨他入骨,忠贞营搭不上话,云南的大西军实在遥远,雷州的李明德不痛打落水狗已经算够意思。他扳着手指头数了数,叹了口气,前途暗淡啊!
几人在码头散伙儿。钱义去城内收拢军队,安营扎寨,高明章回衙门看看,诸多杂事都得处理。徐彪带了一队亲兵,包下酒楼,请李东福吃饭。
楼上的雅间,徐彪叫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又叫了一坛好酒,把亲兵赶出去,他亲自把门关上。他亲自给李东福斟酒,两人干了一碗,徐彪腾的站起来,李东福吓了一跳。
徐彪直挺挺的双膝跪地,拉住李东福的手,说道:“李先生救命啊!”
李东福毕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少年心性,看到大佬跪在面前唱征服,他有些心情激昂。他学着戏文的样子,慌忙跪地,说道:“徐总兵折煞小子!快请起来!”
徐勇借坡下驴,屁股回到椅子上,说道:“老弟,哥哥我心里苦哇!”他一五一十的把陈邦傅欺人太甚,逼他起兵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东福有所明悟,这么不要脸又是下跪,又是称兄道弟,恐怕徐彪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跪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他端正心态,正色说道:“徐总兵,我不过是个小蚂蚁。您有事吩咐,有话要带,也尽管提!”
徐彪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年纪轻轻沉稳有度,他日必成大器!他说道:“李老弟,您的话能直达鄂国公吧?哥哥请鄂国公指条明路,揉圆搓扁随意,徐彪毫无怨言!”
李东福哈哈大笑,说道:“这事儿跟鄂国公有毛关系,商队是我们少爷张罗出来的。震天雷、大炮也是少爷的手笔。徐总兵真有诚意,不如问问我们少爷的门路!”
徐彪诧异的停住马屁,李东福说的少爷是鄂国公世子,武昌侯马自得。这小子才二十不到,竟然能谋划这么大的事情?不过想想也对,鄂国公在千里之外,南宁、梧州的事情恐怕只有马自得能搞定。
他有所明悟,这事儿从震天雷、小绿、火炮、浔州大战,一桩桩事情连起来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小马二十不到,能把各方势力玩在掌中,自家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坑的无路可走。他叹了口气,男子汉大丈夫,挨打就得立正。他真心实意的说道:“武昌伯少年英雄,谋划严丝合缝,滴水不露,他日必成一代枭雄。在下心服口服。”
李东福给他把酒斟满,说道:“徐总兵,眼下有一件大事,少爷派我与您商议。战事一起,商路断绝,云南的铜锭、锡锭、铅锭、茶饼、药材运不出来,咱们的精盐、白糖也运不进去,这生意不好做啊。”
徐彪一下子脑子短路,老子跟你们打仗呢,你还想接着做生意?李东福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搬出马自得的名言,说道:“这生意是生意,打仗归打仗。打仗也不过是为了占地盘、赚银子,为啥打仗碍着咱们做生意赚银子呢?”
徐彪被他绕进去了,想想也挺有道理,他自行脑补,说道:“不错,打归打,生意归生意,赚了钱咱们可以招兵买马接着干!”
李东福说道:“的确是这个理,眼下您的水师控制航道,咱们可以把货物直接过浔州而不入,拉到茶马镇交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岂不美哉?”
徐彪一拳击在桌子上,说道:“就这么干!真不知道武昌侯脑子咋长的,真他娘的人才!我这就下令南宁的商船南下,战船护航!”说完,他不怀好意的看着李东福,接着说道:“咱帮李先生的完成任务,您能否指条明路,老徐的活路在哪里?”
李东福正色说道:“在下只谈商路,徐总兵想知道活路,我可以写信问问少爷。回话也就这几天。”
徐彪点点头,他换上笑脸,笑眯眯的说道:“小李,要不要跟我干?我把女儿嫁给你,以后除了我儿子,咱们家你是老二。”
李东福哈哈一笑道:“感谢徐总兵看得起小的!不过这事儿得问少爷,他要是让我认您做爷爷,咱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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