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郊,空山无鸟鸣,冰霜结千里,一处梅林,枯枝横生,显然很少有人打理,梅林中央却有稀稀疏疏两三根竹子,竹子一旁都有一处火炉。

    在南方常见的竹子,因为气候的原因,在北方却很难存活。能在严寒的北方活下来,既是细心打理,也实属不易。可见主人的向南之心。

    此处幽静,却并不冷清,一片朗朗的读书声让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天寒鼓柁生悲风,残年白头高浪中。

    地经江徼饱焚掠,夜夜防贼弯长弓。

    荒村叶落寡妇泣,山田瘦尽无耕农。

    男逃女窜迫兵火,十年不见旌旗空。

    昨夜少府下急牒,军兴无策宽蜚鸿。

    新粮旧税同立限,入不及格书驽庸。

    有司累累罪贬削,缗钱难铸山为铜。

    朝廷宽大重生息,群公固合哀愚蒙。

    揭竿扶杖尽赤子,休兵薄敛恩须终。

    这诗说的是,江边岁暮天寒,触目皆是荒凉。清廷入主中原已有十余年,地方上却依然饱受兵火盗贼之苦。

    人民或死或逃,民生凋敝,田地荒芜,而朝廷依旧穷兵黩武,为维持战争所需,甚至还捐杂税严限追逼,致使哀鸿遍野。诗人重心长地建议统治者要休兵薄敛,警醒严刑苛政的统治者不要逼民为盗。

    若这些良民赤子无以为生揭竿而起,损害的正是统治者自身的利益。仁政爱民,是为民,也是为己。

    这首诗的主人便是龚鼎孳。

    他的身份有很多,比如前刑部侍郎,南党党魁之一,江左三大家之一,还有此时无可争议的文坛领袖。

    然而后世能记住他的身份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贰臣”。

    博尔金听不懂这诗,但看到遍地孩童,他还是惊掉了下巴。靠,这人混的也太惨了,好歹是做过刑部侍郎的人,现在居然做起了孩童的开蒙老师。

    这种穷酸最好离他远点,六弟和阿玛找这人做什么?

    博尔金前呼后拥,十余骑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是带路的兵丁,一入梅林就撞翻一个孩童,所幸没有被马蹄践到,只是头皮摔破,而带路的兵丁眼皮都没眨一下,莫说撞伤,以往就是撞死也有不少。

    这一番操作惊的这些孩童四处逃窜,毕竟还是天下初定,许多人对于刀兵的印象并不远。

    一青年学子立于马前,用满语说道:“书香之地,望诸位兵爷收拢刀兵,此地并无贼人,乃是定山先生的住所。”

    龚鼎孳,号定山。

    博尔金听到这是什么定山先生的住所,立即调转马头,骂咧咧的抽了旁边带路的兵丁一鞭子:“马德!连个路都认不到,要是耽误了咱觉尔察家的大事,定取你狗命!”

    带路的兵丁,一脸委屈,辩解道:“没有!”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大声呵斥:“当然没有!这里没有那个啥子龚鼎孳!”

    “不是!”带路的兵丁想纠正博尔金的思想!

    啪!又是一鞭子,博尔金用鞭子直接纠正了他的行为。废话!这里肯定不是龚鼎孳的家。

    这三鞭子抽下去,带路兵丁被抽的皮开肉绽,头昏眼花,要是还有几鞭子小命肯定不保,所以依着求生本能转身骑马逃窜。

    这一逃,更加肯定了博尔金的想法,马德,老子最恨知错不改的人!这尼玛方向都相反了,还在狡辩什么“没有”、“不是”之类的。心想这畜生早点纠正路线,也不止挨那几鞭子。现在倒好,白白耽搁老子的时间!不知道要耽误多久的功夫,只怕老子回去要挨阿玛几鞭子了。

    想到这里,博尔金尤不解气,仗着自己的马好,轻松追上了带路兵丁,又是啪啪两鞭子。

    “错了······”那两鞭子抽到了带路兵丁的头上,兵丁的神志都有些不清醒,本想说:“错了,二爷,你不要打了,这里就是龚鼎孳的家。”这些话还没说的出口。

    就又是两鞭子直达天灵盖!

    错了!你当然错了!搞错路了,批话还这么多!博尔金最恨知错不改的人。

    “我······艹”

    啪!又是一鞭子,这下那多嘴的带路兵丁就再也没说话了,纵马一路狂奔。

    这样就对了嘛!这人啦,就得调理。对于自己御下有方,博尔金正想着在心里夸奖自己两句。

    前面的带路兵丁面对悬崖,没有拐弯,竟然准备一跃而过,然后自由落体!

    吁!博尔金急忙拉住马头,自己马好可以控制的住,有的就不那么幸运了,直接坠落悬崖,魂归故里了!

    博尔金呆在眼底,看着眼前的悬崖怔怔出神!天空中有乌鸦盘旋而过。

    嘎!嘎!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博尔金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恶的明狗奸细!居然布置陷阱,差点让我等跳崖!阴险至极。”博尔金很快的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竟敢暗算于我!要不是老子马好,定会为国捐躯了。”

    博尔金环顾四周,兵丁直接的底下了头,不敢与博尔金眼神接触。

    过了好一会,博尔金见兵丁还是垂头丧气,缓缓说道:“满桂为了生擒奸细,以身殉国了。此番我定要秉明朝廷,给他讨个千总的追封,三百两的赏赐。”

    那个倒霉的士兵总算以他的死为他祖坟冒了点青烟。

    博尔金见自己的许诺让士气稍稍恢复了。然后问道:“那个龚鼎孳的家到底怎么走?”

    四顾无言,又有乌鸦嘎嘎作响,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敢说了。

    这种沉默让博尔金越来越尴尬,双眼一横,随便指了一个兵丁问道:“你说!龚鼎孳家怎么走?”

    那兵丁直接吓尿了,翻身下面,跪地磕头:“佐领,卑职真的不知啊!”说着竟然不顾同僚在一旁,直接从兜里掏出十两银票,呈给博尔金。

    博尔金大呼:“你这是做什么?”然后眼疾手快将钱收起了。

    兵丁乖巧的站起来为博尔金牵马。

    博尔金见有意外之喜,故技重施,准备再来一番,然后剩余九名兵丁直接跪倒在地:“卑职真的不知!”

    博尔金被将军了,法不责众,心中不禁急呼,怎么就没忠心的人呢?我的心腹在哪里?

    要是这些兵丁会读心术,就会立马告诉博尔金,他的心腹在悬崖底下······

    旁边牵马的兵丁这时小声的说道:“卑职知道,那个地方与我们刚才去的地方很像!容易迷路。”

    博尔金大喜,对牵马的兵丁垂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在我身旁做事。”

    “阿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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