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外头的侍卫被推开, 太子妃陆氏跌跌撞撞跑过来。她身后还跟着混进来的薛如意。太子妃瞧见躺在地上的太子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扑过去,抱起太子哭得浑身颤抖,悲痛的气氛瞬间漫延整个皇陵。
王晏之低着头满目悲痛, 眼角余光却瞟向嘉佑帝。从前他总以为皇帝虽然对太子严厉, 那是因为望子成龙, 因为太子是储君。但此时此刻,嘉佑帝脸上并不见多少伤心, 有的也只是对生命逝去的惋惜与悲悯。
人说虎毒不食子,这样的人会因为怀疑自己是他的亲子而对自己格外不同吗?
反正他是不信的。
山林间传来几声鸟叫, 火光印在太子妃泪痕斑驳的脸上, 她目光落在太子胸口那柄刀上。
那是三皇子的刀,她认得。
王晏之适时开口:“对不起,我去请皇上了,但还是晚了一步……”
太子妃迅速回想起白日见到王晏之时太子还好好的,后来她莫名其妙晕倒,太子被人追杀, 王晏之跑去求救……是三皇子还不肯放过他们,明明殿下都被废了。
太子妃陆氏哭嚎着伸手去抓拽三皇子, “是你,是你杀了殿下……殿下都被废了,他都被废了,你为何还不放过他。他是你兄长啊……”
三皇子脸上手上被她抓花, 手臂微抬,直接将人掀翻。太子妃还要爬起来, 皇帝喝道:“够了, 把太子和金将军带回去再说, 邓统领,留一部分人清理皇陵,今夜之事绝对不准泄露,违者斩。把三皇子陆氏带回宫,朕要亲自审问。”
有人上来拉开太子妃,太子妃要跟着太子被人死死拉住。薛如意走过去扯住她衣袖,力气大到她只能在原地哭嚎。皇陵这边收拾妥当,王晏之随御驾在前面,薛如意陪着太子妃在乘马车在队伍中间。
其余人跟在后面,浮乔、丁野跟着薛家三父子沿着小道先进城了。
马车里,太子妃还在哭,眼睛红肿不堪。等哭累了,她才停下问:“父皇说亲自审问是什么意思?今日之事不许人泄露又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薛如意,薛如意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两眼,队伍沉默的行军,山间晨雾弥漫,天边已经落出鱼肚白。
薛如意压低声音直白道:“自然是想将三皇子弑兄的事压下去。皇上审问就是家事,一切好说,若是移交大理寺那就是国事,就算太子被废,无辜残害手足也是重罪,闹不好要偿命的。”
太子妃又开始抹眼泪,“我素来知道父皇偏心三皇弟,没想到偏心到这个地步。”她一把握住薛如意的手,“求你帮帮我,帮殿下一把,我不能让他白死。王世子这么受父皇器重,他去说父皇肯定会严查的,求你了……”
狭窄的车厢内,太子妃朝着薛如意跪下。腿还没挨到地板就被薛如意双手托住,再不能下去分毫。她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薛如意,企图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你们肯来看我和殿下,还愿意去找父皇来,定也是愿意帮我的……”
薛如意很想说这不值得,太子那人自私自利,曾经两度抛下她。
“这事我和夫君也无能为力,只有太子妃自己能争取。”
太子妃困惑:“如何争取?”
薛如意又瞧了眼外面:“天已经亮了,入城时大概辰时左右,那时上京城必定人来人往。你须得闹,闹得越大越好……闹得皇上不得不把三皇子移交三司公开审理,到那时就是国事了。”
“到时我和夫君会出面给太子证明清白。”
太子妃眸子微亮:“我知道如何做了。”
薛如意最后还是提醒道:“太子妃想清楚,一旦成为国事,若是三皇子反咬一口,你们陆家也可能受到牵连。”
太子妃坚定道:“我知道,但我必须为殿下讨回公道。”
薛如意不太理解她:太子死了,身为太子妃就解脱了,东宫虽与陆家决裂,但她还是陆家女,陆家也不会不管她的死活。她何苦为了太子那种人牵连陆家。
反正若是她,会把家人放在第一位。
阿爹阿娘,两个哥哥,无论什么情况她都决计不可能伤害他们。
“太子妃很喜欢太子?”
太子妃愣了一下,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太子妃回忆起她与太子的过往,脸上越发的哀伤:“是爱,我爱重太子。”
薛如意越发不解:“你爱他,那为什么让他娶侧妃?”
太子妃无奈道:“我爱他,自然就会为他想,太子是储君,侧妃是必要的,就像父皇有三宫六院一样。我是太子妃,该大度,该成全,该想他所想。”
薛如意撇嘴,不赞同她的说话:“太子妃这样想是不对的,我阿娘说爱是有排他性的。若是喜爱一个人就绝对不允许分享,他敢乱想我就打断他的腿。夫妻应该是一对一,就像我阿爹和阿娘一样,太子他有侧妃,他配不上你。”
太子妃从来没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但联想起薛如意在上京城凶悍的名声又能理解了。
她沉默半晌,挤出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我能嫁殿下是因为陆家的关系……即便他也这样觉得,但我还是爱他。”
薛如意:“……”得,没救了。
太子妃兀自沉浸在悲伤里,薛如意也懒得再同她说这些。
辰时一刻,马车入城,上京城此时果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御林军把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开,皇帝的车驾先行,队伍后突然传来吵闹声夹杂着御林军的呼喝声。嘉佑帝蹙眉,询问骑在马背上的王晏之:“后面怎么回事?”
王晏之勒停马,“不知,臣过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一个素白纤瘦的人影就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紧接着一抹鹅黄的人影也跟着跳出来,边跑边喊:“太子妃,您去哪?”
她拉住太子妃,被太子妃挥倒,直接砸到追过来的几个御林军。王晏之连忙催马过去扶她,跳下马时,马匹无意识正好挡住其他追赶的御林军。
等嘉佑帝看清怎么回事时,太子妃已经拨开人群冲到城墙之上。手里拿着一枚簪子划破自己脖颈,朝着城中的百姓大喊:“三皇子残害手足,杀了太子,求父皇把三皇子移交三司审理,还太子一个公道。”
她话音一落,整个上京城炸了。
三皇子杀了废太子!
废太子死了,是三皇子杀的。
太子不是被废了吗?
三皇子杀太子那就是残害手足,即便是寻常人家也是不能容忍的。
眼见人群议论声越来越大,嘉佑帝板着脸喝道:“都死了吗,把陆氏押下来。”这个陆氏素来软弱,竟然敢忤逆。
御林军要往上冲,太子妃一步跨上城墙,凄厉的哭道:“父皇若是不允,儿臣就从这里跳下去,随殿下一起去了。让天启的百姓都瞧瞧三皇子是如何杀兄逼死皇嫂的。”凛冽的东风吹起她素白带血的衣角,太子妃站在城墙上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跳下来。
嘉佑帝自登基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若是在皇宫,他不介意送人一程,但这是在上京城的城墙上,天下的百姓都看着。
太子妃一只脚悬空,吓得爬上城楼的御林军不敢轻举妄动,城楼下的百姓也惊呼连连。薛如意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时刻盯着她的动作。
说好只是威胁,她应该不会真跳吧。
王晏之回头看向面色漆黑的嘉佑帝:“皇上!”
三皇子骑在马背上面色阴沉:这个陆氏怎么可能突然强硬,一定是薛如意教了她什么。
就在太子妃打算抬起另一只脚时,嘉佑帝招过陈公公说了两句。陈公公赶紧跑到城墙之下,大喊道:“陆氏,快下来,皇上答应把三皇子移交三司审理。”
三皇子坐不住了,从马背上翻下来,朝嘉佑帝喊道:“父皇,太子想谋反,儿臣带人围剿有何错?您把儿臣移交三司,就是认定儿臣有罪,父皇……”
嘉佑帝挥手,御林军上前强行把人扭送大理寺。
太子妃陆氏终于如愿,自己从城楼上下来了。
三皇子杀了太子一事很快在上京城传开,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集结一堂,公开审理此案。皇帝旁听,陆皇后和萧贵妃听闻消息也纷纷赶来。
嘉佑帝脸色更不好了,没他的准许,皇后和贵妃来凑什么热闹。
陆皇后形容憔悴,看到太子妃就问:“太子人呢?”
她实在想不到此去会是永别,毕竟养育了这么多年。
太子妃哭得不能自已,指着依旧站着的三皇子道:“母后,三皇子杀了殿下,一刀穿心,死得好惨啊……母后您要为殿下做主啊。”
箫贵妃急了,喝道:“太子妃,听闻太子谋反在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炎儿是去平反何错之有”
箫贵妃又急又气:她明明告诫过炎儿,王晏之阴险狡诈,凡事留个心眼。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被反将一军。
手足相残可是大罪,当年皇帝都做的滴水不漏,炎儿怎么就这样莽撞。不仅被皇帝一众人亲自逮到了,还被弄到三司公开审理,今日若不能把太子造反的罪名坐实了,她也必定受到牵连。
大理寺公堂上闹哄哄的,主审的官员谁也不敢说话。天下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在这儿,他们一点也不想审理此案。
陆皇后憔悴的看向皇帝:“皇上,轩儿是断不可能谋反的。”
箫贵妃也立刻娇声喊:“皇上,定是太子谋反在先,炎儿才出手的。”
大理寺卿觉得他必须说什么为皇帝分忧:“那个皇后、贵妃……”
箫贵妃扭头喝道:“闭嘴!”
嘉佑帝满脸疲惫:“你闭嘴!”他揉揉眉心,道:“大理寺开始审理吧!”
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御史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们不是主审。
大理寺卿顶着压力开口:“双方就先陈述吧……”他刚说完又开始犯难了,要从哪一方说起呢?
他看向嘉佑帝,嘉佑帝道:“太子妃先说。”
太子妃仔细回忆:“昨日午时,王世子和薛县主去探望我和殿下,我就被人袭击,等我醒来时就听见喊杀声,殿下被三皇子一剑穿胸。”她说完又哭了起来。
大理寺卿转头问王晏之:“王世子当时是什么情况?”
王晏之道:“我当时和如意去看望太子,碰巧被刺客袭击,太子和我拼死把人击杀。从刺客口中得知是三皇子殿下派他们过来的。”
三皇子立刻吼道:“你胡说什么,本王先前哪有派什么刺客?”
嘉佑帝蹙眉:“你闭嘴!”
三皇子不服气,他凭什么闭嘴。
但他必须闭嘴。
王晏之眼眶泛红,继续道:“我担心还有刺客,就劝太子随我一起下山,太子说他做错了事,皇上让他守皇陵他绝不离开半步。让我下山去通知金将军护卫一二,我去给金吾卫送信后实在不放心又转身去了皇宫,恳请皇上过来看看。”
“太子殿下性子温润,决计没有可能谋反的,反倒是三皇子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谋反?不会是怕太子复位,想除而后快吧?”
萧贵妃喝道:“王世子,这话怎么能乱说?”
嘉佑帝:“你闭嘴!”
萧贵妃照样不服气:“皇上未免太偏心。”
嘉佑帝沉着脸看她,萧贵妃在他不善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哼了一声偏头看向自己儿子。
大理寺卿头有些秃,询问薛如意:“王世子走后,薛县主经历了什么?”
薛如意道:“夫君下山后,太子妃一直未醒,太子同我们一起藏起来了。后来有人撞门,太子嘱咐我们先不要出去,他先出去看看。然后我就听见外面喊打喊杀,等我和太子妃出去时太子已经死了。”
太子妃、王世子和薛县主说的都能对上。当时情况紧急,他们肯定没办法对内容,若是撒谎肯定会有破绽,但是没有。
在场的人已经信的大半。
当然要是太子能活过来,肯定会一口血吐在王晏之脸上,盛赞他的演技。
大理寺卿转而问三皇子:“三皇子可有证据证明太子谋反?”
三皇子从袖带里摸出一张带血的宣纸,“这是本王在金将军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是太子的笔迹。”陈公公连忙接过那宣纸给嘉佑帝看了一眼,然后又呈给大理寺卿。
三皇子继续道:“太子写信给金将军,让他前去接应,带他潜入皇宫逼宫。此前前御林军统领韩城曾经找到本王,说太子也写了封信给他,让他里应外合一同谋反。他觉得此事不妥,想进宫面圣,奈何没了职务没办法进宫。本王出宫时恰巧碰见他,他无奈之下把信给了本王。”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
陈公公立刻接过。
所有人传阅一圈,确实是太子的笔迹,连私印都有。
做得如此周密,看来是有备而来。
太子妃连连摇头,哭着反驳:“殿下去皇陵时根本没带私印,那私印现在还在太子府,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找,就在殿下书房。”
三皇子辩驳道:“他难道不能提前写好信吗?”
薛如意插话:“那太子不能提前反吗?跑去皇陵又让人去接,他又不傻。”
萧贵妃:“你闭嘴!”
陆皇后盯着萧贵妃:“你才闭嘴!”
嘉佑帝:“你们两个都闭嘴。”
王晏之接话:“书信都可以伪造,臣现在就能照着太子笔迹写出十封这样的信来,私印也可以伪造,如意就能雕出一模一样的。”
三皇子:“那陇西之案,太子岂不冤枉。”陆相和太子就是因为书信定罪的。
王晏之反问:“三皇子的意思是陇西之案太子被陷害?”
三皇子:这话不能接,陇西的案子是他捶的,接了不是他在陷害。
三皇子发现太子斗嘴从来不是他对手,而他跟王晏之这阴险小人斗嘴根本纯粹是找虐。
一句话能有一百个坑。
“太子都死了,你怎知这信不是他写的?”
王晏之:“太子和金将军都死了,我怎知这信一定是他们写的”
三皇子:“…你!谬论!”
王晏之又问:“前御林军统领接到信为何会信任三皇子?三皇子接到信后为什么不直接呈给皇上,避免现在的麻烦?三皇子带的人里面有除了你府上的侍卫就是骁骑营,据我所知,骁骑营月中休沐,正好是今日。您如何能把休沐的人顷刻集齐?”所有人出入宫门都是有登记时间的。
三皇子今日是申时出宫,要在子时赶到皇陵就必须酉时出发。就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把正在休沐的骁骑营集齐,同时衣裳兵器一样不少全带上。
那只有一种可能,是早就打好招呼,趁着今日休沐去把太子杀了。皇帝如果没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处理好伤口,再推说太子自缢而亡。时日久了,也没人会去查。”
所有人都看向三皇子,三皇子镇定道:“骁骑营虽然今日休沐,但向来管理严格。只要营地吹起号角,整个上京城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必须集合,为何不能轻意集齐?”
刑部尚书道:“今日申时左右,确实听见城外有号角声,臣家里的小儿还好奇的询问。”
三皇子得意:以为他像太子一样蠢吗?虽然被王晏之反将一军,但该做的准备他还是会做的。
大理寺卿又询问了前御林军统领和金吾军副将,所有事几乎都和双方说的对上了。案子一时间陷入僵局,仅凭两封信既没办法证明太子谋反,也没办法说明太子就真的没有谋反。
三司官员为难的看向嘉佑帝。
嘉佑帝沉吟半晌道:“对外宣称太子私自集结金吾军意欲潜逃,三皇子赶去阻拦,太子被骁骑卫误杀。”
三皇子看向王晏之,唇边露出挑衅的笑:终究还是他赢了。
王晏之眸色冷峭,淡淡瞥了他一眼。
嘉佑帝继续道:“三皇子行事有欠妥当,打三十大板,卸去一切职务,为太子守灵七日,半年内不用上朝。镇南王掌管骁骑营无方,卸去骁骑营都统一职,骁骑符暂由朕保管,贵妃教子无方,降为萧妃。”
萧贵妃傻眼了:“皇上,案子稀里糊涂的,怎么就降臣妾位份了?”
三皇子的笑僵硬在脸上:“父皇,是儿臣调集骁骑营的,为何要怪罪镇南王?”
父皇这是根本不在乎太子怎么死的,是不是他杀的。这不就是借着由头变相削萧家的兵权,打压镇南王府吗?三皇子赢了又好像没赢。
嘉佑帝喝道:“萧妃觉得案子稀里糊涂,那是不是要接着查,让老三先蹲在刑部大牢慢慢查如何?”
萧妃:“。”
太子妃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哭道:“皇上,殿下都薨了,您怎么如此轻易揭过?儿臣不服……”
嘉佑帝冷眼瞧她:“不服?是不是要查出太子谋逆你才服?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你们陆家一个也跑不了!”
太子妃还要争辩,被陆皇后扯了一下。
嘉佑帝道:“命礼部主持太子丧礼,一切按照太子规格来办。”废太子还能按照太子规格办,这是莫大的恩赐了。
这个案子中,太子如三皇子所愿死了,皇帝拿到了骁骑符,打压了萧家并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三皇子看似赢了,实则是陪了夫人又折兵,陆皇后虽然有些伤心,但不得不承认太子的死陆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因为镇南王府势弱而得到喘息。
薛如意和王晏之从大理寺出来,浮乔、丁野和薛家三父子立刻迎了上来。
薛父问:“如何了?”
薛如意:“皇帝根本没想治三皇子的罪。”
薛父惊疑:“不是吧,三皇子杀了太子?不然他火急火燎跟着晏之跑去皇陵干嘛?”
王晏之:“大概想亲手抓住镇南王府的把柄吧。”
薛二无语:“给他当儿子真惨。”
薛大问:“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要临时反水,背后捅刀了吧。”
王晏之示意众人回去说,一行人直接往如意楼去了。今日许多人都跑到大理寺外头看热闹,这个点不算是饭点,如意楼人不算太多。
周梦洁依旧在楼下看店,他们一行人去了二楼雅间,浮乔和丁野守在外面。
才坐下,薛忠山就迫不及待又问了一遍。薛家三兄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王晏之,一脸吃瓜的表情。
王晏之喝了口茶,道:“太子确实是下毒之人,不过他是螳螂,萧妃和三皇子是黄雀。”
薛如意:“怎么说,他们不是对头吗,太子会听三皇子的下毒?”
王晏之刚要解释,门口突然传来三皇子的声音。薛家几人惊讶:三皇子不是被打了三十大板吗,怎么这会儿撅着腚跑如意楼来了。
丁野和浮乔拦着人不让进,吵闹声传进来。王晏之挑眉,朝如意道:“揭秘的人来了。”
“丁野,让他进来。”
门被打开,三皇子大刺刺的走进来,瞧见薛家家人和王晏之时,冷笑两声道:“你们不会在讨论怎么算计本王吧?”这几个人围在一起准没好事。
薛二往他屁股上瞧,三皇子恼怒:“三十大板而已,死不了人。”他又看向王晏之,质问道:“我们是合作关系,你为何要背后捅刀?”
面对他的质问,王晏之道:“因为想杀我的人一直是你。”
三皇子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什么,本王最多与你不对付,何时想要害你?”
“还不承认吗?”王晏之轻笑,“寒毒是你指使我二叔下的吧,那日在茶楼我瞧见了檀香木木屑。”
三皇子反驳:“什么茶楼,本王听不懂。”
王晏之继续道:“我在病中太傅曾写信给我,开头称呼都是‘子安’,而章夫人给我信开头是‘晏之’,是你故意放的吧?你曾说过太傅与太子吵架那日,太子说纯粹是因为见不得比自己优秀的人才毒杀我。而昨日太子说,他告知太傅我是皇子,你却故意不提。你与萧妃应该在先皇后死前就知道这件事,并且想借太子的手杀了我,然后嫁祸给太子。”
“只是没想到我没死成还拖了这么久。”
三皇子眸子微眯:“这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太子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去给你下毒。”
王晏之道:“确实不会听你的话,但若萧妃给太子施了祝由术呢?”
薛如意和薛二面色古怪:王晏之知道当初佛寺他们用过祝由术了?
“我曾特意询问过巫师,祝由术要使用特殊之类的工具,会发出类似环佩相击的响声。太子十岁那年也听到过这样的响声,然后就不断的做梦我将来会杀了他登基。”
“太子高烧那日,我恰好也去了东宫,进寝殿时正好碰到萧妃还有她身边宫婢没来得收起来的玉制铃铛。那铃铛上还刻了符文,当时我年纪小,好奇多看了两眼,太子昨日提起我才想起来。”
一条条全中,三皇子脸面有些难看。
不愧是王晏之,脑瓜子倒是转得快。
薛家几人惊叹:萧妃和三皇子太奸诈了,居然十年前就在布局。
太子完全栽了进去。
薛如意疑惑的问:“绕了这么大一圈,三皇子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太子,不然现在也不用这么费劲。”
薛大替王晏之解释:“大概是当年皇帝说了什么了不得话,比如要让晏之继承大统。萧妃想先弄死晏之,又不想自己动手,就利用刚失去先皇后庇护的太子。但多年后,太子羽翼渐丰,她又觉太子才是威胁吧。”
几人齐齐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心中大骇:薛家人和王晏之是魔鬼吧,猜得丝毫不差。
他努力维持高傲的模样,嘲讽笑道:“对,太子和承恩侯府都被我和母妃玩了。既然你们都猜到了,那背后捅刀的理由也勉强能接受。太子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王晏之了。”
他呵呵笑起来:“你斗不过本王的,太子死了父皇都不追究,你觉得你若是死了,父皇会追究吗?”
王晏之也跟着笑起来,三皇子喝道:“你笑什么?”
薛二:“他笑你找死,这个时间点跑到如意楼,是太自负了,还是嫌弃自己命太硬?”
“你刚闹出太子那事,皇上刚让你不许闹幺蛾子,你要是把如意楼砸了,又打了我们,还险些弄死王晏之,那该如何是好?”
薛家三兄妹同时站起来朝他靠近,三皇子警惕的喊:“你们敢,本王的侍卫就在外面。”
王晏之又喝了杯水,朝门口道:“丁野浮乔,一个也不准放进来。”
薛如意一拳挥过去,居然被三皇子稳稳接住了,他从惊慌到镇定,轻蔑道:“本王当初不过是为了接近薛家藏拙。”
王晏之瞅准他开合的嘴,弹了颗药丸进去。三皇子大惊,忙松开薛如意的手开始抠喉咙,“王二三,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如意一脚踹翻在地,薛家三兄妹操起凳子就砸。屋里乒乓一阵乱响,三皇子护卫在外面吼叫,却被丁野浮乔拦住不能进寸步。
楼下众人全都仰起头看热闹,有不怕死的甚至跑到二楼看。
雅间里东西乱飞,有些直接破门而出砸到了一楼,如意楼被砸得一团糟。围观的人躲闪之余,听到里头传来薛家几人的声音。
“哎呦,三皇子别砸了。”
“三皇子,你别打我哥哥。”
“三皇子,晏之打不得啊,他身子骨还没好。”
一刻钟后,雅间的门砰咚一声阵亡,几人拉扯间,三皇子直接摔到了一楼。
薛家三兄妹各个长发凌乱,嘴角乌青,探出头来张望。
顺天府的人接到报案很快赶了来,摔断腿的三皇子仰头在地上浑身都疼,指着薛家三兄妹道:“快把这群刁民抓起来。”
顺天府尹刚上楼就见承恩侯世子躺在地上,衣裳上全是血,嘴里还在吐血,人只剩下出的气了。
薛如意半抱起他,哭道:“我们要去告御状,三皇子不满我夫君为太子说话,跑来寻衅打砸如意楼,还打伤我夫君。”
拐着腿的三皇子:擦,这一家人是戏精吧,方才王晏之还好好的,转眼就躺地上了。
顺天府尹看看断腿的三皇子,又看看躺在地上的王晏之,貌似王世子伤得重一些啊。
“三皇子,皇上刚说不许你在上京闹事,您看?”
三皇子腿疼得厉害,大骂道:“你眼瞎吗?人又没死,他吐了十来年血也没见怎么样。”
他刚说完,原本还在吐血的王晏之就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
三皇子:“&a;a;¥&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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