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的三人十分憋屈, 陆太后和皇后明知道皇帝偏心却无可奈何。
一众后妃鼻观眼,眼观心都默不作声。
好好一场皇家游园会因为有病的王晏之变得奇奇怪怪。嘉佑帝命人把落水的三人送回去,又把王晏之和周梦洁单独喊到八角亭里, 想到四周都是水,又顺带喊了薛如意, 让她时刻盯着人。
重重守卫下, 八角亭只余下皇帝、周梦洁、王晏之和薛如意四人。
他仔细打量王晏之半晌,才问:“你真有脑疾?”瞧着好好的也不像啊。
王晏之上前两步, 嘉佑帝眼神微眯, 不动声色转了一个方向。王晏之内心嘲讽, 面色却一本正经:“臣自然不敢欺君。”
嘉佑帝有些郁闷:太子和老三都没了,老二又腿瘸的, 另两个皇子还小, 如今晏之脑子有病, 这要如何是好。
忧心的嘉佑帝继续和后妃泡温泉,交代薛如意务必把人亲自送回去。
马车压着厚厚的雪前行,王晏之抱着手炉,脸缩在狐裘里盯着薛如意瞧。薛如意瞧了他一会儿皮笑肉不笑道:“没事推他们做什么,你就不会夜里套麻袋吗?”
王晏之长睫煽动:“忍不了。”
薛如意:“忍不了?这下全上京城都知道你脑子有病,若是将来娶不到媳妇是不是还要怪我?”
王晏之轻咳:“不会, 反正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薛如意才不信他的鬼话,“那你不想要孩子?”
他神色认真:“有也可,无亦然, 我只珍惜眼前人。”
然后王晏之和丁野就被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丁野瞧着远去的马车嘀咕道:“世子, 方才还好好的, 世子妃怎么就生气了?”
王晏之摸摸鼻子,讪讪道:“说了一句肉麻的话。”其实,也不算……肉麻。
丁野欲哭无泪。
那日后,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承恩侯府的王二郞脑子有病。受不得刺激,尤其是不能靠近薛郡主,不然他随时随刻发疯推人。
事情越传越邪乎,丁野愤愤不平,王晏之倒是淡然。
“不用管,做个疯子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哪天他疯起来,连多管闲事的皇帝也一并捅了。
嘉佑帝倒真因为他的病,歇了给薛如意相看的心思。
他看薛家姑娘的眼神太过执拗,就怕一不小心真疯得彻底了。
上京城一众公子狠狠松了口气:就让疯子王晏之和力气大的薛郡主锁死,别出来祸害他们了。
皇帝去了一趟雅舍后,雅舍门票直接提价到一百两一张,饶是这样还是抢不到票。
原本说好一天放三十张,最后干脆直接定为十张,还得提前约时间。
生意步上正轨后,薛如意时常去雅舍帮忙。王晏之顶着风雪三餐准时送达,每次都能恰好碰到饿死鬼投胎的李清翊。但凡他在门外等,李清翊一定骑着马夹在俩人中间。
王晏之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友善。
每每这个时候,李清翊就戒备道:“别告诉本王你有病啊!”他可不信这个。
大年三十日那晚又下起大雪,王晏之赶在凌晨前给薛如意做了一碗饺子送过去。他没走正门,而是直接翻墙去她院子,避开满府的猎犬,顶着簌簌风雪来到薛如意房门前。
屋子里还亮着灯,她定然是还没睡的。
他踩着积雪走到窗户底下,敲了两下。
窗户从里推开,他满目欢喜的提着食盒道:“如意,我给你做了饺子。”
窗户里露出李清翊贴满纸条惊讶的脸。
屋子里还围坐着薛家三兄妹,手上都拿着牌,脸上贴着不同的纸条,皆是惊讶的瞧他。
王晏之
:“……”
还是薛二反应快,走过来隔着窗户把食盒提进去,笑呵呵道:“哎呀,正好饿了,小王你也进来,我们正巧在打红星五。你在旁边加塞,谁输了你就替谁。”
王晏之没接薛二的话,而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李清翊:“这个点你怎么在这?”
李清翊叹道:“一人在京都孤寂,如意特意去喊我守岁。”
王晏之:“苏嫔不在?”
李清翊疑惑:“难道你不知,昨日忠勇侯府阿芙郡主进京了?本王母妃去她府上了。”之前他母妃一直待在别庄,他也不能随意去看,如今阿芙提前来了,正好可以换了身份去她府上做乳娘。
他母妃常年待在深宫,除了宫里伺候的老人,只怕皇帝和太后都忘记母妃具体何等模样了。
衣裳一换,面容稍加装扮,待在府里不出来,没人会注意的。
薛如意晃晃手里的牌,问:“殿下您还打不打?”眼睛瞟都没瞟王晏之。
李清翊连忙大步坐到桌前。
薛二提着食盒问王晏之:“你要不要进来,不进来我关窗户了。”
王晏之默不作声跳进窗户,一进去屋子里的小凤就欢快喊:“傻帽来了、傻帽来了、傻帽来了。”
撑着窗户的王晏之险些没摔死。
熬了一夜的人加塞一晚上也没能上桌,纯粹就是个送餐的大冤种。
直到四人玩得太累,趴在桌上睡着了,眯了会儿的王晏之才起身把薛如意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从袖带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放在她枕头边上,然后默默收好食盒,踏着东方昏暗的鱼肚白从前院出去了。
早起锻炼的薛父挠头: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王晏之同他问好,薛忠山踩在满地的爆竹红上,警惕道:“大年初一不兴拜年的,拜了也没有红封!”
王晏之轻笑:“那我明日来拜年可好?”
若是他同如意没有合离,明日应当陪她回娘家的。
“你来便来,记得别空手就成。”
得了应允的王晏之开心许久,隔天他登门拜年时,薛父把他迎进门,做了满桌子菜,招呼他吃。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正厅,疑惑的问:“如意、大哥、二哥呢?”
薛忠山没心没肺道:“哦,翊王邀他们去府上玩了。”
王晏之:“……”
王晏之匆匆用了些饭菜就从薛家出来,马车经过翊王府时,丁野扭头问:“世子,您要不要进去?”
马车里的嗓音浅淡,听不出情绪:“不必!直接回府吧。”
丁野惊讶一秒,听话的把马车往侯府赶,只是才到半路,又听里头的人道:“还是去翊王府上……”
丁野又把马车往回赶,赶到翊王府,里头的人又不下来。等了半一刻钟又吩咐回侯府,就这样丁野来来回回从侯府到翊王府赶了五趟,天已经暗下来马车里的人终于挑开帘子跳下马车走向要关上的翊王府大门。
守门的小厮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迎上前道:“王世子,你终于进来了。”他瞧着承恩侯府的马车来来回回眼睛都起茧子了。
“你们王爷呢?”
小厮道:“殿下方才带薛家几位贵客去阿芙郡主府上了,嘱咐您要是进来就好生伺候。”话音刚落,门外的王晏之扭头就走。
小厮嘀咕道:“王晏之脑疾已经这么严重了,来回走这么多趟都不入府,问完就走,好玩呢。”
有脑疾的王晏之实在想不通,忠勇侯府有何好玩的,至于都天黑了还要赶去?
若是一刻钟前,薛如意知道戚阿芙这般难缠,定然也不会来忠勇侯府的。
他们一行人才下马车,一袭紫衣就冲了出来,还不曾看见脸,马鞭就
朝着薛如意甩过来。
薛大和薛二一惊,齐齐挡在她身前,薛如意推开他们二人,一把握住那马鞭,狠狠一拽,冲过来的人就直接被她摔了出去。
幸而李清翊反应快,拽了那人一把,她才堪堪趴在马车顶上,哎呦惨叫。好不容爬下来,捂住肚子走到薛如意面前,眼珠子亮晶晶的瞧她,用无比熟稔的语气道:“李清翊果然没骗本郡主,你力气好大啊。”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是吃了什么东西吗?还是练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本郡主?”
“如意姐姐,好姐姐……”
面前的小姑娘也就十六左右,脸蛋圆圆,眼睛是凌厉上挑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煞气有些重,喊人倒是软软糯糯的。
站在薛如意面前都同她一般高了。
李清翊轻咳两声,把她拉开,训斥道:“怎么没大没小的,万一如意没接住,不是伤到人了。”
戚阿芙道:“才不会,她力气那么大,身手也利索,要是在陇西长大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女将军,你休要看轻她。”
原本不太高兴的薛如意被她夸得舒坦,倒是对她改观了。但接下里,戚阿芙时刻缠着她,还非要更她歃血为盟,结拜姐妹。
用戚阿芙的话说:她们都是女中豪杰、年纪相仿,封号一样,这就是天定的姐妹,不结拜连老天都看不过去。
趁她去拿香炉的功夫,薛如意看向李清翊,呵笑两声道:“你不是说她同我性子像,哪里像了?”她除了做生意,基本上不喜欢说话。
李清翊讪讪道:“她见到别人也不这样,只是太喜欢你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样的喜欢有点让薛如意窒息,她朝薛大薛二使眼色,三人趁着戚阿芙没回来,赶紧跑了。
然而刚上马车,戚阿芙就追了出来,赖在她马车里非要跟着一起回薛府。
除非薛如意同她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义结金兰勉强可以接受,歃血为盟还是算了吧。
马车一路回到薛府,薛如意拉开戚阿芙的手,道:“阿芙郡主还是回去吧,我有哥哥,不想要姐妹。”
戚阿芙愣了愣,原本欢快的眸子突然蓄泪,整个人缩成一团,难过道:“从前我也是有姐姐的,陇西城破时她被羌人杀了,尸首挂在城楼上来羞辱我阿爹。”她伸手过去扯薛如意的手,弱声道:“我阿姐叫戚茹,如意姐姐,你做我姐姐好不好,我没有亲人了。”
薛如意并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不能感同身受,但她没亲人,是好可伶。
她听得动容,“歃血不行,结拜可以。”
戚阿芙破涕为笑,“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回我府上,香炉都备好了,不歃血祭拜天地就行了。”
外头已经天黑,戚阿芙拉着薛如意冲下马车。薛如意脸黑,手轻轻挣了挣:“松手,我不去。”这么晚了,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戚阿芙可不管这样,只要一刻没结拜,她就怕姐姐没了。
就如同她的阿茹姐姐一样。
她还要拉,斜刺里一只手挑开她的手,冷声道:“她说了不想去。”
戚阿芙退后两步,借着那人手上微弱的灯笼光看清他的样貌。
雪衣乌发,眉目如陇西的星月,凄冷孤绝透着极致的艳。清瘦病白,弱不胜衣,只有那握住薛如意的手,指骨有力,不容人掠夺。
戚阿芙凤眼眨了两下,兴奋地问:“你就是那个脑子有病的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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