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还在迷糊状态的他已经被荒川的八个电话吵醒,说是今天冰协的拍摄要提前一小时。
因为这几天都是8点钟开始的通告,严重睡眠不足的羽生现在正坐在床上,一脸不高兴。
当第九个电话响起的时候,他还带着一点起床气,伸手就摁了下去,然后关机。
随即,我的电话响起了,接起电话,是可怜的庆应:“予夏小姐,冰协那边要把拍摄时间提前,我现在和司机过去接羽生选手,可是他刚刚挂了我的电话,现在关机了。请问您有办法联系上他么?”
“哦,我先试试看联系他。”我看着羽生已经撅着嘴起身去浴室洗漱,便继续说道:“别担心,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电梯里,羽生面无表情地吃着我做的咖椰吐司,我送他到了停车场的电梯口。
“这个是给庆应先生和司机先生的。”我把手上包好的吐司给了羽生,想必因为突然的提前,大家都来不及吃早餐。
羽生接过吐司,我又轻轻地补了一句:“早点回来。”
我的声音很小声,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只是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便打了个哈欠继续快步往前走着。
送走羽生后,我也准备出门去银座帮小敏代购。
银座,日本最昂贵的商场,和上海的新天地或者恒隆广场一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令拎着名牌包包的女性,穿梭在各式精致的专柜,我从橱窗的镜子里看了看自己,一身简单的开衫连衣裙,好像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wacoaldia,只有银座才有的高端内衣定制。比起上海柜姐的趾高气昂,这里的柜姐倒是平易近人的许多,尽管我和她说明是帮助朋友前来选购的,她还是邀请我去了独立顾客服务室。
我接通了小敏的视频,将柜姐拿来的衣服在视频里给小敏一一展示,微微透视的吊带裙和丁字裤,即使在独立服务室里都看得我面红耳赤。
小敏倒是非常满意,在视频里说明了一下尺码和需要改动的细节,柜姐便让我稍后,她去改动准备了。
“这个牌子的内衣设计很好,要不你也买一套吧。”小敏在视频中坏笑着:“考验考验羽生选手的定力。”
最近小敏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一个唱跳歌手,两人虽然都有了一些粉丝,但还是都大方在微博和ins公开恋情。按照小敏的说法是即使是塌房,应该也是无人伤亡吧。
“看得我都脸红了。”我摇了摇头:“不要不要。”
“哎哟,你矜持什么呀?”小敏的眼睛左右转动,似乎在打量我的穿着:“我跟你说,射手座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总是这样温温婉婉的样子,过两天可能就腻了。”
“啊?还有这种说法?”小敏的一句话似乎突然点中了什么,让我有些焦虑。
“肯定是这样的啊,保持新鲜感,你要是sexy起来,我想肯定也是颠倒众生吧。”小敏挑了挑眉:“别犹豫了,来一套吧。”
“额”我确实有点被小敏这波饥饿营销给安利到了。
“不和你说了,今天要和我哈尼去拍照。”小敏急急忙忙地要挂电话:“记得尽快帮我把衣服寄回国哦”
“哦哦,好的。”我应和着,心里却在一直犹豫着刚才的事。
“小姐,您的衣服改好了。”柜姐敲门进来,把包装好的购物袋递给了我。
“哦,好,谢谢。”我结过衣服,起身准备离开,但刚挪了挪脚,又回头,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个也给我来一套吧。”
“嗯?好的好的。”柜姐礼貌应答着:“那请告诉我您的尺码?”
我微微脸红点头,敏导购安利成功。
午饭后,我把小敏衣服寄出,返回时恰好在公寓门口又一次偶遇15楼的婆婆,彼时她还是穿着和服,有些吃力地拎着手上的大米。
“婆婆,下午好。”我上前打招呼,并接过大米:“我来帮您吧。”
“谢谢你。”婆婆点头微笑,就是这样寻常的一颦一笑之间,也有着一种高贵,这种高贵与上午在银座遇见的贵妇完全不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气质。
电梯停在了15楼,我将爷爷推出了电梯,这里的公寓每层构造都一致,门前的名牌上写着中森二字,这个是东京常见的姓氏。
“如果方便,请进门喝杯茶吧。”婆婆说道,我也不便推辞,便答应道。
房间里的构造和楼上一样,只是装饰风格是传统的日式装修,客厅是一个很大的日式榻榻米,中森爷爷坐在了靠左边的位置,他的左腿上绑着绷带。
“这位是昨天跟您提到的住在楼上的花滑名人的助理。”中森婆婆还是用着古日语介绍着,听着还是有些别扭。
“您好,我是中森。”中森爷爷撑着手起身跟我致意,却并不像中森婆婆那样用古日语说话:“昨天真是非常感谢你。”
“中森先生,中森太太,你们好,我叫予夏,来自中国。”我弯腰鞠躬向两位致礼。
“请坐下吧。”中森婆婆请我到榻榻米坐下,从柜子中拿出了茶道用具。
坐定之后,我注意到了茶几的玻璃桌面下放着几张照片,这是老式日本人喜欢收藏照片的方式。其中一张发黄的老相片特别引入注意,照片上少女应该是中森婆婆,穿着十二单,这是日本贵族才有典仪服饰,照片右下角用日文写着久弥宫惠子。
我曾在学日本史时知道,久弥宫是日本华族宫家中最出名的一支,大正天皇的香淳皇后就是出自这支。再想起的此前中森婆婆的仪态和说话习惯,估计便是自小出生华族的原因。
“这是惠子年轻时候的照片。”中森爷爷的脸色有些复杂,似是骄傲,却也带着遗憾。
“请喝茶。”中森婆婆递来了抹好的茶叶,我郑重结果,喝了两口,将茶碗的图案转向了外面,按着印象中的茶道礼仪,但似乎中森婆婆有些不满意,微微示意我将茶碗移动一些。
“对不起,失礼了,让两位见笑了。”我慌慌张张地道歉。
“予夏君是中国人,已经做得不错了。”中森爷爷似乎很懂妻子对于礼仪的习惯,怕我尴尬,便在一旁打圆场,中森婆婆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见两位老人有些尴尬,便转了话题问道:“中森先生的脚是受伤了么?”
“前两天扭伤了,人老了,筋骨好得也慢一些。”中森先生有些无奈地说道:“没啥大碍,就是不能出门怪闷的。”
“我已经约了医院的护工周末来装轮椅了。”中森婆婆看着一旁已经到货的轮椅,一边安慰道:“您再等两天。”
“这个轮椅,应该我可以帮忙。”我看到轮椅上拜耳外包装,便认出此前爷爷摔伤,也是用这个型号,我和予冬都装过。
“怎么能麻烦予夏小姐呢。”中森婆婆还是不太想麻烦我。
“没关系,这个很快的。”我微笑道。
“那就辛苦予夏君了。”许是已经闷在家里多日,中森爷爷听到也可以装好轮椅,表情都愉悦了不少。
“可以帮我拿一把剪刀么?”我走到轮椅的边上。
“可以。”中森婆婆打开书房的门,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和服工作室,里面摆满了各式成品和半成品的和服。
中森婆婆找到了一把剪刀递给我,我打开箱子,这款轮椅本来就无需太多专业安装,顺着说明书和之前忆,很快便把轮椅装好了。
我先自己坐了坐,保证安稳后,将轮椅推到榻榻米边上,说道:“中森先生来试一试?”
“好啊好啊。”中森爷爷有些迫不及待起身,中森婆婆急忙去扶他,稳稳当当坐在轮椅上。
“如果前进按这个键,停止是这里,后退是这里”我耐心地解释着,确认中森爷爷都已经明白使用的方法。
“谢谢你,予夏小姐。”中森婆婆再次表示感谢,而后返回书房放置剪刀,身穿和服的她依旧是优雅高贵。
“我从前是和服师傅。”中森爷爷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房,便在一旁解释着。
“难怪总能看到中森夫人都穿着和服,想必都出自是中森先生的手笔。”我微微向书房方向走了走,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和服。
“我做得不好,怎么配得上给惠子做衣服。”中森先生摆了摆手,有些惭愧说道。
我认真看了看屋里的和服,确实是很老式的款式,别说和伊藤聪美这样巧夺天工之作相比,即使是寻常路上常见的和服款式也是比不上的。
“怎么这样说?你做的衣服一直都很好看。”这是中森婆婆少有不带敬语的说话,似乎很想急切地证明着丈夫的能力。
“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是服装厂还是和服店,总是倒闭,害得你跟着我受苦。”中森爷爷的语气似乎变得很低落。
从前在学校的日本近代史课上,教授说过虽然二战后日本废除了贵族制度,但是日本旧贵族还是分为了十一宫家,仍在保有着旧贵族的秩序,诸如贵族女子少与平民通婚,若是下嫁,就会失去宫家的身份和家族的特权。
虽然不敢肯定,但我也大体能猜到,中森婆婆与身俱来的骄傲和中森爷爷偶尔显露的惭愧感,大概便是来源这段跨越门第的“禁忌之恋”。
“我也觉得很好看。”无论如何,我还是出于礼貌地夸赞着。
“是么?”中森爷爷可能许久没有听到除了中森婆婆之外的人夸赞,有些激动道:“予夏君,不如试一件吧。”
“好啊。”我点了点头,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和服了。
我在中森婆婆的引领下,选了一件淡蓝色的和服,前胸后背还绣着粉色的樱花。中森婆婆关上了书房的门,亲自为我穿上了和服,她对和服的礼仪得体,即便是衣襟开口的位置都很讲究。
我从书房中走出,看着客厅穿衣镜中的自己,虽然是老式和服,却意外有着复古的美感。
“这套和服就像为予夏小姐量身定做的一样。”中森婆婆还在帮我整理着袖子,一边说道:“也很和时宜。”
“予夏君的身形很好,很适合穿和服。”中森爷爷似乎也很满意。
我们三人又闲聊一会儿,中森爷爷想出门试试他的轮椅,我也不便打扰,起身想要回到书房换下和服。
“予夏君,这件衣服这样合适你,不如就送给你吧。”中森爷爷开口拦住了我。
我知道在日本的和服都价格不菲,有些犹豫是否要接受。却听到中森婆婆在身后很小声地说道:“还请予夏小姐笑纳。”
我明白了中森婆婆的意思,若是拒绝,中森先生想必会更受打击,便饶有兴趣道:“那我真是太幸运了,非常感谢呢。”
而后,我便陪着两位老人在公寓小区散了散步,蓝天粉樱,这件和服确实是浓淡相宜,如这春日的东京天气一般。
我们返回公寓时,一楼的电梯门打开,是刚从停车场上楼的羽生,刚刚过了五点钟,他今天好像回得比平时早一些。
羽生看到了一身淡蓝色和服的我,先是原地愣住了十秒,眼角似乎瞪大了一圈,然后抿了抿嘴唇。
“羽生选手,您回来了。”我还是低头保持着在外对他的礼貌。
“嗯。”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两位老人进入电梯,他才让出了位置,朝我门点头致意。
我随后也进了电梯,因着被中森爷爷的轮椅隔着,和羽生分别站在了一角,我悄悄瞄着电梯门上的倒影,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目光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我。
两位老人到了15楼,我点头和他们道别。电梯的门关上了,羽生马上往我的身边走了一步,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我。
16楼到了,我按住电梯的开门键,等羽生出去,但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傻傻地看着我,直到我低声提醒他:“羽生君,到了?”
“哦哦。”羽生看了看楼层,径直出了门,却没有朝家的方向走去。
“羽生君,这里?”我急忙叫住已经晕头转向的他。
“哦哦哦。”羽生回过神来,才转身和我回到房内。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将他脱下的鞋放入鞋柜,却见他还是站在玄关的位置愣愣看着我,没有任何回应,我又再轻唤了一声:“羽生君?”
“哦哦哦?不是你早上说要我早点回来么?”羽生径直走到沙发上,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我。
“那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昨晚你都没睡几个小时。”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端给他,随即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羽生见我坐下,竟突然紧张了起来,微微立直了身体,在此上下打量了我:“这件和服?”
“15楼的中森先生之前是和服师傅,便送了这一套衣服给我。”我站起身来,在他的眼前转了一圈:“好看么?”
“好看。”羽生可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多么痴汉。
“虽然比不上你的晴明战袍,但是也很有复古感。”我微微弯腰,学着中森婆婆的样子,优雅地向羽生行礼:“晴明大人,我现在给您准备晚餐。”
羽生继续发愣,我心下微微一叹,好吧,今天是反应迟钝的晴明大人。只得先回房间,换下和服再说。
我伸手去要解开腰封上的腰带,却因为被限制住腰部,无法碰到,只能伸出头去,对着沙发上的羽生喊道:“羽生君,能帮个忙么?”
“什么?”羽生好像已经回过神来,起身走进房间。
“帮我解一下腰带?”我背过身去,等了很久,他就好像又石化一样,直到我再低声喊了一句:“羽生君?”
转过头去看着他,他愣愣地伸手解开了我腰间绳带,我放下腰封,脱去外衫,正要脱内衫时,才发现他还在愣愣地看着我。
“那个,我要换个衣服。”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
“哦。好的。”他走到窗边,背过身去,逆着夕阳的光,翩翩而立。
我在他身后的影子下,正要伸手去松开胸前的绳结,却感知到眼前的身影突然移动。抬头时,羽生已经转回身来,他的手放在我胸前的绳结上。
我的心跳开始的慢慢上升,却看见他的喉结微微蠕动了一下,而后是一句摄人心魄的:“我帮你。”
夕阳之下,身上的和服慢慢地滑落,轻飘飘地,就像樱花在风中落下。
晚上九点钟,我在煎着锅子里的饺子,身体微微酸胀,又饿又累,瞥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里面的水声淅淅沥沥,拜他所赐,这个点还没吃上饭。
羽生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穿着背心和裤衩,作为始作俑者的他,倒是精神抖擞地坐在餐桌前,突然看到了白天被我放在椅子上的内衣袋子,提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没什么?敏敏酱让我帮忙买的。”我吓得放下了锅里的东西,上前伸手抢过袋子。
“这样啊。”羽生没有在意,伸展了一下手臂:“感觉一会儿今天可以再加强一下力量训练。”
我一边感慨着这位奥运冠军的体力,一边把内衣袋子收到衣柜的最里面。
好像,取悦他,并不需要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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