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匆匆的都灵之行后,我们又返回了日本,准备参加月底的琦玉的全日赛,因为反复连轴转的飞行和比赛,羽生出现了轻微的身体不适和进食困难,赛前我们选择在东京稍作休整,由美伯母也前来一起照顾。
虽然羽生的状态已经很低落,但是日本冰鞋和媒体早有把这次比赛给宣传得沸沸扬扬,东京四处都可以看到羽生全日参赛的宣传片。
一个工作日的中午,我约了予怀在大使馆附近的港区元麻布附近吃饭,按照予怀的习惯,选择了一家中国菜。
“东京的中国菜真的比多伦多的地道很多。”予怀尝了一口桌上的龙井虾仁,表示非常满意。
“因为本身食材和做法都很相近。”我给他沏了半杯茶,浓浓的铁观音茶香扑鼻而来,显然是福建茶独有的味道。
“差点忘了,你的手艺也很不错,记得在加拿大吃到的那道拌荞麦面,真令人印象深刻。”予怀笑着说道:“羽生真是好福气。”
“不过是家常菜吧。”我笑了笑,抬头看他,正品着杯中的茶:“在东京还习惯么?上次真的谢谢你了。”
“不是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言谢。”予怀还是一副文绉绉的样子:“至于东京,一个人,和在多伦多没什么两样。”
“可惜我在东京的时间也不多,不然倒是常可以出来聚聚。”我转头看到窗外巨大的羽生全日宣传图,占着满满的办公楼外的大屏幕,这次的全日有冰协和名古屋系企业的投资,估计又想借着羽生的人气大赚一笔。
服务员上了最后一道甜点,雨花汤圆,来自予怀家乡的美食。雕花汤圆在一碗清水之中,仿佛出水芙蓉般清澈。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予怀低声念着,大概是老子的话,他常常这样,我也没有怎么在意,伸手舀起一枚汤圆,却听予怀继续说道:“我父亲常说外交之道,最忌锋芒毕露,羽生被捧得这样高,怕是有人想要推他一把也很容易。”
“啊?”被我咬了一口的汤圆,滑入了碗里,黑色的芝麻馅瞬间将清水染成墨色。
从港区回千代田的路上,路过的商场,办公楼,地铁站,总能看到羽生的各式宣传海报,看着他的越来越大张的海报和清晰的照片,却越加让我感到心里发怵,和冰协相关的回忆从年初荒川的仙台到访,到世锦赛事件,再到此前过度宣传的日本大奖赛,我和白熊教练同时出现的护照问题…
这些细思极恐,又让人不寒而栗的每一个瞬间,但,羽生知道么?还是,他不愿相信,就像刚才那碗黑芝麻汤圆染黑的清水。
在回家前,我还是收拾好了心情,将这些杂乱无章的猜测和肮脏的阴谋藏在内心深处。
上楼时遇上中森夫妇,许久不见,和他们礼貌问好,只是奇怪,中森先生怎么又坐上了轮椅。
两位老人继续在中庭散步,这个季节庭院里装饰的是日本槭美峰和绣线菊,春秋观叶,冬日观杆,别有一番日式韵味。
我看着两位老人相视而笑,突然有了想和羽生相伴一生的念头,这是从前未曾敢想的天长地久。
回到了家,如往常一样和由美伯母准备着晚餐,牛肉、鱼肉、鸡蛋和大豆,都是蛋白质含量极高的食物,赛前厌食造成肌肉流失对于运动员而言,无疑是慢性中毒。
晚餐的时候,羽生还是食欲不佳、但可以看出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接受桌上的食物,一口一口地塞进嘴里,直到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去洗手间把他们都吐了出来。
我跟在他的身边,打开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冲去呕吐物,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吐出来就好,没关系的。”
这是压力造成的适应性障碍,在都灵的时候就有了进食恶心的前兆,营养师和医生都表示只要消除压力,保持心情愉悦,情况就会好转。只是回到日本后,巨大的压力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夏夏,yuzu怎么呢?”由美伯母拿着水杯走到了洗手间门前。
我接过水杯,递给羽生漱口,柔声说道:“应该是刚才吃得太急了,吐出来就好。”
我不愿意在徒增母子两人的相互担心和焦虑,尽量把事情说得云淡风轻一些。
直到了晚上,我拿着水进了休息室,羽生躺在了地上,耳畔是花开的旋律,我侧眼看到电脑里是他刚刚浏览的网页,关于羽生结弦的各种新闻,或好或坏,反正都是些极端的评价。
我跪坐在他的身边,他挪了挪头靠在了我的腿上,闭着眼,皱着眉:“羽生结弦,羽生结弦,什么都是羽生结弦,下辈子,我肯定不做羽生结弦了。”
可是,这辈子你已经是羽生结弦了,我伸手抚过他的眉心,努力试图抚平这里的褶皱。只是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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