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温柔的声音, 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自己,尊重她, 询问着她的意愿:“可以吗?”
唐梨在等着自己答复。
可是楚迟思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或许, 这世上许许多多的问题,本来就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无论是询问的人还是回答的人,都在各自寻找着不同的声音。
唐梨松开了手,指腹转而擦过她的面颊, 细腻的纹路触碰着肌肤, 有一点痒痒的。
她真的抱了过来。
只不过是很轻、很轻的一下, 手臂环过脖颈, 鼻尖埋在肩颈,长发纷涌地落在怀里, 落下星星点点满怀的梨花淡香。
楚迟思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可声音梗在喉中,慢吞吞转了好几圈,就是说不出口。
好温暖。
她垂着头, 心想。
唐梨只轻轻抱了一下, 很快便退了回来,打量着楚迟思的表情, 试探着喊道:“迟思?”
楚迟思斜睨她一眼, 没说话。
没生气就好, 唐梨放下心来,又开始揣着不安分的心思, 蹭过去些许。
她摆出那一副常用的委屈表情, 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对方, 又开始了逗老婆大业:“迟思, 笑一个?”
楚迟思沉默片刻,将黑色工程手套摘下来一只,指节细白漂亮,怼着唐梨面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唐梨没躲开,一时愣住了。
指尖滑过肌肤,极轻极柔。她腕间的香气淡淡地散开,呼吸声安安静静地流淌。
细细密密地溶进心里。
楚迟思只捏一下手便收了回来,声音沁着点冷意,警告说:“都说了,不许这样看着我。”
哪样?可怜巴巴那样吗?
唐梨心想:好的迟思你完了,这个表情已经被深深刻在我骨子里,你一生气我就立马拿出来用。
面颊莫名其妙地有点烫,唐梨眨了眨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老婆,这不公平。”
楚迟思没懂:“什么不公平?”
“和你结婚这么多天,我可是恪尽职守地遵守着咱们的婚约条款,多么老实,多么规矩,反而是你,老是动不动就违反条例。”
唐梨振振有词地说着:“凭什么你可以随便瞪着我,盯着我,我就不能多看你几眼了?”
老实,规矩?????
这两个词放在谁身上都可以,但是放在唐梨身上那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想想她做过的一大堆“混账事”:抢书、抢背包、抢耳机、拆武器、整天翻墙跳窗、深夜两点唱情歌扰民、发烧硬塞人家三块巧克力——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你瞧瞧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唐梨说:“世上本没有路,走过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假话说了一千遍就成真;只有不要脸,才可以追到老婆。”1
系统:“…………”
那个残忍无情、手起刀落毫不心慈手软的楚迟思,最近脾气怎么变这么好了?
快点,把这个攻略者给刀了吧!!
就连楚迟思都因为她这一番话愣了愣,目光里充满了质疑,有点无奈:“你…确定?”
“当然是了。”唐梨大言不惭。
。
事实证明,没有唐梨的干扰。楚迟思的动手能力很强。
那些硬邦邦的金属块和螺丝在她手里,就跟活起来了一样,她动作麻利迅速,十分钟就把剩下的燃气灶给装好。
漂漂亮亮,和崭新的一样。
完全没有之前被“轰炸”过的痕迹了。
换“衣服”换了半天的厨师也回来了,看向楚迟思的目光里,酝酿着指责、难过、不安、愤怒、悲伤等等复杂的情绪。
楚迟思“咔嗒”一扭按钮,火苗腾地窜起,她声音淡淡:“修好了。”
厨师幽怨地说:“本来就是好的。”
楚迟思当作没听见:“我重接了线路,你待会可以试试开大火炒菜,速度和效率都会快很多。”
厨师更幽怨了:“你确定这‘大火’是好的?不要直接窜出来,‘又’把厨房给烧了。”
他在“又”字上死死咬着重音,眼睛里饱含热泪,愤怒地瞪着楚迟思。
楚迟思有点心虚:“…嗯。”
在厨师尝试“大火”功能并且“发大火”之前,唐梨又哄又骗,赶紧把楚迟思给拉走了。
两人回到餐厅,孩子们已经大多吃完饭,正躺在地铺上午休。
两名老师正在吃午饭,挥挥手让唐梨两人也过来,询问说:“两位小姐要吃点吗?”
两人没有拒绝。
碗筷陈旧,就连小椅子都咯吱咯吱响,简简单单的几个菜,却做得很香。
楚迟思慢吞吞地吃着,唐梨倒是速度飞快,三下五除二便扒拉完一小碗饭,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去帮老师们洗碗洗碟子。
系统的声音响起,阴魂不散地在耳边环绕:“任务,记得每日任务哦。”
唐梨一想到这个就头疼,她拿着小刷子洗着碗,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坐在远处的楚迟思。
楚迟思低着头,正拿着一块四方形的小毛巾,沾了点水,慢慢擦着桌上的一小块污垢。
指尖轻晃着,在微暗的室内白得发光,她慢慢地,一圈圈地擦拭着,瞬息便将呼吸夺去几缕。
唐梨咽了咽喉咙。
她又有点饿了。
午饭是指望不上了,但是下午的小零食时间有很多机会,唐梨飞速盘算着,几下就把碗碟全部刷好,齐整地列好。
旁边的老师们都惊呆了,看看唐梨刷好的一小摞,又看看她们面前的零星两三个碗,有些不可置信:“您,您这是……”
她动作太过于娴熟,速度又快,每个碗都被刷得极其干净,一分钟顶别人十分钟的工作量。
唐梨说:“练出来的。”
老师们还在震惊中,不知道一位大小姐为什么对刷碗如此熟练:“这-这是怎么练出来的?您是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吗?”
她们说:【专业训练】
无意间的四个字让唐梨一僵,擦桌的手猛地顿住,细白指节嵌在泡沫里,死死向里攥着。
心脏剧烈跳动着。
呼吸微滞,一秒,两秒。
唐梨仰起头,绽出个笑容来,声音明朗轻快:“怎么可能,我只是家务做得比较多而已,唯手熟尔。”
说着,她瞅了眼楚迟思,随口胡扯:“之前和老婆吃贵族冰淇淋,结果卡里钱不够,被卖到店里刷了五六年盘子。”
老师们:“…………”
这句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假话,唐梨低头继续擦着桌子,只不过动作收敛了几分,心脏还在狂跳着,不由得一阵后怕。
她不露声色地看了眼系统。
耳畔一片寂静,隐约能听见些打字声,系统屏幕也只有个缩略图,应该恰好没有留意到自己这边的动向。
不行,最近还是有些松懈了。需要更加谨慎些才行,不然一步错步步错,只能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唐梨冲洗去手上的泡沫,用纸巾擦干净手,晃悠着踱到楚迟思身旁:“迟思,干什么呢?”
楚迟思瞥她一眼,把擦桌子的那块小布顺势往唐梨手里一塞:“这么闲?给你了。”
她声音小小的,很软。
几个字悄悄地落在耳朵里,直挠到心尖去,这种时候总想吃些甜的东西,比如白色的棉花糖,或者一个软绵绵的人。
唐梨接过抹布,湿了点水,再倒上几滴洗洁精,揉出泡沫来,微一用力,刷刷几下把桌子擦了干干净净。
楚迟思在旁边看,眼睛睁大一点。
刚才楚迟思正在认真对付那一小块油渍,擦了半天毫无成效,正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拿点硫酸,或者拿激光过来照一照。
结果换了唐梨来擦桌子的时候,别说那块小小的污垢了,整个桌子都焕然一新,仿佛刚从宜家搬过来似的。
她有点震惊:“你…你很厉害。”
旁边刷碗的几个老师跟着默默点头。
唐梨哭笑不得:“这有什么的,我只是有点经验,再加上力气大一点而已。”
她绞着毛巾中的水,又揉了点泡沫,准备再去擦下个桌子。
楚迟思一直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地靠近了些许:“怎么做到的?”
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身旁,唐梨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认真盯着自己动作的模样。
楚迟思挨得好近,淡淡的香气涌过来,顺着脖颈一路向上,在面侧绽开清冽的花。
揉着泡沫的手,有点飘了。
长睫密密的,鼻尖有点红,唇畔也是,亲起来软绵绵的,连气都不会喘。
唐梨存了点坏心思,抬手点了点她鼻尖:“迟思,你在看什么呢?”
楚迟思说:“观察你的行为。”
她嗓音平平淡淡的,没注意方才被唐梨点过的鼻尖,已经染上了一朵小小的白色泡沫。
晃晃悠悠的,有点可爱。
唐梨高高兴兴看了半天,看满意之后,才慢悠悠地出声提醒:“迟思,你鼻尖上好像不小心被我给沾了点泡沫。”
楚迟思很快反应过来,先是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头去找纸巾。
她叠了叠纸巾,一点点擦过鼻尖,抿着柔软的唇,愤愤吐出两个字:“幼稚。”
唐梨心安理得,笑得从容淡定:“我就这么幼稚一个人,难道你今天才发现吗?”
楚迟思:“…………”
。
到最后,唐梨基本包揽了全部的清洁工作,楚迟思和两个老师全程围观,时不时给她递水递抹布,俨然就是给她打下手的小弟们。
没办法,她效率真的太高了,一个人可以顶十个志愿者与老师,其他人来都只能帮倒忙。
老师们的工作量骤减,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
文静老师拿着包咖啡味的巧克力豆,小心翼翼地询问说:“您要吃点零食吗?”
连“您”字都用上了,可见她对唐梨多么崇拜。
唐梨刚想摇头,斜眼便瞧到了身旁的人。
楚迟思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但目光却一直落在那包巧克力上,眼睛里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微光。
唐梨顿了顿,拒绝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变了副模样,笑盈盈地说:“好啊。”
她拧了拧毛巾,透白的肌骨染上水意,水珠润湿了长指,一滴滴砸落在洗手槽中。
唐梨偏过头去,几缕长发晃到楚迟思面侧,似顽皮的鸟雀啄着面颊:“迟思,能帮我拿一下吗?”
楚迟思“哦”了声,从老师手里接过来小袋子来,也不打开,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唐梨身旁。
唐梨又说:“迟思,我想吃。”
楚迟思低头去撕包装纸,一阵“呲啦”轻响,巧克力的香气散开来,氤氲在两人之间。
她将巧克力袋递过去:“给。”
唐梨眨眨眼,抬起双手来向着楚迟思晃了晃,指节上面沾满了白色泡沫,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她神色无辜:“我没有手。”
水珠向下淌,洇出一道晶莹的痕。被润湿的皮肤剔透而柔软,隐约能望见青色的脉络。
楚迟思沉默了片刻,攥紧巧克力袋子,声音都变得迟疑起来:“你是想…我给你?”
唐梨忙不迭点点头。
她一边点头,一边还恬不知耻地靠过来些许,也不是很近,就稍微靠着楚迟思的耳尖,轻轻地蹭了下:“迟思,可以吗?”
有几缕顽皮的金发晃过来,柔顺地滑过她的肩膀,恰好落在锁骨那一弧浅浅的凹陷处。
抖落些金灿灿的光芒,处处漂亮。
楚迟思扯着那一个小袋子,在里面精挑细选半天,选出了最小的一颗,但拿起来之后,又犹豫了片刻。
不能做得太明显,还是要先试探试探面前这一个人。她思忖片刻,默默换了个中等大小的巧克力球,递到唐梨嘴边:“给。”
那指尖透着一丝血气的红,掂着颗巧克力球,用清清澈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看得唐梨心痒痒,想要咬上一口。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唐梨俯下身子去,齿贝轻轻咬上巧克力,几缕热气从唇畔溢出,又绵又痒,烫着了她的指尖。
楚迟思颤了下,手有些不稳。
可偏偏“始作俑者”满脸无辜,嚼着巧克力球,嗓音含混不清的,还又往自己这边凑了凑:“迟思,谢谢你。”
“很甜,很好吃。”
发梢带着零落的梨花淡香,在锁骨上晃晃悠悠,滑动了几个来回,勾起一丝藏在骨里的绵痒。
唇畔贴着她的耳侧,似乎像是碰到了,又像是没有,有意无意地蹭过那微红的软骨,软绵绵地向下压。
她的呼吸好烫,声音吹拂起碎发,仿佛要在耳廓里融化成水:“特别甜。”
指节慢慢攥紧,都把袋子捏皱了。
见对方没怎么动,也没有说话。唐梨悄悄地又将身体压低几分,黑色长发拂过鼻尖,蔓开一阵幽然的凉意。
她耳尖好红,樱桃似的。
好想咬一口。
唐梨喉咙干哑,抑制住想要去咬一咬那里的冲动,只是又存了点坏心,用鼻尖轻轻蹭她的耳朵。
气流攒在唇边,慢悠悠地向她耳廓里流淌,带着又轻又柔,朦朦胧胧的热气:“迟思?”
楚迟思终于忍不住了,向后退开半步。
巧克力都被捏碎了几颗。
楚迟思抿着唇,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猫似凝起些许:“你为什么总喊我‘迟思’?”
唐梨面不改色,十分诚恳:“因为我觉得很好听,喊起来甜甜的,像是蜜糖一样。”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是她喊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不过,倒也不怎么想改。
楚迟思缓过口气来,攥着袋子的手松了一点,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不过是一个代指我这个人的‘名称’,我不认为具备触发味觉的条件。”
因为是你的名字。
唐梨笑着,在心里回答着她。
甜蜜的,温柔的,被自己喊过几百几千遍,早已细密地嵌入血肉中,融化在呼吸之间的名字。
每当念出来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想笑,想要去牵她的手,搂住她的肩膀,细细地亲吻她。
那些许许多多的,像是梦一样美好的回忆,那些会像蝴蝶一样轻盈飞起的瞬间,那些藏在心坎深处闪闪发光的宝藏。
“好吧,”唐梨耸耸肩,又道,
“那就是因为我很幼稚,我就是爱喊你‘迟思’,你还能封了我这张嘴不成?”
楚迟思之前说过她的“幼稚”,被唐梨喜滋滋地照单全收,然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可谓是又心机,又不要脸。
楚迟思:“…………”
唐梨逗老婆事业大成功,心里美滋滋地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小花,连响在耳畔的“叮咚”的声音都变得悦耳了几分。
。
“叮咚!恭喜您完成每日任务!”
机械音随之响起:“总页面【任务目标】子项【任务数值】已解锁,是否立刻查看?”
“等等,你居然连这个都解锁了?!”
系统沉寂许久不知道在干什么,忽然便跟着每日任务的完成提示音一起冒了出来。
她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解锁了楚迟思的好感度?”
唐梨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查看一下更新页面吧。”
系统的反应比她还快,唐梨话还没说完,系统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页面给弹了出来:
任务数值:【新】
1:好感度(100)
2:信任度(0000001)
3:动摇值(000)
4:【待解锁】
唐梨打量了几眼,忽地扑哧笑出了声。
她嗓音颇有些无奈,听起来懒洋洋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数据看起来很真实。”
好感度只有可怜巴巴的1点,而信任度更是小数点后跟着五个明晃晃的零,连四舍五入都不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唐梨耸耸肩:“哎,真是好心酸。”
系统吐槽说:“我看你一副悠闲自得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心酸的样子。”
唐梨很淡然:“你懂什么,我是在心里暗暗地心酸,暗暗地委屈,暗暗地难过。”
看这人懒懒散散的模样,怎么看也没有一丁点心酸、委屈、和难过的模样。
“得了吧,小一万的攻略者里头,你是破天荒第一个让楚迟思的好感和信任变为正数的人。”
系统比她还兴奋,絮絮叨叨地说着:
“过去攻略者的数值全是负数,循环全程动都没动过,自然也就不可能解锁【任务数值】的界面。”
系统叹口气:“这么多次循环下来,我都怀疑是不是程序出bug,还是电脑直接死机了。”
唐梨弯眉一笑:“是吗?”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系统嗒嗒敲着鼠标,“你虽然约等于零,但起码不是零了,值得嘉奖。”
说着,系统给唐梨调出了【好感度】的详细变化界面,只见最顶端处,赫然显示着一个巨大的负数:
【初始好感度:-1000】
唐梨:“…………”
“现在是不是觉得,你这个1点好感度很厉害了?”
系统说:“居然能把负一千给扭转成整数,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攻略者。”
唐梨谦虚道:“哎,运气好。”
她向上翻着好感度的增加记录,发现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10,+20之类的,只有在几天之前有过一次剧烈增加。
唐梨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慈善晚宴。
她那么聪明,理智到近乎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在那天该有多么绝望,才会在自己来到后增加这么多好感度。
唐梨神色黯了黯,指节间死死地绷着,掐入柔软的手心中。
很疼很疼,那就对了。
除了唐梨之外,其他是自然是看不到任务屏幕,也听不到系统声音的,楚迟思也不例外。
在唐梨心不在焉洗着碗,顺便查看着【任务数值】的同时,楚迟思已经拿着那袋巧克力,偷偷地溜到了一个角落里。
那个人只吃了一颗,便继续低头洗碗了,再加上她之前就说了“我不喜欢甜食”,楚迟思姑且决定相信她一会。
所以,这一袋子全是自己的。
楚迟思认真观察了她十分钟,发现唐梨面色如常,呼吸平稳,没有任何的中毒迹象。
应该是没有放毒的。
楚迟思安下心来,在角落里将巧克力球的袋子扯大一点点,然后拿出最大的一颗来,慢慢吞吞地咬着。
真的很香,很甜。
楚迟思连续吃了好几颗,眉眼不自觉地弯了弯,唇齿间都是咖啡的淡香,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袋子里还剩下十几枚,她有点不舍得吃。
于是,楚迟思仔仔细细地把袋子叠好,用夹子压好开口,放到一个密封塑料袋中。
然后,她把塑料袋放进一个正方形的塑料盒子里,最后再将塑料盒子放进黑色背包里,妥妥帖帖地整理好每一个角落。
旁边几名看着她给那一小袋巧克力“套娃”的老师:“…………”
不就是一袋咖啡味的巧克力吗,不吃完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这么严防死守地保护起来,生怕有人会来偷吃一样。
。
下午是手工课,不过碍于资金不足,便只是给每一名小孩子都发了张四方的纸,由之前那一位文弱老师来教大家怎么折叠千纸鹤。
唐梨两人坐在教室后头。
楚迟思对纸鹤很感兴趣,跟着老师的指示,一下下地叠着,唐梨倒是兴致缺缺。
她打了个哈欠,莫名有点犯困。
“唔……”指节抵着额间,唐梨慢慢垂着头,她闭了闭眼睛,干脆趴在桌面上,用气音说了句,“我有点困,眯一会。”
指腹压着额心,耳畔有些嗡嗡的嘈杂音。
真是奇怪,系统那家伙第一次潜水这么久没说话,也不知道又在添加什么奇奇怪怪的程序。
唐梨心里有点隐约的不安。
她趴在桌面上,眉梢有些难受地皱起,额头一阵接着一阵地疼,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睡眠不足,还是精神压力过大的原因。
模模糊糊间,似乎有人说:“好。”
唐梨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蓦然间,肩膀被人轻轻地推了一下。
很轻。
她却蓦然惊醒了,手下意识地伸向腰侧,却探了个空:那里并没有她习惯性带着的东西。
楚迟思小声说:“下课了。”
唐梨呆愣了两秒,然后绽出个笑来,说:“是吗?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精神一直紧绷着,经常半夜惊醒好几次,真正睡着的时间可能几个小时都没有,严重缺乏休息。
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乱。
唐梨闭了闭眼睛,指节摩挲着额心,肩膀却忽然被人点了点,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送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千纸鹤。
叠得干净漂亮,还洒了点金粉。
唐梨呼吸一滞,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楚迟思神色淡淡,仍旧是那个平静的语调:“给你了。”
“好漂亮,”唐梨眉眼一下子弯下来,眼睛里浸着笑意,拨弄着纸鹤的翅膀,“是迟思你叠的吗?”
楚迟思点头:“是。”
“你就叠了一个吗?”唐梨开始贪心了,连忙追问说,“就只送我一个人?还是其他人都有。”
楚迟思点点头,又摇摇头。
“纸鹤就叠了一个,然后我觉得有点无聊,就去叠了好多个三棱锥,想要建个谢尔宾斯基三角形。”
她顿了顿,忽然有点委屈:“我刚搭了两层,形状都还没出来,就被那群小孩子给弄塌了。”
唐梨:“……”
唐梨一拍桌子,说道:“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弄塌我老婆的那什么…斯基三角形?我帮你去揍他,揍一顿就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了。”
楚迟思:“???”
得亏院长奶奶还有老师们全不在这里,不然听了这话非得把唐梨给踹出去不可。
也幸好这节是体育课,小孩子们全在庭院里面玩,非常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唐梨也不想睡觉了,把本来打算在座位上宅到地老天荒的楚迟思给拽起来。
两人一同走到孤儿院的外面,沿着小路慢慢散步,吹吹风。
下午天蒙蒙的,轻风微凉。
孤儿院的围墙有些破旧了,随处可以见到破损的地方与缺口,甚至还有凸出来的一道道钢筋。
唐梨思忖着,准备请来施工队,将围墙全部翻修一遍,防止小孩子们乱跑探险时伤到自己。
这里的道路杂草丛生,鲜少有人打理,于是枝叶便争先恐后地涌出,将土壤染上鲜活而灿烂的颜色。
楚迟思解开了束着小包子的发绳,如墨般的长发便泼洒开来,在身后轻轻晃动着。
微风拂过身侧,空中带着她身上的淡香,覆着雪的草木在心间扎根,抽出清冽而又幽然的枝桠。
唐梨吹了阵风,感觉脑子清醒些了。
楚迟思锲而不舍地背着她那个黑色背包,说什么也不肯放下来,鸭舌帽檐压得很低,压下一片圆弧状的影子。
“这里确实挺偏僻的,”唐梨张望着四周,“如果真要大量购买物资,帮忙修建基础设施的话,怎么将材料运过来便成了一个大问题。”
楚迟思说:“分装到山地车上,一趟趟运送。”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除了运输费可能会高些之外,便没有什么其他的缺点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楚迟思不太会主动找话题,经常是唐梨用乱七八糟的问题去撩拨她,她心情好了,或者不胜其烦了,才会勉为其难地回答一两句。
不过,虽然楚迟思说的话少,但每一句都认真,每一句都仔细,就和她性格一样,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的。
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
层叠的枝叶遮蔽住了天空,四周能隐约听见些昆虫的鸣声,缝隙间漏出几束日光,细细窄窄地映在两人身侧。
唐梨左瞧右望,在一片矮矮的杂草中发现了几株蒲公英,便顺手折了一支下来。
她递给身旁的楚迟思,掂在手中晃了几下:“你瞧,这是什么?”
不同于之前两人逛街时,这一次楚迟思接过了她手中的蒲公英,认真打量了几眼。
想想之前被推开的百合花,唐梨深刻地意识到了-1000好感度与1好感度之间的巨大差别,决定再接再厉,继续她的逗老婆大业。
楚迟思疑惑:“给我这个干什么?”
“这是蒲公英啊,”唐梨笑着说,“吹散蒲公英的话,你许下的一个愿望就能成真。”
微风柔柔地吹过面颊,吹得头顶枝叶婆娑作响。鸟雀扑棱着飞起,在这一片寂静之中。
楚迟思垂着睫,耳畔的声音很远,亦或是很近,柔柔地散在风中,如花瓣飘落:
【迟思,你的愿望是什么?】
毛绒球似的花朵晃悠着,被她吹散了。楚迟思望着飘散的白色毛绒,漫不经心地说:“我没有愿望。”
她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愿望。”
手上的蒲公英只剩了一根光秃秃的茎,然后就被人给不由分说地抢走了。
唐梨挨着她蹲下身来,手里也掂着一支蒲公英,毛绒绒的长发蹭着她,振振有词地说着:
“没事,我有好多好多愿望。”
蒲公英递了过来,几乎要挨上楚迟思的唇畔,偏头便能看见那人盈盈的笑脸:“迟思,可以帮我吹吗?”
楚迟思犹豫片刻,挨了过来。
暖风涌过指隙,吹向蒲公英的小球,她凑得很近,有种吻上指尖的错觉。
白色茸毛飘着空中,顺着风悠悠地荡,那些说不出口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就这样散落在一片寂静之中。
楚迟思垂着睫,用手在风中拨弄着,被吹散的蒲公英抚过掌心,似纷纷扬扬飘落的雪。
她忍不住收拢指节,仿佛这样做的话,就能抓住飘散的蒲公英,就能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暖意。
楚迟思偷偷地想:
她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傍晚。
考虑到明天早上的活动,两人不打算回山顶别墅,准备就近找个酒店住两天,免得来回跑太过麻烦。
只不过,拿房卡时遇到了些麻烦。
酒店前台盯着楚迟思冰冷的视线,在电脑上面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最后硬着头皮说:“楚…楚小姐,不好意思……”
“我,我们真的只剩一间房了。”
前台战战兢兢的,看看面无表情的楚迟思,又看看身后冲自己疯狂使眼色的经理,苦不堪言:“真的不好意思。”
“我两天之前的预订。”
楚迟思声音平静,沁着些冷意,指尖点了点木制台面:“为什么会忽然满房?”
“我们酒店的系统应该出了些问题,”前台脸上挂着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不,不小心将您预定的房给出去了。”
“作为补偿,我们会免除您所有的费用,三天内将房费退还到您的卡上,还附赠两张spa卷:您今天还要住吗?”
楚迟思凉凉地瞥了唐梨一眼。
唐梨大气也不敢出。
系统还在耳畔洋洋得意:“怎么样,快点感谢我吧,赶在最后一刻把后台数据给改了,给你俩创造个二人世界。”
唐梨冷笑:“呵呵。”
明明就是把自己往火堆里推,还是扎满刀子的那种火堆。
时间已经很晚了,无论是临时去找其他的酒店,还是让管家现在过来接人都不太现实。
楚迟思还是接过了房卡。
电梯里鸦雀无声,楚迟思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唐梨撩拨也没回应,只是沉默,接着沉默,冰冷而寂静。
如藏在深夜之中的海。
幸好系统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好歹是个双人间,也有两张单人床,不至于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
唐梨已经准备好睡沙发了,假如没有沙发的话,她可能会拿个毯子打地铺。
是的,她很有自知之明。
看到两张单人床后,楚迟思神色缓和了些许,起码没有像冰川一样继续散发着阵阵寒意。
她将背包放在墙边,收拾着准备洗澡,手一拽就将唐梨系着的蝴蝶结扯散了。
唐梨:“……”
肯定是因为“拆开丝带”那句土味情话。
不过该说不说,酒店还是很上档次的,双人间十分宽敞,除了卧室外,还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阳台。
唐梨瞅了眼浴室,里面也十分宽敞。
宽大坚硬的黑石洗手台,长方形的透明镜子,还有一个插着花束的玻璃瓶,精致又漂亮。
楚迟思去洗澡了,紧锁的门后传来些许哗哗的水声,雾气遮盖着窗口,总能引起些遐想。
唐梨躺在床上玩手机,任凭系统在耳畔吵吵嚷嚷,就是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水声逐渐停了。
里面安静了一段时间,就连雾气也慢慢散去,唐梨正在用手机玩堆方块,就听见了“咔嗒”的开锁声。
紧闭的门漏开一条缝。
里面传来个楚迟思的声音,似缠绕的线,纠住她的指尖:“可以帮忙拿个东西吗?”
唐梨翻身坐起:“要什么?”
“背包的侧面,有一支医生给的药膏,”楚迟思说,“棕绿色的包装,右下角有两片叶子。”
楚迟思最爱整洁,所有东西都有条有理,唐梨很容易便找到了药膏。
她本来还想偷看一眼背包里有什么,刚准备去偷偷拽拉链,然后就看了一把银色的小锁。
唐梨:“……”
不愧是楚迟思,厉害。
她拿着药膏敲了敲门,只听见了一句淡淡的声音:“进来。”
-
唐梨小心地推开门,雾气扑面而来,似细密的雪,却又很快便弥散在空气之中。
水声悄然,香气淡淡地蔓延。
楚迟思坐在洗手台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睡衣,微微倾下身子来看她。
丝绸极黑,她又生得白,抬手时那绸布便会向下塌陷,露出一小截细腻温润的腕,在昏暗的灯光中格外晃眼。
水珠顺着长发滴落,“啪嗒”一声轻响,
砸落在唐梨的心上。
“那个药膏,”楚迟思倾下身,长发便跟着丝缕坠落,几乎要扫到唐梨面颊,“你拿来了吗?”
喉咙干哑,像被火星烧灼。
“拿…拿来了。”唐梨声音都有些卡壳,她躲开对方的视线,偏着头将药膏递过去。
她的指尖滑过手心,像是蝴蝶纤细的触须,激起一阵细密的微痒。
楚迟思轻笑:“谢谢。”
她坐在洗手台上,双腿悬空晃悠着,手腕和脚踝都还缠绕着绷带,白色纱布被拆开了些许,只是松松地缠着。
绳索捆绑留下的伤痕仍未消去,红痕印刻在细腻柔白的肌肤上,竟有着一丝娇媚入骨的妖冶,一分幽然艳丽的矜贵。
细致而精巧,遥远而高不可攀。
唐梨转身想离开,可是洗手间的门却被“碰”的一声关上,踢掉了拖鞋的足背蹭在腰间,蛇一般地将她往回勾。
手臂搭上肩膀,将她圈住。
墨色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肩头一动便滑落几缕,轻轻巧巧地便勾住了唐梨的呼吸。
“别走啊,陪我说说话。”
水汽润湿了长发,有几缕黏连在额间,她眼里含着几分水意,望向人时缱绻万分,无情更似动情模样。
楚迟思俯下身子,双臂都圈着唐梨的脖颈,膝盖抵在腰际,就那样依偎了过去。
满怀的淡香,满怀的细腻温软。
唐梨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可楚迟思却将她的脖颈圈得更紧了一点点,唇畔贴着耳际,声音如斯温柔,却比刀刃还要锋利:
“这个房间…也是你的任务?”
长发顺着肩膀垂落,有一两丝恰好拂过唐梨的手背,蔓开一阵幽然的凉意。
“假如,管理者给你发布了一个不可违抗的任务,要求你违背我的意愿,强硬地标记我。”
她问:“你会照做吗?”
楚迟思的手腕好细,能被轻易地圈在掌中。微红的指尖染着一层薄薄的光,漂亮得想让人含入口中,细细尝舐。
她抚上唐梨的面颊,轻轻摩挲着。
“你会服从管理者的指挥,还是会因为我而有那么一丝迟疑?你会担心我的感受吗?”
楚迟思眼眶微红,声音朦胧,看起来单薄而又脆弱。
她什么武器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像是受惊了,需要自己来安抚的小主人。
唐梨声音沙哑:“我——”
声音与呼吸都被指尖堵住,草木淡香沁入胸膛,悄然缓慢地向着深处蔓延,疯长出茂盛繁密的枝叶,将天际尽数遮掩。
小主人呢喃着,亲昵而又缱绻地蹭着耳尖,声音温柔得能融化成水:“你在迟疑,你在犹豫,对不对?”
“所以,你会听从我的命令吗?”
五指沿着颌线下滑,触碰着唐梨的喉骨。
那样轻柔,那样细腻,一寸一寸蚕食着皮肤上的暖意:“你会听我的话吗?”
指尖摩挲着,划过薄薄的皮肉,仿佛那里有个无形的黑色镣铐,将唐梨囚困其中,永远不能脱身。
是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我在赌你是否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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