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迟思微微一笑, 漂亮的睫弯似月牙,笑意浅浅,含着一丝危险意味:“不是吗?”
派派:“…………”
三秒后, 派派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我自己想来玩, 所以硬是把迟思姐给拖过来了!她绝对不是自己想要来的!”
唐梨:“……”
楚迟思微笑:“嗯,没错。”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显地威胁人家小姑娘……还真是楚迟思能做出来的事情。
派派冲到机器面前研究唐梨打出的分数, 而楚迟思向这边走了几步。
唐梨僵了僵, 不自觉后退。
楚迟思停住了脚步。
那双漆黑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清潭被掷入一枚小石子, 涟漪细细地荡开, 却又最终恢复平静。
“……你是不是…讨厌……”
她声音很轻, 是一缕细细缠绕在心尖的线,唐梨还没来得及触碰,那线便自己断开了:“…算了, 没事。”
楚迟思抿着唇,偏过了头,指节捋了捋颊边长发, 将眼底的一丝情绪压下去。
她站在原地没动,身侧却忽然靠过来一个影子, 梨花淡香疏疏落落, 薄纱般覆上肩膀, 温柔得是像一个吻。
“迟思,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却也不远, 那人近在咫尺, 只要走近一点, 伸手便能触碰到。
唐梨偏着头,笑意温软:“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游戏城?”
她看着楚迟思,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神色无比认真:“因为我想给你带一个大礼物回来。”
楚迟思愣了愣:“你……”
“不许说这样做没有意义,”唐梨笑着说,“能给老婆送礼物就是最大的意义,你开心就是最大的意义。”
楚迟思好久都没有说话。
她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藏起来。
藏得住一身清冷与潋滟颜色,藏得住缜密心思与周全布局,藏得住无数如潮水般,沉重而压抑的记忆。
却藏不住有一点点泛红的耳尖。
她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垂落长睫剪下一小片影子,更衬得那眼睛黑亮,鼻尖微红,软软的唇畔被咬起一丝来。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唐梨掐了掐自己的指节,很庆幸她现在是冷静的清醒状态,勉强能够把持得住。
-
派派有些不合时宜地凑过来,觍着脸拽了拽唐梨的衣袖:“喂,人渣败类?”
“怎么了?”唐梨淡定回答。
“你…你真是一条命通关的?”派派瞪大眼睛,嘴边都张成“o”形,“还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唐梨耸耸肩:“不信可以去查录像,或者问问那一堆围观的小孩。”
“我已经问过了。”
派派的声音很沉重:“他们说你非常厉害,非常牛逼,弹无虚发,witch(女巫)和tank(坦克)全都没能活过半分钟。”
唐梨挑眉一笑:“然后呢?”
派派神色凝重,忽地转身面向楚迟思,一字一句极为诚恳:“对不起迟思姐,我要背叛您了。”
楚迟思:“……?”
说时迟那时快,派派猛地揪住唐梨衣角,目光灼灼,神采奕奕:“老大,请您教我打游戏吧!!”
唐梨失笑,她不动声色地推开派派,漫不经心地说:“喂喂,别乱拽。”
她说:“我只给老婆碰。”
然后,唐梨望向楚迟思的方向,笑容可甜声音可软:“你说对不对啊,迟思?”
楚迟思:“……”
她半晌才开口:“没兴趣。”
唐梨很委屈:“呜呜,老婆不要我了。”
楚迟思:“…………”
派派虽然被推开,但还是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身后,叨叨地就没停下过:“喂喂,老大你不是说要给迟思姐买礼物吗?”
她滴溜溜转着眼睛,指着不远处【玩游戏,赢大奖】的摊位,兴奋地喊道:
“老大、迟思姐你们看:第一名奖励是超大玩偶,第二名是两张电影票,第三名是全套aiibo卡片。”
唐梨还没说话,楚迟思倒是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书文,你不是背叛我了吗?”
她似笑非笑:“我还是你的迟思姐?”
派派一噎,很是心虚:“这、这是两回事啦,迟思姐你不要生气……”
唐梨也看到那个摊位了,不过她也看到了“赢大奖”
正琢磨着,派派一拍胸膛:“老大,我们假扮情侣吧怎么样?”
唐梨果断:“不要。”
然后她转头面向楚迟思,眼睛水汪汪的,尾音扬起个小勾子:“迟思,我们组情侣小队吧?”
楚迟思冷淡:“不要。”
唐梨再次委屈:“呜呜呜。”
本来楚迟思都不想参加的,奈何派派和唐梨两个软磨硬泡,纠缠不休,硬生生地把她也给拖下水了。
用派派的话来说就是:“迟思姐一个人的脑子可以顶二十…不,两百个我们俩,僵尸都舍不得吃,她不参加游戏就是暴殄天物。”
楚迟思:“……?”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
-
第一个游戏是根据描述猜词,楚迟思本来准备坐
【第一个词】
楚迟思:“哺乳纲,食肉目,古埃及饲养其来防止谷物被偷吃。”
派派很兴奋:“猫,是猫!”
唐梨默默说:“耶,虽然我没听懂,但不妨碍我觉得老婆真棒。”
系统:“求求你,要点脸吧。”
【第二个词】
楚迟思看了眼唐梨,声音淡淡:“你之前在家里玩的那个。”
唐梨秒答:“旷x之息。”
她还和派派炫耀:“怎么样,我和老婆的默契程度,嫉妒不嫉妒?”
派派很无语:“我怎么知道你在家玩什么,我又不和你们住一起。”
唐梨更加得意:“我和迟思结婚了,领证了,还住一起了,羡慕不羡慕?”
派派:“……”
事实证明,楚迟思的脑子确实厉害。
她描述用词精准又到位,要么是派派一下猜到,要么是唐梨一下猜到,进度突飞猛进。
别的小队还在互相推锅,她们已经迅速到达最后一个词了。
不过,比起之前的毫不犹豫,楚迟思看着卡片,难得的沉默了片刻。
“派派。”她轻声说。
派派来了精神,说:“我准备好了。”
楚迟思说:“第一条法则,越接近质量大的物体,运动得越快,它相对‘流逝’得也就越慢。”
简简单单一句话,派派便猜出来了:“太简单了,是‘时间’对吧?”
楚迟思笑了笑,不过那笑意转瞬即逝,很快便被眼底的黑暗所覆盖:“对。”
她垂着睫,神色晦暗。
别的小组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组用绝对的优势碾压了其他人,直接登顶了积分榜。
接下来还有几个其他的游戏,她们三人分工明确,各尽其职:
需要动脑子的就把楚迟思推过去,需要反应能力的就唐梨上,派派负责当一条抱大腿的咸鱼。
几轮下来,她们分数越来越高,转眼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游戏:【捏糖人】
这是一个双人小游戏,唐梨死活不愿意和派派一组,派派想和楚迟思一组又被她拼命阻挠,坚决不让她们上场。
别的组在旁边看热闹:“快看快看,那个实力变态的第一名小组内讧了!”
“一高一矮两个人要打起来了!快点打起来!旁边的长发美女正在扶额,正在叹气,美女上前阻拦了!”
最后,唐梨如愿以偿。
晶莹剔透的蜜糖融化,甜腻香气一缕缕蔓出,就连呼吸也像是裹着蜜,让舌尖尝到丝缕的甜意。
楚迟思就坐在身边。
她带着一副捏糖人用的厚手套,黑色长发用皮筋松松束着,有几缕垂在眉睫间,抬眼望来的瞬间——
心也跟着不安分地鼓动。
“我来捏我来捏,”唐梨也戴上手套,偏头询问说,“你想要个什么形状?”
楚迟思说:“题目是灯笼。”
“我才不管呢,反正我们已经是积分榜第一了,就算输了这场照样第一,超大玩偶已是囊中之物。”
唐梨眉眼微弯,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所以,你喜欢什么,我捏什么。”
旁边几个组默默向这边投来鄙夷的眼神,可是唐梨会在乎吗,很是干脆利落地全部无视掉。
楚迟思拢着手:“随便。”
唐梨毫不意外,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于是俯下身子来,小心翼翼地捏着那一小团澄澈的糖块。
别的组要么在因为分工而吵架,要么因为糖块破裂而惊叫,她们这组倒是意外地和睦。
楚迟思在一旁看着。
她原本离得有些远,看唐梨聚精会神捏得认真,也忍不住靠近了一点点。
几缕长发擦过耳廓,沁着一点微凉的水意,她身上淡香混合着蜜糖的甜,撩拨起一阵细密的痒。
“你…在捏什么?”
呢喃般的声音落在耳侧,轻轻细细地擦过面颊,仿佛再靠近一点,便能亲上自己。
明明没有温度,她却觉得滚烫无比,连带着喉咙也要跟着烧起来。
唐梨捏着糖的手有点不稳。
差点把刚刚捏出一点形状,还没完全凝固的糖给捏碎了。
“直接说就没意思了,你猜一猜。”
唐梨咽了咽喉咙,把小糖块放下来:“你觉得像是什么东西?”
楚迟思端倪片刻,说:“蒸汽涡轮?”
唐梨很是无奈:“你怎么想到那里去的?”
楚迟思仔细地和她解释:“你看,这里很像是压缩机,这里很像是扇叶……”
虽然唐梨想捏的东西和蒸汽涡轮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是楚迟思凑过来了啊,所以她果断地没有打断对方。
楚迟思低着头,靠得很近。
近得唐梨只要偏过头,唇畔便能擦过她柔软的面颊,吻上那微微泛红的唇。
唐梨动也不敢动,呼吸都轻了几分。
楚迟思几乎要依偎在她肩膀上,唐梨心不在焉地捏着糖人,分了大半心思用余光去偷偷看她。
柔光落在她的发隙与面颊,近得能望见一层细细的绒毛,像雾气朦胧的海,塞壬浮出水面,唱着蛊--惑人心的歌曲。
“嗯,又不像蒸汽涡轮了。”
楚迟思迟疑着,又猜测说:“你难道要捏个小型粒子对撞机?”
唐梨扑哧笑了:“迟思,你说的东西太高端了,降低一点要求。”
楚迟思沉默片刻,说:“小狗?”
唐梨神秘地笑笑,片刻后,一只活灵活现,翘着耳朵的小动物出现在手里。
楚迟思瞧着,眼睛亮了亮:“猫科动物。”
停顿片刻,又说:“捏得很像。”
“多谢夸奖,”唐梨捏着小猫,向楚迟思那边递了递,“不过,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楚迟思投来疑惑的目光。
唐梨歪着一点头,煞有其事地说:“这是一只很聪明的猫,你觉得她像谁?”
楚迟思:“……?”
那只小猫被唐梨捏在手中,蹦着,跳着,踏着高傲的小碎步向楚迟思走来。
唐梨笑盈盈地,晃着手中的小猫,“迟思,你看,这只小猫是不是有点像你?”
楚迟思有些犹豫:“我不觉得。”
她太诚实了,也不怎么会开玩笑,这样一副乖乖样子,总让唐梨忍不住去逗她。
小猫晶莹剔透,尖尖的耳朵翘起,凑得有点太近了,几乎要触碰到楚迟思的唇畔。
“老是板着脸,不理人。”
唐梨捏着小猫,浅色的睫弯下,浸在温软的笑意里:“可是,小小一只又很可爱。”
楚迟思一愣,轻轻推开唐梨的手腕,声音多了点恼意:“幼稚。”
唐梨心安理得:“我就是这么幼稚一个人,你现在才注意到吗?”
楚迟思:“……”
系统围观了全程,忍不住感叹:“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我天天对着她,都要以为楚迟思被换人了。”
“你这个每天在生死线徘徊,疯狂试探的攻略者,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地活到现在?”
唐梨很淡定:“可能是因为,不会逗老婆的alpha是找不到老婆的。”
系统:“暂且不提这句话里明显的逻辑错误,你能不能放过这个‘alpha找不到老婆’的固定句式?”
唐梨很干脆:“不能。”
系统:“…………”
谁都好,快点把这人带走吧。
尽管唐梨技术高超,捏的小猫栩栩如生,奈何怎么看都和题目“灯笼”天差地别,于是分数光荣垫底。
但就如同她说的,三人分数太高已经不可能输了,顺顺利利地就把超大一只的薰衣草熊玩偶给赢到手。
对团队贡献最大的楚迟思被推上去领奖,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花雨中,抱着那个超级巨大,比她还高半个头的玩偶。
派派说:“那个熊好像快把小小只的迟思姐给压倒了,她看起来好弱小、好可怜、好无助。”
唐梨也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楚迟思:“?”
其他的获奖者向台下懒洋洋坐着的唐梨和派派两人投来鄙夷的眼神。
楚迟思抱着玩偶,一边得保持平衡,一边还得探头看着路,走得颇为踉跄,艰难。
领奖台有个小小的台阶,藏在了视觉死角之中,眼看楚迟思就要一脚踏空,手臂却被人轻轻扶了扶:“小心。”
力道很轻,动作很迅速,却始终不肯靠近,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楚迟思从大熊玩偶后面,从淡紫色的绒毛间隙望过去,发现唐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台阶
她仰头看着自己,一如既往。
那个身影很熟悉,埋藏在许久之前,就快要被忘却的记忆里面。拂去厚厚的灰尘,仍旧焕发着令人落泪的光泽。
楚迟思一时有些恍惚。
“有三节台阶,小心一点,”唐梨说,“或者我来帮你抱也可以。”
楚迟思避开了唐梨伸来的手。
她侧着身体,紧紧抱着大熊,一步步向下挪,多亏了围观群众的提示,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派派看着薰衣草大熊,眼睛里充满了向往:“真的好大只,我也想要。”
唐梨:“不行,这是我送老婆的。”
可能是唐梨平日里喊得太顺溜,一口一个,阻止也阻止不了,楚迟思好像已经对“老婆”这个恬不知耻的称呼麻木了。
派派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楚迟思:“可以。”
派派于是抱住大熊的一只手臂,搂在怀里晃了晃:“毛绒绒的,好舒服。”
唐梨也问:“我可以抱一下吗?”
“不可以”三个字绕在嘴边,却在犹豫片刻后被楚迟思咽了下去,变成了含含糊糊,很小的一声:“可以。”
楚迟思将大熊递过去,可是对方却靠了过来,她不知道唐梨想干什么,可距离越发缩短,接近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薰衣草大熊被人向后压了压。
压入自己的怀里。
灿金色的长发滑过玩偶绒毛,坠落在她的肩膀,指节拂开柔顺的黑发,有一种触碰到面颊肌肤的错觉。
楚迟思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
大熊身上带着薰衣草的淡香,一点点干燥而又梦幻的气味,而她的发梢又缠着一缕梨花香气,无声无息地暗涌。
两人靠得那样接近,毛绒绒的触感被压在怀里。
与其说唐梨在抱着那一只薰衣草大熊,倒不如说是,她隔着那一只毛绒玩偶……
在偷偷拥抱着自己。
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却很快被毫不留情地扼杀在脑海中。
楚迟思倏地一松手,大熊玩偶就被塞到了唐梨怀里:“你拿着吧。”
她面无表情,说:“我不喜欢。”
比起整个人都被玩偶挡严实的楚迟思,唐梨抱起来居然还意外得挺合适,起码看得见前方的路,不至于把自己给绊倒。
唐梨瞥了眼隔壁屏幕上【喜爱 - 很大只的毛绒玩偶】那一栏,笑意浅浅:“好的,那我帮你抱回家。”
楚迟思微一颔首,转头和派派说:“公司有事,我先回去了。”
她步子又大又急,走得很快。
派派看着楚迟思远去的身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迟思姐这是怎么了啊,忽然就走了?”
唐梨笑得可甜:“害羞了呗。”
派派瞪大眼睛:“你…你说什么?!”
唐梨改口:“生气了呗。”
派派嘟了嘟嘴,说:“你为什么要送这个给她?迟思姐不会喜欢这种大玩偶的,她最讨厌无用的装饰品了。”
“比如展馆那个黑色石头?”
唐梨笑话她说:“听说是你诓骗采购买下,摆在小花园那里的,末了还被迟思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派派一听便惆怅起来:“可是那块石头真的很帅气啊,还刻着箴言呢,当作我们公司的镇山之石多好。”
唐梨扑哧笑了:“是吗?”
她心情很好,抬手摸了摸薰衣草大熊的头顶,柔软的绒毛蹭在手心间,轻轻地挠着痒。
让人想起一个香香软软,曾经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人。
幸好楚迟思家的车大,不然那个比她还高的薰衣草大熊是真的塞不下。
唐梨毫不留情,把大熊中间对折压成两半,硬生生地塞到车后尾箱里面去了。
身旁的楚迟思很是着急。
“你动作轻点,”楚迟思抿着唇,小声抱怨说,“绒毛都被你弄皱了。”
唐梨一听,动作更为狠辣,把大熊的手脚往车尾箱塞,恨不得踩上一脚:“没事,回家拿风筒吹一下就好。”
楚迟思有点心疼:“你别塞了,我打电话再喊辆车过来。”
唐梨毫不留情,车尾箱“嘭”的一声将大熊压扁,转而去推楚迟思肩膀:“走了,我们回家。”
楚迟思眷恋地又看了一眼车尾箱,不情不愿地被唐梨推走了,唐梨也跟着看了眼后尾箱,此时无比后悔。
她干什么呢,家里有个粉色汤圆还不够吗,又硬生生地给自己赢了个更大、更可爱、更毛绒绒的情敌回来?!
。
管家在前面开车,两人则坐在后面的位置,唐梨揉了揉眼角,打了个哈欠。
她动作很轻,却还是被楚迟思发现了。
楚迟思转过头来,询问说:“你很困么?”
“哎,还好,”唐梨笑了笑,“不过最近确实没怎么睡好,老是失眠。”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楚迟思,她向自己靠过来些许,一双漆黑的眼睛蕴着水光,浅浅地望着自己。
“我也经常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好。”
楚迟思伸出手来,覆上唐梨头顶,轻轻地揉了揉,“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
那个声音好温柔。
低柔而哑,浸满清冷的香。
唐梨愣了愣,不过楚迟思很快便收回了手,指节不自觉摩挲着,小声补充了句:“当做那只大熊的回礼。”
看来这情敌还是有点用的。
“好啊。”
唐梨抿唇笑着,向楚迟思靠了过去,褐金长发压上肩膀,软软地蹭了蹭她的肩颈,蔓开一阵梨花淡香。
楚迟思偏过头看她,细碎的发落下,轻轻软软地拂过眼帘,鼻尖,勾起一两丝触不到,摸不着的痒意。
唐梨扑哧笑了:“好痒。”
她眨了眨眼睛,指尖拨开那几缕黑色碎发,压着楚迟思的肩膀,稍微仰起头来,嗓音微哑:
“迟思,我就睡一会。”
唐梨绵绵笑着,柔暖的光落在她面颊上,映得眼睛明亮,鼻尖盈着一点碎光,“你要是不舒服,直接推醒我。”
楚迟思轻声说:“好。”
唐梨一直在笑,笑得眉眼温软。她闭上眼睛,长睫密密地垂,更衬得面颊柔白。
乖乖地,依赖着自己。
楚迟思一直看着窗户,她的呼吸声缭绕在耳尖,本来是有些急促的,慢慢、慢慢地平稳下来。
她忍不住转过头,去打量靠在肩膀上的那个人。
唐梨睡得很熟,呼吸很却也很平稳,平时带笑的眼睫却微微凝起,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是因为头发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我太瘦了,肩膀枕起来不太舒服?
楚迟思犹豫着,小心地抬起手,将自己的墨色长发拨弄开来,尽量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
忽然间,那人动了动,似是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楚迟思一愣,问道:“我吵醒你了吗?”
唐梨没有抬头。
垂在座椅上的手忽然被人轻轻覆住,她手心的温度似潮水,暗流汹涌,将自己笼罩了起来。
楚迟思有些怔然,任由柔软的指腹划过手背,没入指缝间,将她严丝合缝地扣紧,很紧很紧。
她说:“迟思。”
唐梨的声音很轻,和以往的温柔不同,像是海水中浮起的塞壬,蛇一样缠上脖颈,吐息间沁着毒: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楚迟思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你…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
“唐梨”,或者说是短暂控制了身体的管理员,却没有再继续回话了,因为她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了,
这么一句话就够了。只用这么一句话,就可以让楚迟思对这名攻略者累积起来的信任瞬间崩塌,陷入深深的怀疑与不安中。
让我看看吧,楚迟思。
挣扎了无数次,好不容易获得那么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光芒的你,在遭到无情的背叛之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
唐梨昏昏沉沉,直到车子停下才忽然惊醒。她闭了闭眼睛,尖锐的耳鸣声响起,扰得人心烦意乱。
奇怪,有点不太对劲。
“系统,”唐梨蹙眉询问说,“之前的发烧状态还没消除吗?”
系统说:“早就消除了啊。你睡了好久,把人家攻略对象的肩膀都压红了。”
唐梨一僵,日常想把这个破烂系统给拆了,她连忙直起身,去查看楚迟思的情况。
楚迟思正托着下颌,望着窗户外发呆,见状斜睨她一眼,嗓音淡淡:“醒了?”
“嗯。”唐梨揉了揉额心,“不好意思,我睡了多久?你怎么不推醒我?”
楚迟思看着她,眉梢忽地弯了弯,指尖贴着唐梨面颊,轻轻地揉了揉:“大概睡了半个小时左右吧。”
唐梨一愣,身子微僵。
那指尖很软,带着微微的凉意,就这样滑过滚烫的脸颊,留下一道透明的痕:“你看你,都睡红了。”
唐梨喉咙干哑,声音都有些卡壳:“是…是吗,不好意思。”
楚迟思收回手,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尾音却微微上扬,小勾子般勾住了她:“走吧,我们回去。”
。
别墅里盈着饭菜香气,阿姨正在做着晚饭,成功把唐梨给勾了过去。
她踱着小步,一闪身晃悠进了厨房,卷起袖子来,擦拳抹掌准备也做几道菜。
楚迟思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中,偏头轻轻示意了下,管家便走上前来,与她悄声说了几句话。
“…她每天深夜一两点都会起来,然后去厨房喝水对吗?谢谢,我知道了。”
楚迟思沿着楼梯向上走,第一间是客卧,第二间是紧锁的主卧,第三间则是自己的书房。
她拉开抽屉,里面一共有四样东西。
一把刀,一把银色金属,一张女人的照片,还有一个装着两个白色小药片的塑料袋。
那个人曾经说过,这个东西药性极为强烈,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被困得太久,她需要筹码,她太需要一点能赢下这场游戏的决定性因素了。
楚迟思垂着头,将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
吃完晚饭后,唐梨在房间里摸鱼。
她在游戏城买了一堆东西,聚精会神地在书桌前整理闪光卡片,整理了大半个小时,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你到底是来玩的,还是来做任务的,”系统心力交瘁,“为什么我看你对卡片的热情,比对楚迟思的热情还大?”
唐梨摆弄着卡片,说:“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些小破卡片能亲吗,能抱吗?怎么能和我可爱的老婆相比。”
话虽如此,目前也只能远远看着老婆,闻闻味道,就是不能吃。
唐梨可都快馋死了。
系统吐槽说:“那你还坐在这里摸鱼?等着楚迟思自己攻略自己吗?”
“今天任务完成了,明天再说。”
唐梨对系统的絮絮叨叨置之不理,把买的东西一样样摆好放在桌面上,然后才安安心心地去睡觉。
-
凌晨两点,唐梨又惊醒了。
“真是…有完没完了。”唐梨嘟囔着坐起身,摩挲着微疼的额头。
自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没有几天是能够安稳睡着的,时刻警觉时刻提防,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可是她不能放松,也不能休息。
床上空空荡荡的,怀里也空空荡荡的,整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月光顺着窗沿漏进来,格外清冷也格外寂寞。
唐梨打了个哈欠,趿拉着拖鞋出门,想去厨房找杯冰水喝,看看下半夜能不能再睡上一两个小时。
客厅中的窗户敞开着。
微冷的风吹进来,吹散了如墨长发,一个清冷似月的人坐在窗沿,捧着满怀的绣球花,正偏头望向窗外。
她穿着一件丝质的黑色吊带睡裙,黑发披散在细白如玉的肩头,波光粼粼的月色落在发间,抬指拨弄间,在心底落下一颗又一颗玲珑的珠玉。
长发被风吹得晃动,她轻轻地笑。
两条细窄的吊带蔓过肩头,一弧微微下陷的锁骨,一捧盈盈纤细的腰肢,那绸布薄而透明,影影绰绰地显露出她的轮廓,裹着一具柔白温润的身体。
比月光还柔软,比月色还细腻。
是勾人的妖精。
“你也睡不着吗?”楚迟思一松手,绣球花便砸落在地,她倚在窗沿,双腿悬空轻晃着,摇摇欲坠地向唐梨伸出手,“抱我。”
唐梨心一紧,老担心她向后摔下去,赶忙快步上去抓住她手腕:“你小心点。”
她只是轻握住了手腕,可人却缠了上来,手臂环绕过脖颈,膝盖蹭过腰际,藤蔓般勾住了她,将唐梨拉入妖精所设下的陷阱。
“唔…好暖。”怀里的人轻蹭着,柔软之处摩擦着她的腰,温度渗透那一件薄薄的睡衣,点点滴滴地压进唐梨的身体里。
“楚迟思,你怎么了?”唐梨想推开她,可怀里的人却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放手。
膝盖缠着腰际,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衫,轻而浅地蹭了几下。
唐梨身子一僵,声音都变了个调,极其严肃地警告道:“楚迟思,住手。”
楚迟思挑眉看她,转而抚上她的肩膀。发间沁着晚风里的水汽,漆黑眼睛里浸着雾,呼吸温热,一下下地咬着耳廓。
“你如果放手,我就要掉下去了。”
楚迟思环抱着她,笑意轻轻浅浅,嗓音带着那么一丝未睡醒的倦意,“你不能推开我。”
唐梨喉咙干哑,“我不会——”
一枚,两枚,衣领的纽扣被解开,微凉指尖悄悄附了上来,碰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痒,没有一处不烫,快将她烧成灰烬。
“你也会离开我吗?”热气蔓入衣领,指尖慢慢悠悠划过肩颈,勾起按捺不住的痒意,“像是其他人那样?”
似有蝴蝶钻入皮下,柔柔扇动着蝶翼。
绣球花瓣散了满地,唐梨松开了她,向后退了几步,她便依偎着向前,长发勾上脖颈,拂了满身清冽的香气。
足尖踩着花瓣,满地芬芳。
楚迟思抿着唇,浓长的睫颤着,眼角染着零星水红,弯出一个无比诱--人的笑来。
“你为什么不肯抱我?”
她站在涟漪的月色中,细白指尖勾住黑色吊带,轻笑着向下拽,一寸一寸滑过肩头,泄出零星盈白颜色。
唐梨压住她的手,压住自己那躁而不安的呼吸:“楚迟思,你没有必要这样。”
终于,又被楚迟思抓到了一丝破绽。
“你说过,你会听从我的命令的。”吊带轻晃着,楚迟思踩着满地花瓣,细雪拥入怀中,将僵硬的唐梨一下抱紧。
呼吸吹拂过下颌,绵绵痒痒的。
楚迟思踮起脚来,她捧着唐梨的下颌,唇瓣落在她滚烫的面颊上,轻轻地吻了吻。
“乖,你要好好听话,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她不肯触碰唐梨的唇,只是吻着面颊,细密湿润的吻一路蔓延,吻过那微红的眼角,吻着微烫的耳廓。
直吻得人心痒痒,无处安放。
齿贝咬合着,轻而浅地触碰着软骨,她软软地笑,唇齿间含着一丝虚无缥缈的烫:“你明明就很喜欢我。
唐梨咬着牙,“楚迟思!”
那声音湿漉漉地涌进来,浸没了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你喜欢我,是不是?”
耳尖轻忽一疼,被她咬了下,紧接着绵密的湿润包裹住耳际,舌尖软软地滑,侵占了唐梨半边的听觉。
唐梨皱着眉,一下抓住她作乱的手,指尖紧贴腕间,捏了捏:“等一下。”
她声音骤冷,无边无垠的寒意蔓延,生生压制住了楚迟思的动作:“cy-1875,你从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你力气太大,弄疼我了。”
楚迟思只是一撒娇,对方便乖顺地松了手,只是眼里冷意不减,沉在厚重的黑暗中。
又是一个短暂的破绽。
楚迟思乘胜追击,直接压着唐梨肩膀,将她撞到桌沿,胳膊再次勾了上来,环住她,圈住她。
绣球花被踩散了,枝叶杂乱,被胡乱的动作碾成细细的泥,一缕缕扯出幽然的淡香。
楚迟思倚在她身上,长发蔓过肩头,清冷的香晃晃悠悠,直晃到她的怀里来。
她拽过一张椅子,足尖踩着椅垫,转而坐在了桌子上面,然后指尖一挑,抬起了唐梨的下颌。
柔软之处贴合着身侧,蒙蒙涌起了雾,水痕斑驳,一路流淌、流淌,润湿了她的指节。
唐梨挣扎想离开,想推开她。
楚迟思却压得更紧了些,指腹细细辄过皮肤,一双漆黑又明亮的眼睛里,只有酝酿不开的黑暗与疯狂。
“这是第一个命令。”
楚迟思一弯眉,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标记我。”
她看着唐梨,眼里是满溢而出的情,却又好像一点都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又好似一点没把她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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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充盈清冷的香气,夜色颤抖着似乎要落下细雨。楚迟思浸没在月光中,似披着一件单薄的纱。
冰凉的尸体对她毫无用处。
她要的是一枚强有力的棋子,一枚可定夺胜负的筹码,将这场永远无法分出输赢的赌局彻底摧毁,分毫不剩。
她要的是神明低头。
月光缓慢地坠落,纱帘被风吹得纷涌扬起,这凛凛冽冽的风啊,吹入她的胸膛,吹过她的肋骨,吹进这一片荒芜之中。
那呼之欲出的,难以言喻的孤独啊。
就这样被风吹散了。
窗外开满了绣球花,一朵接着一朵,一丛接着一丛,似涌起的风,连绵的云,灿烂而又鲜活,明亮而又耀眼。
她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她们眼里闪耀着光芒,憧憬着渴望着美好的未来,只要仰头便看见清朗的蓝天。
拥有梦想,拥有希望,披着一身光芒,去追逐理想,去寻找天地间的爱意与归属。
不像是她,已经腐朽成泥。
她喜欢安静黑暗的环境,喜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她可以慢慢地去斟酌去思考,去作出最为理性的判断。
因为理智的人永远拥有筹码。
我知道你是alpha,我掌握着你的呼吸与心跳,我将你全然控制在手心,我知道你所想、所念、所渴求之物。
这是印刻在骨骼深处,流淌在血脉里的生物本能,当雾气涌起,四溢弥漫之时,人类也不过是听从于欲念的兽,没有人可以违抗内心深处的命令。
所以——
请成为我的筹码,成为我的棋子,听从我的命令,心甘情愿地被我操纵,被我掌控,永远地臣服于我。
彻彻底底地,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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